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和江氏把库房打开里外翻看两遍,仍然没发现合适的贺礼。(,)请使用。沈家也就是商户,还是这几年才突然暴发的商户,来往人家不外乎本地的一些商户,乡绅之类的,平常送礼也不过是金银之类,玉器都少。
现在突然要给世家公子出身的巡盐御史送礼,要是没有世家公子这一条,送金银还可以。让沈君说这个最实在,但想想平常谢延丰拿的用的,来往送的东西,顿时觉得金银实在不能出手。谢延丰倒是送过沈君几件玩器类,东西是很好,但这本是基友之间互表情谊的,不好转送。
沈娴旁边插嘴道:“卫大爷常年跑海运生意,见的都是外国稀奇玩意,贵重不贵重先不说,只说稀罕怕是国内难找的。哥哥与卫大爷的关系又交好,不如写封信给他,说明用处,让卫大爷帮忙寻几件东西,哥哥按市价给他钱岂不是妥当。”
沈君觉得这个主意甚妙,青阳也是海口城市,外国货肯定有。但大海商不会给巡盐御史送礼,贩盐当然赚钱,海运同样的赚钱。现在他直接问海运第一大东家买几件玩器,就是不能震惊全场,至少也俗不了。当即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卫兄应该人在青阳,我马上写信过去。”
沈君立时写了信,都没送到驿站走官方路线,派了小厮连夜送去。卫连舟跑青阳是来找人,东西肯定没带在身边,但从海口运东西到青阳,最多也就是十来天时间,只要动作迅速,时间上肯定来的及。
江氏也大松口气,能不能讨好巡盐御史直接关系沈家未来三年的收入,不怕高价送礼,就怕送进去。这年头的商户想挣钱,哪个不是先把官员们喂饱了,喂不饱他们,谁也别想赚钱。
信送出去了,沈娴看沈君还是眉头紧锁,便道:“信都送出去了,哥哥还担忧什么?”沈君帮着卫连舟寻卫策,后来又帮着留住卫策,本来就欠着沈家人情,现在沈家有事托他,他怎么也不好推掉。
沈君挥挥手,也没说其他,信上内容是没啥问题。但是像这种官职调任,一般都是年前决定,年前他才进了京,当时谢延丰什么话都没说,突然间年后来了这么一封信……莫不是谢延丰朝上出什么事了吧。
沈君对于朝堂上的事从来没关心过,更不知道里头门道,他就是担心也帮不上忙,便道:“昨天不是说要去庙里上香吗,今天天晚了,明天早上起来就去,我也去,家里谁想跟着的也都带上,祈福保佑家宅平安。”
“是。”江氏应了一声,随即让丫头传话给林姨娘和绍姨娘,问问她们去不去。
没一会林姨娘带着丫头亲自来了,满脸高兴的说她也要去,要给家中老小祈福。冬至也跟着回来了,她去绍姨娘屋里传的话,绍姨娘仍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冬至看着十分来气,此时便添油加醋的道:“绍姨娘说她最近身边不适,哪里都不想去,让大爷和奶奶自便。”
沈君心情本来就郁闷,听得此话更是大怒,道:“她一个婢妾也敢让我们自便,她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有机会上眼药,林姨娘从来不放过,叹气道:“绍妹妹也真是,平常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连大爷和奶奶,她也如此不放在眼里,这轻狂样真让人……”
沈君怒气未消,又听林姨娘如何此说,当时就道:“昨天不来给大奶奶请安我就想发落了她,今天还敢如此轻狂。花大价钱买来,好吃好喝供着,倒是把她的脾气养大了。传我的话,以后这个家里再没有绍姨娘,身边的丫头全部调离,衣服首饰全部收回,从小跨院里迁出来。”
