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回到屋中,关上房门,刹那间顿觉整个世界突然都静了下来,没有一点人声。
他默默走到桌前,呆呆坐了一会,无事可做,便吹灭了灯火,脱下外衣,躺到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啊!」
黑暗中,张小凡一声低喊,翻声坐起,喘息不止。刚才他梦见回到草庙村中,又见到爹娘,又见到各位孩童玩伴,还有其它的叔伯大婶,其乐融融,可是突然之间他们都变成了死尸,血流成河,恐怖之极。他全身一抖,便这般惊醒过来。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呼吸渐渐平静,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只见窗扉微斜,有一束淡淡月光,斜斜照进,洒在青砖地面,如霜雪一般。
张小凡没了睡意,爬起走到门前,「叽呀」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四周寂静无声,不知名处隐隐有虫鸣声传来,一声、两声,低低切切,月华如水,洒在他的身上。
他昂首看天,只见繁星点点,月正当空,皎洁明亮。
「不知惊羽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睡不着呢?」他低低地念了一句,叹了口气,便要转身进房,忽地胸口一松,一物从贴身小衣中滚了出来,掉在地上。
张小凡吓了一跳,俯身拾起,却是那颗深紫色暗淡无光的圆珠,珠上中间有一个细孔,看来是当日普智串在翡翠念珠上的。这些天来他遭逢大变,早已忘了此物,现在才想起普智当时交代要把此珠丢掉。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间一苦,他爹娘没留什么给他,普智与他缘浅,但一夜相聚,却也如亲人一般,而这颗难看的珠子,便是普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张小凡抬起手,把这珠子举到半空,对着月光,衬着月华清辉,只见这珠子颜色居然变浅了些,化作淡紫色,呈半透明状,隐约看见里边有一股淡淡青气旋转不停,似有灵性一般,欲破壳而出。只是每次接近珠子表面,该处都会亮起一个小小的「卍」字,将它挡了回去。
张小凡看了半天,心中不觉倒有几分喜爱,又念及这是普智唯一留念的东西,心中实在是舍不得丢掉。
想了半天,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红绳,那是他爹娘给他系上保佑长命平安的。一般人家都会挂些金牌银锁,但他家里贫苦,只得以一条红绳代替。
当下他用红绳将珠子穿上绑好,挂在胸前贴肉处,不觉冰凉,倒还有些温暖之意。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转过身走回房间,又去睡了。
他在青云门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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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传艺
「张小凡!」一声大喊,声音甜美,却是震耳欲聋。
张小凡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突然间只见一张大口,两排尖牙,横在眼前,吓得大叫一声:「啊!」
「咯咯咯咯……」一阵笑声从后边传了过来。
张小凡好不容易定下神来,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大黄狗,足足有半人来高,一身光泽鲜亮的黄毛,趴在自己床上,而在黄狗后边,田灵儿一身红衣,紧身打扮,在那里笑弯了腰。
张小凡偷偷瞄了那只大狗一眼,见牠身躯庞大,尖牙锋利,一条老长的舌头吐在外边,很是凶恶的样子。他从未见过这么大条的狗,心中有些害怕,又看田灵儿笑容可掬,喃喃问了一句:「师姐,什么事啊?」
「什么事?」田灵儿微笑着说了一句,忽然面色一肃,皱眉大声道:「天都亮了你还问我什么事?快点起床,我与你一道上山砍竹子去。」
张小凡一呆,奇道:「妳也要去?」
田灵儿道:「废话,本脉弟子入门头三年都要上山砍『黑节竹』,我十岁开始,今年是最后一年了。喂,你还赖在床上?」
张小凡连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只大狗,从床的另一角下来,七手八脚地穿上衣服。
田灵儿喊了一声:「接着。」扔了一把柴刀过来。
张小凡双手接着,见是一把普通柴刀,入手还颇为沉重。
准备妥当,他向田灵儿道:「师姐,要不要叫大师兄一起去啊?」
田灵儿白了他一眼,道:「你没听我说了只有入门弟子才要做功课的吗,现在只有我和你去砍竹子了,走吧!」
