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陶芊芊走出来,到那番激烈的言词,胧月始终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脸色不曾有丁点变化。
直到这位气势汹汹的执事走出来,胧月古井不波的脸上起了点波澜,但她依然没怒,冷的很,在那张冷艳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宫主的威严。
胧月冷冷的笑看着那名执事。
执事如凶神恶煞一般,大踏步的向自己的徒弟走了过去,仿佛要刻意的表现一番,步步生威,踏地而响。
这名执事姓许名东山,西荒许家人,到任一年零八天,已经坐到了左执事的位置,无极宫正执事有两名,分别是左执事许东山,右执事白恒,虽然看起来威风八面,其实早已沦为了传话筒,某些人的杂役。
胧月对这名执事的过往还是了若指掌的。
此刻,胧月手里的茶盏还没有落下,她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台下人可见,但台上人却无法看到,只能看到一张风轻云淡的侧脸,胧月冰冷的眸子轻描淡写的看着许东山那只毛茸茸的大手,而许东山对胧月的眸光视而不见,并没有因为陶芊芊是胧月的弟子,气焰减弱半分,那只手毫不客气的向陶芊芊白皙的颈部抓了过去。
突发,让台下的太多人始料不及。
执事虽然有权对弟子行使一些特殊的权利,但也的看情况,陶芊芊可是宫主的亲传弟子,虽然也是普通弟子,但因为宫主的关系,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虽然同样是无极宫的弟子,但他们对陶芊芊只有仰望的份。
许东山竟然当着宫主的面,抓宫主的徒弟,这无极宫到底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莫非真要宫主之位更换?
关键的一点,这个抓人的命令并非出自宫主之口,而是一位长老,这无形中更证实了人群的猜测。
陶芊芊虽然心疼师傅被一群人言语围攻,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基本的宫规还是懂的,执事虽然权利不大,但也属于凌驾于长老之下的位置,在没有征得师傅的同意之下,她是万万不敢和一名高层动手。
师傅是宫主,无极宫是师傅的无极宫,所以,陶芊芊不可能做出打脸师傅的举动。
而去陶芊芊更不会想到,许东山真敢当着师傅的面,听其他人调遣,所以,这一瞬间陶芊芊愣住了,脸上挂着很明显的屈辱和不甘,嗓子里卡着一句话。
莫非,你们还造反有理了?
但是陶芊芊动了动心思,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她只是最后看了师傅一眼,希望师傅给与明示,但胧月并未表态,她的眸光并不在徒弟身上,陶芊芊无奈,只好后退了几步,想要躲开那只油乎乎,令她作呕的大手。
然而,陶芊芊的这种表现落在许东山眼里,便是赤裸裸的对他这个执事的藐视,既然你不服气,不知悔改,本执事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宫主的徒弟又如何,恐怕宫主的大势已去,何况只是一个徒弟而已。
陶芊芊想顾全大局,但这一刻他委屈极了。
“慢着,我师妹虽然顶撞了长老,但她也是一时气愤才如此,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
突然有人站出来,直接将陶芊芊挡在了身后。
李陌离,许东山自然是认识的。
许东山反应奇快,仅仅了嘴角狰狞一笑,中途收手,猛的踢出一脚,那只可以碎石的一脚结结实实踢向护师妹心切的李陌离心口,李陌离将陶芊芊推开的同时,结结实实挨了许东山一脚,当场胸口一阵揪心的痛,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血溅当场,殷红了青石地面。
“师兄……”
“芊芊,退后!”
还没等陶芊芊扑过来看清李陌离的伤势,许东山斜了眼高台方向,似乎是收到了某种指示,猛的再起一脚,这一脚踢向李陌离的膝盖。
关键时刻,李陌离同样做了一件事,便是请示师傅的意思,胧月没有表态,但他不怪师傅。
李陌离强忍着一腔怒意,刚要用力抵住落下来的那一脚,但许东山的脚尖在离李陌离膝盖处寸许位置停了。
这次的变故立马让四周的人群潮动起来,抱怨之声最多,很多人都想看到许东山踢碎李陌离膝盖的场景,他们与李陌离无愁无恨,几乎连交集也没有,只是希望如此,如果有理由,那也是发自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理由。
高台之上,四长老怒视着这一幕,他大手按在身前长桌上,重重撑着身体,猛然起身,刚要怒喝许东山怂样,但许东山突然后腰弓起,喷溅出一口血,像似受到了大力的重击,还算结实的身体倒飞而出,这一飞足足飞出去十几丈远,不偏不斜正好撞在那块刻有“德行”的石碑之上。
咔嚓一声,石碑断裂,德行二字丛中间分开,刻有“德”字的那块石碑翻滚而去,落在距离高台不足丈许位置。
再看许东山一脚面无人色,气若游丝,胸口之上的血水逐渐殷红了衣衫,痛不欲生,龇牙咧嘴。
大长老冯默白站了起来。
二长老段紫松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四长老祝敏更是起身之后看着宫主胧月,怒气冲冲道:“小师妹,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徒弟,简直无法无天了。”
胧月一笑置之,淡淡回道:“何来无法无天,还请四长老当着无极宫上下这么多人的面解释清楚?”
