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迎着初升的太阳站定,银色的面具映衬着火红的光辉,刺的箫剑生有些睁不开眼睛。
箫剑生提前知道有人朝山包来了,但当他确认来人是南国安公子后,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心,这个人让他倍感头疼,尽管之前俩人并未交手。
安公子的出现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只是真的出现了,箫剑生还是感觉没有准备好,哪怕手里已经有了九转天玥,还是感觉被压了一头。
他已经是六境鸿蒙,但依然看不穿安公子的真实实力。
俩人在雷霆神庙有过一面的接触,当时安公子也是带着这幅银色面具,只不过今天换了一身行头而已,银灰色的,显的有点老气,身上带着几根草屑,当时他厌恶这个人,现在这种厌恶的感觉又重了几分。
箫剑生手心已经开始往外渗汗了,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泥井口,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说道:“哪天……安公子你失约了。”
忽然,气氛有些凝重,整座瓦不愣山到处弥漫着杀气。
安公子怔怔的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箫剑生,他很想骂娘,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冷笑了一声说道:“安某平生最恨被人欺骗,尤其是那种信誓旦旦的欺骗,你应该知道欺骗安某的后果。”
其实进入神冢之前,万秋阳并未谈及出口之事,自然便是让他们自行寻找,箫剑生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出入的,或许神冢开启是有期限的,但他们一行人进入借兵山后,基本都是满载而归,而且出口就是那颗苍老的树,盘结的树根之下有条直通地下的通道,沿着那弯弯绕绕的通道走着走着就出来了。
出去之后的位置也已经远离了雷霆神庙,箫剑生不可能傻到再回头去赴约,所以这欺骗二字让他很不舒服,他认为如果安公子真要找骗他的人,应该去找万秋阳才对。
所以,箫剑生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安公子觉得自己很委屈,你应该找万前辈理论,找我就没有道理了,而去当日在雷霆神庙,箫某并没有和你约定过任何东西,何来欺骗一说,如果你们武榜喜欢不讲理行事,那继续胡搅蛮缠就是,别给自己找借口,恶心人。”
透过那双银色的面具,箫剑生发现安公子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能盖过万缕的晨光,但他还是把该说的说了,既然对方想要他的命,再客气就有点酸了。
“迟早会的,那个老匹夫不仅欺骗安某,还隐瞒了天下人数百年,安某迟早一天会拆了她的雷霆神庙。”
安公子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往前挪了几步,似笑非笑说道:“不过在之前,安某还是觉得先将你处理掉好点。”
箫剑生忽然神色变的木然。
当日走出神冢的时候,他还特意嘱咐众人,一定将借兵山的秘密保护起来,目的就是为了万秋阳考虑,不想那位老人临老了晚节不保,留下个欺世盗名的话柄,但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箫剑生一时不解。
或许他们进去之后,还有像摩余生一样的后来者吧,箫剑生释然的笑了笑,大敌当前无法做他想。
就在箫剑生试着将念力灌入黑石棋盘的时候,安公子似乎有所擦觉,他目色凌冽的看向泥井口方向,箫剑生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亦是转头望去,只见那颗令得泥井口人引以为傲的北方通天杨豁然发出炸裂般的响动,紧接着,那颗通天杨便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木屑。
箫剑生轻轻的合上了眼睛,两条浓眉凝成两柄剑状,拳头握的嘎吱作响,他忽然有种难言的悲痛,仿佛儿时的糖果被人抢了,心爱的女人被人偷窥了,很久了,他没有被人这般刺痛过。
箫剑生闭着眼睛,似在冷笑,似在感叹:“武榜也好,你安公子也罢,总之有些做的过头了。”
“那又如何,安某只知道从此以后泥井口将再没有你箫剑生这个人了。”
安公子那只戴着手套的手缓缓摸向剑柄,蹭的一声,那柄锈迹斑斑的剑出鞘,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安公子声音轻蔑道:“需不需要给自己选了风水宝地?”