林姨娘和冬至就等沈君这句话,要说美貌沈家的丫头媳妇没一个及绍姨娘的,虽然出身不好,但要是让她得了专宠,其他人都得靠边站。幸好是这样不识趣的脾气,现在让沈君一句话发落了,听得她们心里暗爽。
但只是从姨娘降为通房,仍然在沈家呆着,绍姨娘吃了这回亏,以后真学乖了。再去主动巴着沈君,以沈君的脾气还能把她再升回姨娘。要是能想个办法,直接发卖,出了沈家的门,那才彻底绝了后患。
江氏旁边听着也不如叹口气,绍姨娘这样的出身,就是生了孩子都不能算她的,对她基本上没有威胁,跟林姨娘这种良家妾还不同。沈君现在发了火,便道:“这样也好,省得闹气。不过迁出来之后大爷要如何安置?绍姨娘的身价银子……”
姨娘有姨娘的月例,丫头有丫头的例,绍姨娘这种连契都没有,主人家说是姨娘她就是姨娘,说是丫头她就是丫头。要是平常十几两银子买来的,江氏也就无所谓了。绍姨娘的身价是八千银子,就是现在了江氏还想起来还觉得肉疼。依江氏的,要是沈君看不上不打算要了,那至少也得转手出去,好歹卖点钱,不至于损失这么多。
江氏这么一提醒,沈君想也觉得八千银子买个丫头太吃亏,尤其是绍姨娘还不愿意跟他睡,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道:“西北角的跨院一直空着的吧。”
江氏回道:“一直闲着,我安排了人定期打扫,收拾一下也能马上使用。”
“把绍氏迁到那里去。”沈君吩咐着,又对江氏道:“常听说士大夫之家眷养歌伎以供玩乐,你留心些,再买上两三个,请个教席调教。”
眷养歌伎是仕大夫和高门大户公子的爱好,沈君也只在谢延丰家里见过,个个色艺双绝不说,还都是能诗会画,不管平常眷养的花费,还是买来时的成本都非常高。其作用也就是公子们聚会时,表演歌舞或者执壶倒酒,要是席间哪家公子看中了可以直接开房睡。
就像平常沈君请,总会去勾栏里叫上几个唱的,给出场费,席间还有打赏,散了场伎女也就各自回去。高门大户的公子们则玩的更花,直接把歌伎养在家里,其作用跟伎女差不多,成本却比请伎女出席要高太多了。
一个歌伎的使用寿命最多是从12岁到19岁,样貌美丽,能歌善舞,还要写诗作画,这些都要专人调教。手,身体还要细细保养,就像扬州瘦马的价钱高,早期投资的成本就不低,这些歌伎们也是一样。
一个成品歌伎,年龄刚刚好,各样的都好的,差不多能卖到上千银子。还不算买到之后,置办衣服头面,找教席演练歌舞的钱,歌舞编排还要紧跟着流行。平常商户人家,哪里能养的起这个,就是能养起也觉得十分没必要,这是仕大夫们玩的,太高端了。
江氏虽然没见过眷养歌伎,多少听说过,以沈家现在的家境想养起一班歌伎太不容易了,也没必要。便道:“大爷的意思是想着?”给官老爷们送过去,这种高端玩意向来是他们玩的。
沈君点点头道:“听谢大哥说过,互赠歌伎是平常事情。我想想二月青阳这趟,不止是御史府上,知府府上也得去,谢大哥又特意写信过来,我只怕礼太轻,要是有合适的歌伎送过去,也不失是个好主意。”
按谢延丰所说的,眷养歌伎和赠送歌伎都是仕大夫间的一种时尚,仕大夫家里要是没几个歌伎根本不好意思开宴会,席间没有乐子,还有啥玩头。至于勾栏里的伎女,那等高门大户怎能容伎女进门,所以直接划出一个院子里来养在家里。不管主人还是人,都可以随意幸尽。
这跟送妾室还不一样,挑两个美女过去,说这两个女子如此美貌,给老爷收在房中。官老爷听着肯定不顺耳,我到底有多大的色名,让人送礼都送这个。现在说是送歌伎,就跟送个猫狗一样,喜欢就收下,就是嫌成色不好也不会惹恼人家。
江氏也点头道:“大爷说的是,这样的贺礼倒也不显得死板。我这就打发婆子请人牙子过来,要是有合适的,现在就留下,一并送到西北院去,再请来教席,至少得编出一支舞曲,还有衣服头面也都得收拾了。”
