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满听了之后分外高兴,“那么这位名医名叫什么,现住在何处?”
“他叫杜长安,因为说是不想被困在这壹方天地,于是便周游了列国,如今正巧回来了东岚,只是——”
方机欲言又止的,苏小满知道她平时并不是这种言语之间拖沓不干脆的人,这么着就一定是真的有什么情况,便温声的道,“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有办法,什么困难啊,之类的我们都能尽力解决的。”
方机便点点头,坚定了点的道,“只是我的这位好友脾气甚是古怪,他不慕钱财权利,万事就是讲究个随心所欲,不管是何人找他医治都是将就个眼缘,对上眼了,一切都好说,他可以相谈甚欢的为人医治,可是若是对不上眼了,或者惹得他的厌恶了,那便是散尽家财也不能让他看一眼的。”
苏小满便道,“名医总归是会有点个性的,我们不日便去采拜访名医。”
方机迟疑着开口道,“娘娘于我有恩,我本是应该不余余力的帮助的,但是我的这位好友,若是我引荐你们给他认识的话,怕是他更会嗤之以鼻,还是帮了倒忙,所以……帮不上娘娘的忙,方某真的是分外惭愧。”
苏小满拍了拍这个年纪轻轻便分外有为的小太医,“哪里的话?你既然能帮我们相想出这么个门路来,让我们不至于把路走死了,便已经是让我十分惊喜了,我反倒还应该谢谢你,你怎么反而怪起自己”来了?
那边礼部尚书小心翼翼又分外心疼的将尚书夫人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看见她的一张脸上竟然已经哭的满是泪痕,顿时心疼的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掉了。
尚书夫人向来都是要强而倔强的,他何曾见过自家夫人如此脆弱的模样?
尚书夫人发了火,但是还是委屈又害怕的,见到礼部尚书就像是见着主心骨了一样的,顿时扑进了礼部尚书的怀里,没有意识的一双手死死抓住礼部尚书胸前的衣服,礼部尚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自家夫人的依赖而感到心痛的不能自己。
他也像许多做丈夫的人一样幻想过自己被爱人需要被爱人依赖的情景,但没有一个是现在这么令人绝望而压抑,他能做的却只有更加用力的抱住她,给尚书夫人一点安全感。
对于下面站着显得手足无措的唐太医,礼部尚书原本是有些计较的,但是自家夫人已经发过了脾气,太医也是有所不知情的,有什么说什么,再为难人家他也是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便只能挥挥手叫下人去取了帕子来,再带着人去下面将身上狼狈的东西都收拾了。
这时苏小满过来,轻轻的拍了拍礼部尚书的肩膀,指了指方机和门外,示意他方机找他有话说。
礼部尚书看了一眼怀里的夫人,摇摇头,示意尚书夫人这边走不开。
苏小满便将礼部尚书的手接到自己这边来,低声但是温柔的道,“你且去吧,这边由我找看着呢,方太医找你有事,大事,快去吧。”
苏小满是向来都很会做事的,礼部尚书一向很信任她这一点,于是抿了抿嘴,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尚书夫人,尚书夫人朝他点点头,“你去吧,有娘娘陪着我也是可以的。”
于是礼部尚书便跟着方机一同去了卧房外面。
苏小满把尚书夫人抱在自己怀里,在她的眼里,尚书夫人一直都是那个意气风发潇洒肆意的像是个小小少年的女孩子,甚至她未出阁时像个生的漂亮的假小子的作为都还历历在目。
但是现在,这个女孩缩着身子,被她轻易地圈满了整个身子在怀里,苏小满这才发现,这个人其实也是小小的一个,这么多的担子都被压在这一个人身上,惹人心疼极了。
尚书夫人突然开口,声音中竟然还带着点哭腔,“娘娘,我真的好怕啊,太医说我这一胎不中用了,以后也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娘娘我真的好怕,我该怎么办啊。”
苏小满握紧了她的肩膀,将她抱得紧紧的,“不要听这一个大夫的话,我们都在为你想办法呢,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所以你安心,嗯?”
尚书夫人眼泪淌了下来,“娘娘你不要哄我了,你们都在哄我,你也是,辛郎也是,就是你们这样哄我我才觉得没事,我才会这样责怪那位说实话的太医。”
苏小满看她心疼,心里也是像被揉在了一起,看着尚书夫人这么难过,苏小满又何尝不心痛呢,她拉着尚书夫人的手,直要掉下泪来,“婉珺你听我说,你这么痛苦,不如就将这孩子打了去,尚书大人不也同样是这个想法的吗?”
