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姑奶奶嘴里的江家小爷,就是江氏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十七岁,江父三十几岁时才有这么一个儿子,未免太过于娇养疼惜。学业学不出来,专跟着一帮混混外头喝酒逛妓院。前年江父去世,江小爷就更是脱了缰的野马,再也管不住。
自从江父过世之后,江氏更少与家中来往,对于此事一概不知。现听沈大姑奶奶如此说,多少愣了一下,道:“竟有此事?”
沈大姑奶奶见江氏还不知道,忙道:“妹妹竟然还不知道此事,听说江小爷病的实在厉害,当时就说只怕撑不到年下,现在都忙碌着过年,我也没着人细打听,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江氏神情淡然,心里己有计较,嘴上却是道:“理他做什么,原本是念着父亲在世,多少还有点来往行走。现在父亲去世,那贱妾胡氏当家。对外说什么妾室扶正,反正我是不认她当太太的。”
沈大姑奶奶顺着江氏的话往下说,道:“就是,那胡氏本来就是一个妾室,只因生了儿子就上了脸。现在倒好,儿子命危,看她以后还拿什么脸出门。”
江氏听得只是淡然笑着,道:“不管这些,我己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平常都没什么来往,更何况现在,管她去死去活。”
“是啊。”沈大姑奶奶笑着说着,江氏是嫁出去的女儿,这事确实不好理会,不过就江家情况,只要江小爷断气,江家大老爷就能把胡氏生吞活剥了。
又说几句闲话,江氏打发走沈大姑奶奶,随即把张财家的唤来,道:“你去打听打听,我那弟弟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张财家的原就是江氏的贴身丫头,对江家的事也所知甚多,听江氏如此说,便笑着道:“果然是报应,胡姨娘心思歹毒,当年差点坑害了姑娘,这时候让她死了儿子,也是天理循环。”
江氏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她心里是恨极了胡氏,但想想江家这一门也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死了,这门也要绝户。不过就是不绝户,她不认胡氏为太太,江小爷也不认她当姐姐,两家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张财家的半下午就回来了,果然如沈大姑奶奶所说,江家现在连棺材都准备上了,江小爷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估计离死也不远了。江家今年连年都没过,胡氏天天在家里守着儿子,大门不出一步。
张财家的又悄声道:“我过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江大太太身边的李婆子,看到是我,客气的不得了,还说过几日江大太太要来找奶奶说话。”
江氏己经猜到大伯一家的想法,道:“那我等她就是了。”
折腾大半天,江氏也累了,明日初二她要去大舅舅家里去。要带的东西早就准备好,还有林姨娘和吴姨娘回娘家要带上的东西,也一并交待婆子们准备好。沈书君在吴姨娘那里没回来,江氏正好在屋里歇歇,也理理头绪。
沈家亲戚关系乱七八糟,江家也不比沈家好多少。江氏是江家二老爷原配郑氏所出,正经嫡长女。胡氏是江二老爷的妾室,非常得宠,郑氏就因为她才早亡。后来胡氏生下江小爷,江父就把胡氏扶正当了正室。