歌伎的主要作用得能歌善舞,把人送过去了,啥都不会杆在那里,人家会看上才怪。总要舞上一舞,人家看的满意这才收下。
沈君听得也十分满意,道:“如此甚好。”
林姨娘旁边听着,绍姨娘这回不止姨娘做不成,连丫头都做不成。直接被当成歌伎送出门,彻底绝了后患。心里是万分高兴,脸上却是不好带出来。江氏又叫来张财家的,连同两个管家媳妇一起过去,除了传达沈君的话,更是收回绍姨娘的衣服首饰。
绍姨娘进门的时间并不长,东西倒是不多,麻烦的是家里丫头又多了。姨娘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有定数的,吴姨娘出门时就多出来几个丫头,现在把绍姨娘送到西北院去,她身边的丫头肯定不能跟着过去。
江氏又道:“吴氏身边的大雪是大爷收用的,不能打发出去,我想让她过来到我身边侍侯。还有几个小的,我看不如让人牙子领出去,家里实在使不着。”
丫头婆子养多了并不是好事,月钱,四季衣服都是开销,一旦活少人多,彼此之间又要互相托推托。更有下人见主母宽厚,更有欺主之事,总觉得进了沈家的门,就是主母也不能怎么样。江氏持家甚严,对于下人不会很苛刻,但也不会养闲人吃饭。
沈君只是无所谓的道:“你做主就好。”
江氏便让冬至把多余丫头名单列出来,不管进府之前是不是清白的,至少沈君没动过她们,以后是好是歹就看她们的各自的命了。正写着名单,张财家的就进来回禀,说绍姨娘得知她被降为歌伎,闹的实在厉害,又是寻死又是上吊,问江氏要不要去看看。
像绍姨娘这种不能脱籍的官婢,让她当歌伎是极平常的事,这跟让一个平民当歌伎是两回事。要是因为这个自杀死了,死也是白死。张财家的却是估摸着江氏的意思,要是绍姨娘真死了,那岂不是亏大了,所以特意来说一声。
沈君当即冷笑着道:“她要是真有这么大的气性,进勾栏里的时候就该去死了,现在倒是闹起来了。押着她到西北院去,找婆子看好她,一天只给一顿饭,饿上两天她连闹的力气都没有。”要是以前沈君未必有这么狠的心,只是很不巧,吴姨娘那把算计他正记在心头,总觉得妾室们都要算计他,绍姨娘又是那样的不识相,他看着都烦了。
张财家的见沈君发话了,脸色也不好看,不敢再问,赶紧去执行。
沈娴早上跟着沈君和江氏翻库房,下午又坐了这半日,江氏和沈君还要忙碌着买人卖人,便起身道:“嫂嫂屋里事多,我去吩咐管事备好车驾,明天好去上香。”这事不难,让婆子传个话,说好几辆车马,各自丫头只是跟车,再带上小厮,以及中午的吃食,也就足够了。
林姨娘也插话道:“我跟着姑娘一起去看看。”
沈君便对沈娴道:“你也累了半天,回房歇着吧,拟好单子让林姨娘去吩咐。”
“也好。”沈娴说着,也没回自己屋里,省得林姨娘还得再跑一趟。直接让磨了墨,沈娴当时在单子写好,递给林姨娘道:“麻烦姨娘了。”
“姑娘说的哪里话。”林姨娘笑着说着,又赞着道:“姑娘是越来越能干,凡事都想的周全。看这单子拟的,连中饭大爷的喜好都想到了。”
“麻烦姨娘走一趟了。”沈娴听得只是笑,又看向沈君道:“我先回去歇着了,晚上就在屋里吃了。”她也就不用再跑一趟。
“去吧。”沈君笑着说着。
沈娴行礼退下,虽然穿过来一年多,但对于买卖人口总有点不太习惯。过了二十几年人人平等的生活,突然间这里人分三六九等,可以自由买卖不犯法,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这跟使唤丫头还有点不一样。现代也有保姆月嫂,每月多少钱工资,价钱合适就干,不合适就散伙。
小丫头打起帘子,沈娴解了大氅递给丫头,刚想要茶,就见周嬷嬷满脸泪痕的跪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