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宝耐心等待时机。她隐去自己的气息,坐在窗边,蜷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就悬在十几米的空中,抬头看一轮清丽的月亮照耀着参差起伏的城市建筑,想象如果自己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被砌在混凝土的墙里……人生,总有那么几个时刻,会让你庆幸——活着毕竟值得,至少可以欣赏这长风皓月坦荡夜色。
然而对于梅宝来说,似乎总是不得不剥夺他人欣赏风景的机会才能活下去——如果有所谓宿命那种东西的话,大抵如此。
房间里男女结束了变态的游戏,女人送男人出门,心情愉悦地进了浴室,梅宝叹气,紧了紧黑色手套……
第二天,警方接到报案进入案发现场。
景彰仔细勘察分析现场。
刑警小方怂恿他说:“景队,说说你的直觉呗,我特服你这方面的判断。”
景彰沉稳地说:“不要搞个人崇拜嘛。”
小方就恰到好处地恭维,景彰正色说:“听好——从现场看,凶手应该是个男人——这从作案手法上可以初步判断。”
小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景队,你知道现在那些有特殊爱好的人都流行玩‘窒息游戏’。就是说人享受窒息接近毙命边缘的时候那种X兴奋的玩法。你说会不会是她在玩这个的时候失手了?”
景彰说:“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我们办案不能仅仅停留在表面。真相只有一个人,我们要追查到底。”
小方肃然起敬。
梅宝当然有心理准备警方会来调查,但是对于负责人是景彰稍感意外。
景彰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状似随意地说:“听说莎莎和你的关系紧张,能说说吗?”
梅宝说:“其实没什么,我对她没有任何恶意,是莎莎对我有误会。我还想着有机会当面跟她解释,没想到她遇到这种事情。”
景彰合上笔录本,没有再就案情说什么,却突然谈起了别个话题,“上次连累你被绑架遇险,一直没机会认真说声对不起,希望你没有因此落下心里阴影。”
梅宝说:“没什么,再严重的阴影都会随着时间淡去,要活着就不能背太重的包袱。”
景彰说:“你性格真是坚强……也可以说是潇洒。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换了工作是因为那件事情的影响。”
梅宝说:“你多虑了,我从夜店换到这间俱乐部,只是因为赚的多一点。”
景彰说:“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这样好的女孩,为什么要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工作?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份更体面的工作。”
梅宝略笑了笑,拿出一支烟,询问,“介意吗?”
景彰说:“请便。”
梅宝点上烟,吸了一口,轻吐烟圈,然后坦言,“谢谢你的好意。工作当然是为了赚钱。如果你能给我介绍一份月入过万的工作,我会考虑。”
景彰没有那个门路,表情略尴尬,“那么,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梅宝说:“景队长你对每个女人都会这样关心吗?”
景彰顿了顿说:“不是。我想帮助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梅宝挑眉,“可是我们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景彰更尴尬了,勉强笑说:“那是我托大了,让你困扰很抱歉……”
梅宝说:“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多点机会了解彼此,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她抛出橄榄枝。
景彰错愕之后是惊喜,“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当然当然!”
梅宝说:“不耽误你办案了,有机会再聊。”略笑了笑,倾身捻灭了烟,起身离开。
被严重忽视了的小方背后灵一样在景彰身后说:“她为什么要勾引你?”
景彰说:“什么勾引!……只是示好而已……说明我有机会吧?”
小方还记得被梅宝拒绝探病邀请的事,悠悠地说:“我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景队你要小心。”
景彰瞪了他一眼,“你是在模仿我吗?——还直觉!你谈直觉还早着哩!”
梅宝当然不是突然对景彰看顺眼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不想和这个警察搭上什么关系,这不啻与虎谋皮。但是刚刚在被景彰献殷勤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个灵感——如果拿他当挡箭牌的话,是不是可以挡住廖忠平的骚扰?