说完手一招,张小凡还没有动作,只见床上那只大黄狗霍然站起,跳下床来,摇摇尾巴,向张小凡「汪汪」吠了两声,龇牙做凶恶状,然后跑了出去。
张小凡听着耳熟,记起昨天随大师兄回来时曾听到两声犬吠,看来就是这只大黄狗了,心中不由得暗暗道:「青云门就是厉害,就连随便养条狗都比我们村里的大得多了。」
他随着田灵儿走出房去,只见天色尚早,还是清晨时分,走出回廊看向后山,远处还有朦朦胧胧的雾飘荡在山间。
这两人一狗,就这么走向大竹峰的后山。
昨日张小凡被宋大仁抱着走到那个山坡,只觉得走不多久即到,路也好走,不料今天自己走来,才走了一半,便发觉坡度越来越大,路程也比自己想象的要远得多了。
反观身边的田灵儿,今天没有用那条「琥珀朱绫」,依然走得轻松无比,红色娇小的身影在山道间晃动着,轻快之极。那条大黄狗更不用说了,跑前跑后,一会窜前,一会溜后,间中还钻进路旁林间,也不知干些什么,过了一会,草木声响,居然又从另一处钻了出来,很是活泼兴奋的样子。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张小凡已累得呼呼直喘粗气,两腿酸疼,疲累不堪。
田灵儿走在前头,看他这副模样,哼了一声,道:「真没用,停下歇歇吧!」
张小凡连忙点头,一屁股坐了下来,拚命喘气,那只大黄狗此刻却不见了身影,也不知又钻到哪儿去了。
张小凡喘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气来。他坐在山道上,向下看去,只见大竹峰挺拔耸立,附近群山都矮了一头,颇有傲然之意。
「师姐,我有件事想问问妳,不知道……」
田灵儿听他有些怯生生的话,一双眼睛看了过来,心中一阵得意,下意识用手理了理头发,一脸肃然,正色道:「你问吧!」
「为什么我们要把砍竹当作功课呢!我以为功课都是修行道法呢?」
田灵儿一撇嘴,道:「你懂什么,修真之人,身子是最要紧的。我娘说了,若是身子不好,便有无上妙法,也是难以修习。我们青云门源于道教,极重养生健体,道法修习到了深处,身子便更是重要。就拿我们青云门中至高奇术之一的神剑御雷真诀来说吧……」
张小凡身子一抖,脸色大变。
田灵儿奇道:「你怎么了?」
张小凡回过神来,脸色阴晴不定,呐呐道:「没、没什么,我听着这个名字好长好厉害的样子。」
田灵儿瞪了他一眼,道:「当然厉害了,这可是我们青云门镇山绝技之一,没几个人能修得的。听我爹说,施展这个真诀,必须要以自身为引,铺以神兵利刃,引下九天神雷,煌煌天威神力,真是当者披靡,威力绝伦。」
张小凡叹了口气,道:「是啊!」
田灵儿又道:「那你想啊!虽然有真诀护身,但九天神雷何等威势,常人一旦接触,立时就化为灰烬,施术者固然修行极深,但若身体不好,一时半会只怕自己先被神雷劈死了,还说什么当者披靡?」她看了张小凡一眼,道:「所以我爹叫你做这功课可都是为了你好,看你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张小凡吓了一跳,跳起来急道:「没这回事,我绝、绝不敢对师父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更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啊!我现在已经休息够了,这就走,就走!」
说完拿起柴刀,登登登迈开脚步,向山上跑去,居然速度不慢。田灵儿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爬到那个小山坡前,张小凡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只见竹林之前,那只大黄狗不知何时居然已趴在林前,看见他们二人上来,冲这里「汪汪」叫了几声,也不起身,又把头转了过去。
张小凡呆了一下,道:「好快啊!」
「你是说大黄吗?」田灵儿脸不红气不喘地从后边走了上来。
张小凡一指那条大狗,道:「牠叫大黄?」
田灵儿道:「是,你可不要小看牠,厉害的很呢!」
张小凡喃喃道:「那是,看牠那么大的个子,就知道起码养了二十年。」
田灵儿哂道:「哪有!」
张小凡奇道:「牠还不到二十年啊!大黄可真会长个子。」
这时候大黄在前头狠狠地向张小凡吠了一声。
田灵儿道:「我是说哪有这么少的年头。呃,我来算算看,好象四师兄来的时候就有了,那就是七十年,不对,三师兄说过他来的时候也在了,那就是有九十七年了。啊!」
她突然叫了一声,把张小凡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了?」
田灵儿喜滋滋地道:「我想起来了,小时侯有一次娘和爹吵架,说了狠话,说是要把那只爹从小养到大的黄狗宰了炖狗汤喝,把爹气了半死,大黄也吓得好多天不敢回家呢!」
张小凡大奇,道:「大黄不敢回家?」
田灵儿道:「是啊!大黄活了好多好多年,通人性了,知道我娘厉害,怕真的遭她毒手,就溜之大吉了。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张小凡由衷地道,也不知是说大黄,还是敬佩师娘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