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还是原主儿陆清宁,口无遮拦的火爆脾气上来,一定会立刻告诉这位二姑娘,你和你姨娘若是真怕丑事传开,就老老实实眯着好了,既是坏事做尽,又想要好名声,这不是当了那啥还立牌坊么!
而如今的陆清宁,为了尽快在这个年代这个家里扎稳根基,有些话是永远不能说的,有些话却必须得说。
譬如方才那几句,她若不明明白白说出来,往后还不一定遇上多少黑手呢。这陆宅里到处都是假山池塘,保不齐哪天她又被推落假山下面,一跤栽个头破血流!
她这一番话,果然将陆清莹惊了一大跳,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多少少带了些将信将疑的意味。
“二姐姐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去问问你姨娘,我说的到底是不是那个理儿。”陆清宁就不信了,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甭管在哪朝哪代都一样,偏到了这个大顺朝就变了规矩?
三姨娘于氏本就是陆家家生奴才抬房的,大宅子里的勾心斗角她哪样儿不懂,否则她也不会先于太太生下庶长子。这么一个内宅通,若想杀掉陆清宁给自己亲生的女儿让路,怎么会做得那么明显,这不是授人口实是什么?
因此陆清宁断定,买通下人推她落水一事,根本就是二姑娘四姑娘私下筹划实施的。
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她的眉头皱得愈加紧了。也不知敲打陆清莹这一番,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充其量就是少了明枪,却可能多了暗箭呢。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谁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眼下的她,却只能做到先防明枪了。
脑海里的残存记忆,只是原主儿那双小孩儿眼睛看到的世界,对于陆清宁来说,这些信息远远不够,她总得先把自己尽可量保护好了,再谋划其它不是么!
“我身子还没大好,就不送二姐姐出院门儿了,到了四妹妹那里,记得替我带声问候。”陆清宁想到这儿,也懒得再对着陆清莹那张脸,立刻懒洋洋斜靠在床上,装成大病初愈的模样、有气无力的下了逐客令。
其实她不用装,她是真的有气无力了。要知道她足足昏迷了三天两夜啊,醒过来不但没饭吃,还对小澄动了武,又给陆清莹演了戏,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啊。
好在陆清莹离开没半刻,水草便领着小丫头拎着食盒回来了。这古代还真悲催,煮个白粥也要这么久!陆清宁端着粥碗呼噜噜喝着,心里还不忘腹诽一二。
见水草和小素都惊异的望着她,陆清宁忙扯过帕子擦了擦嘴:“都看着我做什么?苏妈妈不在,你们俩就想替苏妈妈训导我,姑娘家不能这么不顾礼仪?”
“人家不是太饿了么,那些礼仪什么的,明儿再说也不迟!”她跟原主儿的性格虽然挺像,却学不来小女儿家一脸的羞红,只好随便扔出一句话,又埋头对付起清粥小菜来。
小素正想劝姑娘慢些吃别噎着,抬眼就瞧见苏妈妈进了厅堂,忙匆匆迎出去,“妈妈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清宁也放下粥碗偏头看过去。苏妈妈似乎神色不大好,是不是小澄的事儿令太太为难了?
就算太太无法惩罚小澄又能如何,她不是早就说过,不在乎一半个替死鬼么:“奶娘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莫再这般藏着掖着。哪怕是天塌了,也得大伙儿一起想对策不是?”
“大太太、大太太被老太太罚去跪佛堂了,说是、说是大太太打理大房事务不善……”陆清宁都那么说了,苏妈妈也只得支支吾吾回答起来。
陆清宁轻挑眉头,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唔?这是因为我落水之事?这都三天了,怎么今儿老太太才有工夫问太太的罪呢,那推我落水的人呢,老太太可找出到底是谁,并一同惩处了?”
她方才还在想,既然她来到这个年代、做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就得努力好好活下去,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又捡了一条命……
谁知这才多大工夫儿,苏妈妈就给她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那位极其不喜欢大太太的老太太、这具身体的继祖母,还真是不叫人消停!
可怜的太太啊,那么善良又温柔的她,怎么偏偏摊上了一个妾室扶正的婆婆!在那老太太眼里,但凡是妾室,都是可怜又可爱的,但凡是正室,都是面目可憎心肠狠毒的,太太再恭谨再孝顺,也没有半点用处。
这老太太她怎么就不想想,若不是老太爷当年的原配老太太过于柔弱善良,哪轮得到她上位!如今她做了正室,手段却还是逃不开小妾姨娘那一套把戏,把陆家那几位不是她亲生的爷也全都带坏了!