没什么比廖忠平对她的威胁更大了,为了能和他错开人生的轨迹,就算是杀三个流氓、和警察周旋假意交往都不算什么。
30、第8章(1)
廖忠平在候诊的时候无聊地摊开一张报纸,目光被一则新闻吸引,是说最近临近省份某地发生了一起重大银行劫案。
劫匪单枪匹马手持枪械,对刚从银行提出重金的大客户先爆头后抢钱,然后在闹市区逃之夭夭。三省多地公安联合布控围剿,一度将犯人包围在某个深山之中。然而奇怪的是,经过几天几夜的搜山犯人竟从包围圈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犯罪嫌疑人有有相当强的反侦察能力,野外生存能力,枪法准,其具体身份正在进一步核实当中。
而新闻最吸引眼球的一部分体现在悬赏金额上——竟是前所未有的五百多万。
廖忠平想,好家伙,此人看来犯的案子并不止这一桩,恶贯满盈才会有这么高的赏金。
刘莲子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刘莲子不住地往外请一位病人。
那位病人似乎不大舍得走,墨迹地说:“医生,时间这么快就到了么?再唠十分钟吧,我觉得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刘莲子挂着职业的微笑说:“不好意思,预约的时间确实到了。我下一位客人已经在等。”
那位病人、也就是中医诊所的医生,看了眼正收起报纸站起来准备进房间的廖忠平,无奈地说:“那好,刘医生,不耽误你接下来的工作……你觉得我真的不用吃点药吗?我觉得心有千千结……”
刘莲子隐忍地说:“你的心态很正常了,实际上比大部分人的心理都健康。有些烦恼是人所难免的,用不着吃药。”
“专家说好就是真的好——那咱们下次预约的时间再见。”
医生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出了门他突然顿住脚,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下一位心理咨询的人似乎有点面熟,略想了想,一个名字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廖忠平。
真看不出来原来是那个危险的家伙,医生摸了摸下巴,回头要跟梅宝那家伙说一声,她关注的这个特工原来在看心理医生。
刘莲子按按鼻梁,刚刚听那个超级话痨的人唠叨了一个小时,很郁闷。
廖忠平说:“已经有病人这么信赖,可见你在这一行做的不错。”
刘莲子冲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是偶然遇到的,他自己找上门来……算了,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做你的工作。“
两人走进房间,刘莲子关好办公室的门,泡了茶,光线、味道无一不好。这简直就像是回到多年前,那时候没到周末两人约会,偶尔会在刘莲子的家里,她家里布置的整洁舒适温馨,一个女人的内在很多时候更多地体现在她对周围环境的改造能力上,而不仅仅是一张皮相。
刘莲子先是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有一点感染力的,有助于在咨询过程中打开对方的心扉,这和坦然的眼神是同样重要的姿体语言。
但是廖忠平很显然不是一般人,他也在笑,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仿佛什么都能谈,什么都谈的很好,什么也都无所谓的从容态度。
刘莲子知道上一次自己过于急躁,然而要抚平多年之前的伤疤必然要先揭起伤疤,痛在所难免。接下来,她打算要借助时间的力量,用女性的柔韧体贴浸润对方那刀枪不入的心。所谓上善若水。
于是这一次和之前紧张激烈的氛围不同,刘莲子没有说一切戳人心窝的话,而是和廖忠平闲话家常,谈及彼此的近况。
“听过你给孩子办到了最好的小学。看来你想当一个好爸爸。”刘莲子把话题拉向家庭。
廖忠平说:“既然养了就要好好养。”
刘莲子说:“那孩子可还适应和你的生活。”
廖忠平笑说:“和他爸爸一样,是个对生存环境适应能力十分强的小家伙。”
刘莲子点头说:“基因的能力本来就是很强大的。据说那孩子长的也有像夜泊。”
廖忠平说:“看久了不觉得。”
刘莲子说:“下次有机会我去看看孩子。”
廖忠平笑说:“夜辰那小子基本上还是正常的小孩。没有偷偷玩火和碾蚂蚁的举动。”
刘莲子说:“我是作为一个阿姨的身份而不是心理医生去看他也不行吗?”
廖忠平说:“那成。那小子基本上对女的还是挺亲近的,这一点和他爸爸不一样。”
刘莲子不动声色地说:“这么说你觉得夜泊对女人的态度冷淡?”
廖忠平笑说:“不,他基本上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不热情。这可能和他童年的经历有关。”
刘莲子在他的神情和反应上看不出什么漏洞,“可是他把你视为最好的朋友。”
廖忠平说:“这有偶然性。我们不过是偶然在新兵受训的时候分配在一组,然后又顺理成章地成了搭档,经过一些生死洗礼,关系自然而然密切了。但是始终,他心里有一块地方谁也没办法靠近,我也不行——这些话,我多年前就对你说过,不是什么秘密。”
刘莲子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