江氏与胡氏关系一直都非常恶劣,扶正之后就更差了,江氏因此还被江父打过。胡氏对江氏的不敬也是怀恨在想,就使计在外头找了泼皮流氓想引诱江氏,本想坏了江氏的名声。江氏机伶躲到大舅舅家里,把事情原由讲给郑大舅听。
郑大舅自然为外甥女出头,郑家本来对胡氏就十分不满,郑江两家因此大闹过一场。胡氏撇的干干净净,只说与她无关,江父袒护胡氏,最后江氏只得在舅舅家住下。
江氏当时己经十五岁,正该出嫁的年龄,沈江两家婚事是早就订下来的,不过那时候沈书君被沈大爷赶出门去。胡氏就借此为由,让江父去退婚,说的很好听,沈书君母子都被赶出来了,总不能把女儿嫁过去过苦日子。其实胡氏盘算着,让江氏跟沈书君退了亲,把江氏嫁给自己的傻侄子。
江父觉得有理,结果郑大舅不同意,江氏也坚决不同意。郑大舅觉得,做人应该诚信,尤其是儿女亲事,沈书君跟沈大爷分事之事,本来就是沈大爷欺负幼弟,要是江家这时候退了亲,岂不是跟沈大爷一样,也要坏了江氏的名声。
两家因此又闹腾起来,郑大舅是力挺自己外甥女,他是老娘舅,现在外甥女没了娘,他说话很顶用。不然就在这个时代,只是江氏自己想嫁沈书君,只有私奔这一条路。娶为妻,奔为妾,江氏只能为妾,而不能为妻。
郑大舅联络了沈书君母子,原本就有婚约,江氏在郑家发的嫁。当年江氏母亲郑氏嫁到江家的时候,原本是有一份嫁妆的,郑大舅想着己经闹成这样,就想讨回来给江氏当嫁妆,结果江二老爷不给,郑大舅也无法。当时郑家己经十分败落,郑大舅也无力给江氏再置办嫁妆,沈书君母子则更无所谓,当时他们也是一贫如洗,江氏就这么嫁了过来。
刚嫁过来那几年,沈家穷困,胡氏有次找上门来想辱侮江氏,结果正好沈书君在家。他岂是受气的人,直接把胡氏打出门去。胡氏当街大闹,说江氏和沈书君不孝,还要告官之类,最后还是里长出面,把胡氏说了一通。
江郑两家几次大闹,街坊街居都看的清清明白,确实是胡氏虐待了前妻之女,还占了人家的原配的嫁妆。人家在亲娘舅家里发的嫁,一文嫁妆没带走,胡氏还要找上门来闹。天下间的事,再争争不过一个理字,如此行事就欺人太甚,胡氏至此才算消停了。
后来沈家发家了,胡氏再次上门,这回倒是不是来辱侮江氏的,是想着摆着母亲的款占便宜的。江氏岂是软柿子,两人直接骂了起来,江氏并不承认胡氏扶正身份,只说她是妾室。胡氏气脸通红,回家找江二老爷哭诉。
江二老爷听信胡氏之言,过来找江氏麻烦,江氏也机伶,忙叫人找来郑大舅。吵嚷起来,胡氏仍然没有占到便宜,再加上沈书君那样的脾气,胡氏这才消停许多。
前年江二老爷去世,不管如何不和,亲爹死了,江氏和沈书君肯定得去。胡氏言语间仍然对江氏多抱怨,江氏却是直言胡氏是妾室,她没资格以正室身份自居。江小爷护着母亲,后来还是郑大舅劝下江氏,不管多好恩怨,今天是死了爹,闹的如此难看,大家脸上都过不去。
不过也因为这一场闹,江氏再不跟江家来往,胡氏只守着自己儿子过自己。江氏只认郑大舅为娘家,江小爷也不认江氏为姐姐。
“大姑奶奶回去了?”沈书君掀帘子进来,见江氏里屋倚着大靠枕躺着,道:“这几天你也太辛苦,莫不是累到到了。”
江氏起身笑着道:“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只是刚才沈大姑奶奶过来说了件事,我一想间想的走了神,就过来躺躺。”三言两语江氏便把江小爷重病的事说了。
“果然是报应不爽,活该那贱妇死儿子。”沈书君听得直拍手,看看江氏神情有几分感叹,便直言道:“就江小爷那样,有这样的弟弟真是早死早干净。倒是你大伯家里儿子多,有看着有不错的,过继过来继承二房倒是不错。”江小爷根本就不跟江氏亲近,真不如过继个堂弟,江氏好歹还能有个娘家。
江氏听得感叹,却也是点点头,她的母亲是怎么被胡氏那贱妇气死的,她一直都记得,这个仇她肯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