“小素服侍我更衣,陪我去老太太那里瞧瞧,看能不能给太太求求情。”陆清宁一把拨开椅子,哐啷一声站起身来。
“我的姑娘,你怎么能这么鲁莽!难道你病了几天病糊涂了?!”叫自家姑娘冲到毫不讲道理的老太太那里去磕头下跪,苏妈妈可舍不得。
“奶娘是怕我身子太虚,扛不住一跪跪上几个时辰是吧?这样不是正好儿么,若我壮壮实实的去了,还不得在老太太的门廊里跪上半宿!”陆清宁倔强的坚持着——脑海里那些残存的记忆,似乎使她跟这具身体的亲人血脉相连了。
既是如此,太太有难她怎能坐视不理。记忆中,老太太的门廊她也不是没跪过,膝盖整整疼了大半个月呢……
再说了,她正发愁那残存的信息不够充实不够全面,就有这么个机会放到眼前,她陆清宁还就想真切的看看,这天天作妖的老太太,到底是个什么分量!
苏妈妈拗不过自家姑娘,也只得由着她了。可等陆清宁换好衣裳要出去,却不叫她跟着,苏妈妈立刻红了眼圈儿:“只叫小素跟着哪儿能行!若是我跟着姑娘一同去,还能帮姑娘挡一挡老太太屋里的婆子。”
老太太屋里的婆子?陆清宁微微眯眼调动思绪,脑海里立刻蹦出个凶神恶煞的肥胖妈妈,不由笑道:“奶娘说的是曹妈妈?她再凶,不也只是个下人么,若是我没落水以前,她嚣张也就由她去了,如今我死过一回,还容得她一个奴才作践我?!”
“姑娘,六少爷来了!”不等苏妈妈接上陆清宁的话儿,水草的声音在厅堂里响起,门帘底下随即便钻进来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
“姐姐醒了?”小男孩扑进陆清宁的怀里呲牙一笑,才掉了颗乳牙没来得及长出的门齿处、赫然露出一个黑洞,“姐姐可大好了?晚饭吃了没有,用得香不香?这大晚上的,姐姐不在床上靠着歇歇,穿成这样是要做甚?”
这男孩正是陆清宁的同胞弟弟陆文渊,今年尚不满七岁,因此还能出入后宅如入无人之境。
俗话说的好,叫做百闻不如一见。陆清宁准备好了要见陆宅老太太,却没想到先见到了陆文渊。这孩子,还真跟记忆里一模一样!这不就是个标准的小精豆子么!
陆清宁只顾着在心里嘀咕这些了,一时忘了太太还在佛堂里受苦。还是苏妈妈明白轻重缓急,轻轻把陆文渊从他姐姐怀中扶起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苏妈妈别担心。”陆文渊又咧嘴儿笑起来:“我知道太太被罚跪了,正要往老太爷书房去呢,听说姐姐醒了,便绕道儿过来看一眼,既是姐姐挺好的,我马上就走。”
又做着鬼脸笑对陆清宁说道:“等我见到老太爷,就给老太太告上一状!老太爷若是知道太太又被老太太刁难了,怀着咱们的小兄弟在佛堂跪了半会子,肯定会关她半个月禁闭!”
匆匆说完这些话,陆文渊就对陆清宁摆了摆手:“姐姐你只管好好歇着吧,老太太那里你万万去不得,我得赶紧走了,我怕娘在佛堂扛不住!”
陆清宁来不及细想,陆文渊已经小兔子一样蹿出门外,从院子里传回来的脚步声都在告诉她,这小子有多么急切。
等她纳过闷来,立刻问苏妈妈:“我听六弟说,太太又有了身孕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妈妈又欣慰又难过的说道:“姑娘从池塘里上来后,只剩下半口气儿,太太一着急便晕了过去,给姑娘看病的郎中赶紧诊治太太,结果便诊出喜脉来……”
“我还和太太房里的高妈妈说呢,如果这一胎还是个男嗣,太太的日子可能会好过多了。可这佛堂一跪半晌了,会不会?”说完这话,苏妈妈的汗眼瞅着就顺着脸颊往下淌。
“水草!”陆清宁破了音似的喊着:“快去,去太太房里,叫高妈妈赶紧差人请个郎中来候着!有现成儿的保胎药也赶紧熬一付备上,只等太太回来,立刻伺候着用了!”
她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么多了吧,根本都不如陆文渊能做的多。不过她真没想到,太太竟然这么倔强,都被老太太罚跪去了,有了身孕的事还不吐露半句。
难道太太一直忍辱负重,等的就是这一天?还是怕身孕透漏出去引来灾祸?陆清宁突然想起武则天杀女嫁祸王皇后的野史,再仔细回忆了记忆里,太太那些柔弱总像似是而非,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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