箫剑生突然睁开眼睛,放眼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仿佛亲人一般,他与安公子这一战势必会有所摧毁,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箫剑生的目光越过泥井口,落在了尖刀岭的后方的山崖之上,苦笑道:“地方肯定是要换的,只不过想在临死之前问问安公子,你们武榜的幕后人是谁,是奉天王朝的皇帝,还是另有其他人?如果不方便说权当没问。”
安公子随意的瞅了眼那两座新鲜的坟堆,顿了顿,平静道:“你只猜对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哪怕你死,也无权知晓。”
只猜对了一半,箫剑生已经满足了。
对于江湖上突然冒出的神秘组织,还像狗皮膏药一样追着他不放,箫剑生一直在琢磨,武榜背后是谁在指使,他最先想到的便是赵室朝廷这个庞然大物,朝堂之大,至于具体是谁,他无法知晓,但他相信这个人会慢慢浮出水面的。
箫剑生定了定神,指了指跨越奉天王朝和金国的那道山崖方向,声音低沉道:“哪里风景不错,可以一览众山小。”
安公子点了点头道:“我在哪里等你。”
顷刻间,安公子的身形化作一道向上的抛线而去,箫剑生目送安公子离去,似乎已经不再着急,很认真的紧了紧身后的黑石棋盘,开始灌入念力。
如今箫剑生对这块棋盘的了解还是冰山一角,他只知道这块棋盘来自于上古时期,其他一无所知,上次得了一次机缘,借秋的强大一击抹杀掉了福相男子和摩余生,但那枚梧桐叶他临走时留给了芙瑶,接下来会不会再有奇迹出现,箫剑生自然需做好多重准备。他又迅速的解下九转天玥,以最快的速度将其组合完毕,看着长达三丈的黝黑九转天玥,眸子里突然闪过一抹异常明亮的光芒。
箫剑生朝着爷爷和妹妹的坟堆低首三拜,声音极低的说了一句话今生最不负责的话,他已经做好了陪伴爷爷和妹妹的准备。
这并不是箫剑生自弃,而是安公子让他看不到一点胜算,颜义辞已经够强大了,但安公子还在颜义辞之上,武榜前三甲的存在,就凭刚才剑未动,但剑意已经在十几里之外,放眼整个无极宫,恐怕只有那那些老祖和几位长老有这种手段,苏剑凝也有,但他肯定没有,除非能将沧海剑意再提高到一个层次,否则,今天九死一生。
虽然前途未卜,但箫剑生依然对这一战期待满满,他喜欢这样的战斗,让他热血沸腾。
箫剑生试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单手提枪尾用力一挑,将枪头挑离地面,然后上下甩动长枪掂了掂分量,猛提一口气,将九转天玥投射了出去。
同时,他的身影遽然消失在原地,等双脚落地之时,已经稳稳当当飘落在枪杆之上,九转天玥深深的插进了那道山崖之中,箫剑生居高临下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但唯独不见安公子。
箫剑生手指按压眉心处,磅礴的念力肆意扫荡四周,依然没有发现安公子的气息,就在他诧异惊颤的时候,一道银灰色的人影正沿着尖刀岭缓步走来,每一步都是那么的稳,仿佛不是来应战,而是在观景。
“此处便很适合埋葬你,你死自然气运散,还于这片大地。”
安公子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豁然出鞘,对着山崖上的箫剑生遥遥一点,很快意洒脱的一剑,顷刻间,一股无形的剑意如浪潮向山崖冲击而去。
箫剑生豁然好像明白了一种至深的道理,但也已经晚了。
他仿佛立于船头之上,而船在大海之中又渺小的似一片叶子,眼睁睁的看着巨浪扑面而来,但身在大海最深处,如何躲藏,所有的一切,都容不得有半点思索时间,似乎只有破釜沉舟的回击。
箫剑生突然怒目,双脚夹住九转天玥身体斜刺而起,他的身前同时有九柄念力之剑开路,体内的离世灯早已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白光,裹夹着他的身躯猛然前冲。再前冲的过程中,箫剑生改为双手持,枪头对着正前方猛然一扫,一道数十丈长的五彩光弧,如一对五彩的凤翼割裂开周遭的凌冽剑意,肆意要飞上九霄云天。
此刻的箫剑生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些狰狞之色,眼看着就要脱离开那做山崖,就在这时,尖刀岭上,安公子玩味的冷笑不已,身形跃上高空的同时,手中长剑猛然一个非常和谐的刺、挑动作,忽然间,箫剑生只感觉又是一道巨浪叠加而来,他前冲的身体猛的一停,身后的山崖顷刻间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大响声,箫剑生斜眼一瞥,整面山崖向着他倾倒了过来,此刻,那倾倒的山崖也化作了一道通天巨浪拍向箫剑生。
三道澎湃的剑意,前后夹击,处于正在的箫剑生身体依然悬停在空中,进退不得,喘气不得,一股股血涌上头顶,他的面色鲜红如血,嘴里早已腥热的鲜血充实。
即便日此,箫剑生依旧怒目而视那道银灰色的身影,或许是想将他彻底的融化掉,也或许是目光想穿透那张银色面具,在死前将那张脸看一眼。
几息之后,安公子收剑负手而立。
箫剑生则是向山崖之下坠去,他的头顶之上无数的碎裂大石如雨点一样紧随其后,似乎真的要将他埋葬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