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艰难。王胡一行千人,终于走完了最为耗费体力的登顶。饶是民兵们惯做苦力,也无不尽湿甲衣,汗如雨下。
在路上,他们损失了十几个战士,出师未捷身先死,听起来残酷,但也在预料之中。在垂直陡峭的绝壁小径上行进,失足跌落在所难免。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涧,只要掉下去便是救无可救,众人悲哀但也无可奈何。
“大哥,此处就是黄蜂岭,我们只需把预备的绳索放下去,就可以进入到归化城内部。”
都是归化城周边的民众,大多有过进山猎食的经历,熟悉地形地貌,有人向王胡报告道。
抬头看天边落日将沉,约莫距天黑还有半个时辰的光景,看来是路上赶得急,比计划提前到了
“命令队伍,原地歇息,半个时辰之后行动开始。”
“是”传令兵呼应着下去传话。
坐在山巅崖边,王胡在太阳的余辉下极目远眺,一片晕黄中,归化城里的房屋林立,街上行人匆匆,只是听不见声响。他们绝然不会想到在头顶上的满山荫暗中,此时正埋伏着一群即将会打破自已宁静生活的民勇。
“世事变幻无常。想不到,我会有带领人行偷袭之事,而且带的还是异族之人。”抬手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水,王冲苦笑,女真族人以勇悍见称,最看不起奸行阴谋勾当,如今自己的行为,将来归队后一定要受到同族战友的讥笑。
突然感觉很凉,有风刮起松间落叶乱飞,有些迷眼。王冲接过边上一个民勇递来由海子洼缴获的老酒烧子抿了一口,酒很烈,烫得他心头一暖。
看天边最后一缕阳光逝去,王胡站起身,进攻的时刻到了。攸关成败,在此一举。
绳索绑在突出的石棱或者粗壮的大树上,民兵开始顺延溜下。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一旦失手,就意味着死亡,所以都爬得很小心。
以有心算无心,老天爷总是偏顾准备充分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当王胡的人下到山底城中,居然分毫没有惊动到里面的人。
“按计划行事。”黑暗之中,王胡打出进攻的手势。因为有赐儿山和海子洼两战磨合出来的默契,民兵们对王胡的手势暗语己经不再陌生。
接到命令,民兵们一声不吭地执起弓弩刀枪,这些武器兵甲都是上两战的战利品,属于辽兵标准配制。虽然使用起来还稍显生疏,但总要比最初的农具和棒石更利于对敌。
此时的辽国军士正围坐着食用晚餐,虽然伙食的档层不高,但终究可以饱腹,较之外面的百姓们好上了许多,浑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虽然知道金兵有来犯的迹象,但一些将领尤不以为意,归化城地缘紧凑,有金汤之固,完全具备一战之力。
刀枪锋刃暗藏,在黑夜中不让反射出光芒,特意选穿的暗色甲服使民兵们能更好地隐藏在夜色中行动。
目标西城门——这是与城外金兵在事前商定的破城地点,作战方针简单而明确,代表的却是血腥和残酷。
只有脚步声,不闻言语响,相对守城的辽兵,民兵们能像一群来自地狱的杀神,随着王胡手中刀落下,一场血雨风暴就此展开。
辽兵甚至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有不少人倒在了连弩的利箭之下。
“敌袭!”有辽营军官反应过来,大喊着欲组织部队反击,却在下一刻便永远失去了机会。一把把快刀,如切瓜一般削掉了他半个头颅,残留在脑袋上的一只独眼茫然向天,他致死不明白,这些敌人是来自于何处。
有弓箭手试图反射,却受到了早有防范的民兵重点招呼,未等弓满弦便己经拿到了去地狱的门票。
刀枪兵亦不行。民兵们此时就像是一些得理不饶人的孩子,他们时而弓、时而刀,时而单打、时而群殴,根本不管战场规距,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完全忽视任何的公平比拼。
兵者诡道,打仗所拼的就是谁能活得更久,一切公平与规矩尽是扯谈。
风卷残云,一干守城的辽兵就像秋风中的落叶,不及反抗,就飘零化做尘埃。他们的生命,正在成就王冲的战绩。
王冲此时就在战场之上,在发出攻击命令之后,他几个蹿步,手中刀闪出一道光亮,瞬间刺入一个就近的辽兵胸膛。
这个士兵,也许是妻子的丈夫,也许是孩子的父亲,但在此时,他只是王胡的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王胡被战场的气氛一冲,当初的热血又回归心头,不再去想其它,敌人就是敌人,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四下里警报声不断,辽人援军正在赶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无数的敌人扑到。把残余的辽兵留给后面的战友,按着王胡早定的计划,大队民兵继续突进。
神色一变,王胡听到两侧的街巷里马蹄声隆隆,由远及近,显然是城中辽兵增援而来。
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迅速,尘土飞扬中,辽骑瞬间以迂回之势蜂拥过来,马蹄铿锵击踏在石板街道,声震市野,气势迫人。看来这辽军的将领也非皆是庸碌之辈,熟知步卒防护脆弱的致命特点,试图利用马疾兵猛的优势,左右夹击以快马之突击性破解步兵的机动性。
归化城地缘辽阔,所以街道宽广而平直,可容八九匹战马并肩,这就给王胡们构成了很大威胁。一旦被那些骑兵部队冲过来,民兵们势必成碌下之谷,一盘碾压就成了糠皮。
王胡的脸色凝重,偷袭乃用轻装,并无配备对抗骑兵的拒马桩、勾镰枪一类的重型武器设施,而且即使有所预备,这些放下锄头便上战场的农民们也不会使用。所以一但让骑兵形成冲击,此战便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