看,这个世界就这么无奈,无论你怎么做,总会被环境、被命运逼迫。
我摇了摇头,撇开了这些混乱的思绪,这位大萨满的一字一句确实是捅进了我的心窝子里,以至于我有了一瞬间的心神失守,等回过神的时候,才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脚下。
这大萨满说,在我的脚下,藏着一份他送给我的礼物?
于是,我抬起脚,用脚尖轻轻在脚下的汉白玉石板上敲击了几下。
咚咚咚。
厚重的军靴与石板触碰的时候,下面隐隐有回音,明显是空的,我一时间心绪更加复杂了,《乾坤万年歌》和《推背图》至于这样么?记录的这么详细,连老子站在什么地方看这些文字都记录上去了?可问题是,既然他们记录了这些,认为我在长白龙藏里经历的一切有改变世界的契机,那么按说这两本书最后预言的世界格局也应该是有多重可能性的,结果,他们预言的世界最终格局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就是大同社会,也就是咱们所说的共产主义的最高形态,算是一种非常美好的结局,和西方的预言奇书《诸世界》是截然相反的,这就让我比较纳闷了。
不过,这些预言上的事情我也琢磨不明白,这两本书也早就是残本了,在没看过全本之前,下结论未免有些太早,当下还是先看看那位原始萨满教的大萨满到底送给了我一个怎样的礼物才是正经的!
当下,我一脚跺在了结实的汉白玉地板上,只听“咔嚓”一声,那地板当时就碎裂了,下面露出一个四五十公分见方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黑黢黢的布包裹着的东西,那布经过二三百年的时间,已经氧化的特别特别厉害了,黑乎乎、油腻腻的,里面更是硬邦邦的,也不知道包裹了多少层,我扒拉了半天才总算把外面的东西全都拆解掉了,露出了里面一层又一层的纸,这些纸全都被牛油浸透了,再加上外面包裹着一层有一层布,所以,这些纸倒是没有氧化的特别厉害。
拆掉了这些纸,里面是个蜡丸。
我去……
我满脑门子黑线,保存尸体也没有保存的这么夸张吧?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有这么脆弱?
没招,我只能又一次把那蜡丸捏碎了。
这时,我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位大萨满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这应该是一个橄榄核?!
因为保存密封的好,所以这橄榄核看着还是黄橙橙的,油性很好,已经镂空雕刻出来了。
一面,雕刻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菩萨,看着慈眉善目,异常温和。
一面,雕刻的是一个骷髅。
我有些犯嘀咕了,那大萨满着重提醒我的,就是这个?就是给了我一个橄榄核?也许是我痴傻,一时间竟然没能琢磨透这位大萨满到底是要做什么,他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这……好像是一念之间啊!”
不曾想,这时候曹沅忽然开口说了一句,眼睛很亮,凑到了我身边,细细观察着这个物件。
“一念之间?”
我蹙起了眉:“这东西难道很有名?给我详细说说!”
“其实是一种文玩的镂空雕刻图案,绝大多数都是雕刻在橄榄核上的,现在有很多人都把玩着这个,一来是橄榄核这种东西在文玩中本身就不是价格很高的,而且现在机器镂空雕刻,成本很低,是大多数人能玩得起的东西。当然,如果要找一些雕刻的成手来雕刻这个的话,那价格就高一些了,主要是一念之间这种雕刻技术有些难!这位大萨满是清代的,那个时期可不能用机器来雕刻这些东西,器具也没有咱们现在这么牛逼,能找出雕的了一念之间的手艺人怕是难,你看你手里的这个物件,无论是那菩萨,还是那骷髅,都雕刻的栩栩如生,在当时可是了不得的。所以啊,这个物件儿其实在那位大萨满的年代,还是个好东西,十分珍贵,可是到了现在……不过呢,这也是个心意,这件东西密封保存的那么好,而且,你看上面那黄橙橙的包浆,很透,估摸着那位大萨满一辈子都在盘玩这个,死了给你留下,心意很重。”
曹沅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道:“天哥你以前是做古玩的,对这文玩可能不太了解,其实这一行里面也有许多门道,细细研究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禁道:“看不出啊,你对这东西还有研究?”
“以前还在红尘中的时候,看书心不静,没办法,只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手里总得把玩点什么,所以渐渐的也就对这文玩有了一些研究了。”
曹沅抿嘴笑了笑:“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位大萨满送给你这件东西有深意。”
我看不光他有深意,你也有深意!