谁想尚书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我受不了的娘娘,上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我就觉得难过的要死了,真恨不得是我替她去死的,娘娘,再来一回我真会疯掉的。”
苏小满握着她肩膀,,“你糊涂!说的什么话!竟也不想想尚书大人吗!”
提起礼部尚书,尚书夫人泪淌的更狠了,“我想了,我想了的,我想我舍不了这个孩子,也算是给他留了个后,我就这么去了,也走的安心。”
苏小满听了这话就要发脾气,“什么去不去的!成日介总说这种话,你竟也不考虑考虑关心你爱你的人的心情么?”
说到底也只是两个相爱但是却企图用自己的方式对对方好的人而已。
苏小满找不出什么话来劝她了,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十分酸涩的东西堵在那里,让她几乎要哭出来,她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不行,婉珺,你得活下去,你得活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悲伤脆弱的婉珺,她在苏小满的心里一直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像个小少年的女孩,好像天塌下来,都压不垮她。
但是现在这个小小的婉珺就窝着身子,像个小动物似的哀哀的哭泣,苏小满这才发现她也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同她小时候被雨淋了蔫蔫的低眉臊眼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孩没有什么不同。
礼部尚书再回来时眉眼间带着点喜意,他听了方机的话,知道了还有希望,并不是就此判处了死刑,礼部尚书像是到了绝望之处的人突然看见一点希望似的盲目的高兴。
这个希望对他来说就像是蜘蛛丝一样,哪怕知道是极为渺茫的,也还是固执着要抓住,到底这究竟是慌不择路还是自欺欺人呢?其实礼部尚书自己也分不清楚,他在心里回避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礼部尚书过来抱住了尚书夫人,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婉珺,总会有办法的。”
这时候尚书夫人已经平复了许多心情,在礼部尚书过来时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头一次这么乖顺的靠着他胸膛,“你说的我就信。”
礼部尚书没听出什么问题来,可苏小满却是听明白了,尚书夫人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心思了,这话其实也只是在哄礼部尚书而已罢了。
在礼部尚书的要求之下,去请那个脾气古怪的名医的进城被往前提了许多。
但是总归是苏小满担心尚书夫人,便道,“找名医的事由我与珍珠同去就行,你还是留在这里好好陪着婉珺,找那个神医的任务就交给我和珍珠吧,怎么样?”
礼部尚书低头看了看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这里的自家夫人,也觉得现在自己出门定是难以放下心来,他本来意思是觉得由自己去才比较有诚意的,可是听苏小满这样说了,便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点点头,将尚书夫人又抱回来,对珍珠与苏小满道,“好,那么你们路上一定多加小心的,我听说那神医性子古怪,你们可一定不要出什么事,或者再多带些人去也是要得的。”
珍珠便笑了笑,道,“你只管放心,有娘娘在何须担心这些,便是有什么人来了,娘娘拿下他们也都是不在话下的。”
礼部尚书自然也是对苏小满非常的放心和信任的,于是点点头,“你们心里有准就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世道本就不太平,最好当心一些。”
尚书夫人被礼部尚书牵着一只手,却是温温柔柔的道,“是啊,便是寻不到也没什么的,你们只管安全回来就是最好的,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珍珠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只点点头,“你且放心吧,不管那神医藏在哪儿,我们都一定会将那神医找回来的!”
苏小满和礼部尚书却是都看着尚书夫人,尤其是礼部尚书,他皱着眉,总觉得走哪里不对却一时之间什么都分辨不出来,这让他很烦闷,他不喜欢这种猜不透自家夫人在想什么的感觉,好像两个同床异梦的夫妻,而这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这可真是糟透了,礼部尚书这样想。
虽说礼部尚书好像察觉到了些什么,但好歹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的,面对着尚书夫人的表情仍然是十分的温柔。
待得将苏小满与珍珠二人千叮万嘱的送走了之后,礼部尚书夫人轻轻的拉了拉礼部尚书的衣角,礼部尚书回过头去温柔的看她,尚书夫人也就抬眼与他对视。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尚书夫人就正是骨相极佳的那一类人,是以被病痛折腾了这么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