四长老怒道:“作为弟子敢以下犯上,以卑劣手段左伤及执事性命,莫非还不算无法无天?”
胧月细细的抿了一口凉茶,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暗红色的长桌之上,冷笑道:“师妹愚笨,请问四长老,确实无法理解这无法无天该何解,是不是四长老应该换个更易懂,或者更直接点的词,比如……”
四长老祝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口气似乎真的很长,导致他的胸口都出现了明显的起伏,祝敏一甩手,将长桌的茶杯击落在地,目色玩味的看向大长老冯默白。
场间的气氛再次凝固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的最外面响起了两道清脆的脚步声,其实脚步声并不大,也不明显,只不过显出太寂静了,才承托的这脚本声响亮起来,仿佛是踩着人的心跳而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一个似笑非笑的女子声音:“比如,无稽之谈,比如,目中无人,再比如,狗眼看人低。”
在那女子说到“狗眼”二字的时候,正好高台之上十几双眼睛齐齐的看了过来,很是应景。唯有胧月轻笑两声,随着两声很轻缓的笑,那张冰颜释然,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将宫主胧月的话接了过去,好奇之下,高台之下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声音出来的地方,自动向两侧分出一条人巷。
人巷的巷口,大师姐秦墨染纤手轻压剑柄,缓步而来,她的脸色很平静,目不斜视,甚至都没有去看人巷尽头高台之上的师傅胧月,而是看向了陶芊芊和李陌离二人。
秦墨染身后紧跟着箫剑生,只不过从高台方向看只能看到一个头顶和一件皱皱巴巴的长袍,几个长老其实已经猜到了是箫剑生,但他们还是想看清楚一些,几名无极宫请来的客人虽然能看清箫剑生,但不认识,不过从几位伸出脖子的长老动作上,也能看出,那个漂亮女子身后那人身份应该更特殊些。
“莫非那厮胧月的大徒弟奕平生?”
“不像,听说那奕平生喜欢白衣。”
“难道是他?他竟敢回来,胆子可真够大的啊。”
“颜家主,您说的可是那箫剑生?”
“……”
此刻,箫剑生走的亦是步伐轻缓,因为隔着大师姐,他无法到高台之上几名长老的脸色变化,他只是用眼角在人群中穿梭了几个来回,他也并不是想刻意的找到谁,就是随随便便的看一看,回味一些快要淡忘的事情。
陶芊芊和李陌离同时望向那两道身影,当意识到小师弟回来的那一瞬间,俩人俱是心跳加速,呼吸都变的燥热起来。
李陌离暗自咬了咬牙,心底感叹道,小师弟,你真不该这个时候回来,回来便是等于造势。
陶芊芊则是紧张的脸都红透了,她看不到小师弟的正面,也不敢看到,哪怕日思夜想了多少个夜晚。
秦墨染走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李陌离的胸口,低声问道:“有没有事?”
李陌离果断的摇了摇头,眼中既有欣喜,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他小声回道:“让大师姐担心了,陌离无碍。”
“那便最好。”秦墨染走到陶芊芊身前,紧紧的握着陶芊芊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张眼泪即将滑出显得很委屈的脸。
陶芊芊声音低沉道:“大师姐,芊芊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秦墨染轻声一笑,回道:“你没有错,而是你和陌离没有领会了师傅的真实想法。”
就在陶芊芊和李陌离细细的回味着秦墨染那句话的时候,秦墨染缓缓松开陶芊芊的手,向高台走了过去,陶芊芊刚要再次拉住大师姐的手,就箫剑生说道:“小师姐,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