曹沅虽然在笑,但是她的眼神特别深邃,明显在对我传达着一些东西。
我抿了抿嘴,道:“那你倒是和我说说,这位大萨满在向我传达什么东西。”
曹沅也不含糊,直接说道:“一念之间这种东西呢,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这个由头的,一面是神性,一面是魔性,寓意着人性之复杂,可以一念成佛,也可以一念成魔,成佛还是成魔,都在心念一动之间!所以说,这东西有意思!不过现在很多人把玩这个,只是觉得它很酷而已,并不明白这个中的意思,我倒是觉得,这东西是挺适合你的。”
一念之间,一念可成佛,一念亦可成魔。
我陷入了沉默,隐隐想到了这萨满要说什么了。
“天哥你看,这位萨满送给你这个物件,寓意着神性的一面,其实根本不是佛,是菩萨!”
曹沅从我手里拿过的那橄榄核,在手里轻轻摩挲着,缓缓说道:“你看着菩萨的神态,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若我所猜不错的话,这应当是大愿地藏王菩萨。天哥你虽然真实年龄不大,但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读书不少,说不上学究天人,但是,至少说的上是涉猎颇广,应该知道这地藏王菩萨有一句话传遍了大江南北。”
我接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这句,对吗?”
“不错,就是这一句!地藏王菩萨是要渡尽天下恶人,然而渡尽天下恶人,手段有很多,一种是喋喋不休的教诲,一种是以暴制暴的杀戮,所以,同是地藏王菩萨,却有很多个地藏王菩萨,我倒是觉得杀戮恶人也是度化,那是对善人的保护。所以,杀戮并不可耻,看杀戮的对象是谁,若是不胡乱杀戮,那也是神性!”
曹沅笑了:“至于魔性,则是胡乱杀戮,管他善恶,惹了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一刀下去,岂不快哉?这就是魔性!”
说此一顿,曹沅深深看着我,轻叹道:“这位大萨满给了你这样东西,其实说到底,他是在问你,你是要做一个以暴制暴,渡尽天下的人呢?还是要做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魔呢!”
说完,曹沅轻轻将那橄榄核塞进了我的手里,站到了一边,再不言语。
……
第0951章 萨满墓地
一个橄榄核,一面是佛,一面是魔,君欲做哪面?!
这是那大萨满对我人性的拷问,又何尝不是曹沅他们对我人性的拷问?
天道盟之上,惊天巨变,我妻离子散,好友战死。
那一日,我踏碎佛祖舍利,立地成魔,将屠刀指向了一切与我为敌的人,宁我负天下人,也休教天下人负我!
也是从那一日,我白发胜雪,却不像我母亲,她的白发,是对岁月拷问的一种反应和回馈,而我的白发,是送给所有我的敌人的灵幡。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我听到了天下人的骂声,但却沉醉于过去不可自拔,于是,我心狠手辣,疯狂的对这个世界发泄着心中的怨恨。
是的,我疯了。
从扎西和陈煜战死,从周敬用性命成全了我,从花木兰闭上眼睛身上霞光飞散的那一刻起,我疯了。
大概也是因为我疯了,所以,所有人都不会和一个疯子交心,可能是因为惧怕我,也可能是因为爱我,或者是出于一种别的心思,所以,没人和我说我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我身边的人可能因为爱我,所以只是无条件的支持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助纣为虐。
天下虽大,人很多,却无人度我。
这位原始萨满教的大萨满大概是第一个,也给了我很大的冲击,曹沅大概也是第一个跳出来说的,可能她现在也觉得我越来越疯狂,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可怕了吧?
神?魔?一念之间。
那么,到底什么是神?什么是魔?
神不杀人,魔杀人吗?
或许不是,至少,这位原始萨满教的大萨满要告诉我的肯定不是这些,他告诉我的是,神和魔其实都杀人,甚至要成为神,要度化这个世界,神杀的人比魔更加的多,只不过杀的是什么人,这很重要。
归根结底,他在劝我,如果林青有事,我不要一意孤行,在疯狂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
这些话我听进去了,也没听进去,因为有感情羁绊着我,但是……我的信念又一次受到了拷问!
我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坐在地上,手中握着那橄榄核,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其实主人关于你所经历过的一切,说过一些话。”
忽然,媛怯怯的在一边开口说道:“主人说,你这一生,沉沉浮浮,就是一条寻找自己的路,因为你的遭遇注定是悲苦的,人生也注定要比一般的人波澜壮阔,做一个怎样的人,其实根本就是你自己需要选择的事情,最后的结果是怎样的,主人看不到,我们也看不到,全在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