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轻柔洒落在庄园上空。
竹楼内,只有一窗大小的亮光,其他地方则全部黑漆漆的,甚至在那抹光亮的反衬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月光也将那张摇椅的大部分笼罩。
摇椅无声的前后晃悠着。
摇椅之上,两条修长雪白的腿交叠在一些,仿佛玉琢,光照之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阴暗处,一双神情冷漠高贵的眼睛正盯着那本书卷。
书卷自动翻阅至第七页。
上面第一句,写道:“灵根万千,灌顶入窍,修可长存,幽阙高巍,命门气盛。”
那双眼睛冷笑一声,书页自动翻过。
不知翻过了多少页,那双眼睛逐渐凝重起来,她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几息后,赵凌雪缓缓将书合上,随之摊开自己的左手,右手食指如刀如剑极慢滑过,有血渗出被她一把握于手心,滚热的鲜血在那只纤柔的手心之中被挤压变形。
少倾,赵凌雪将右手悬于书本之上,极慢松开手心,一条血线流下注入书本之上,在月光之下,那条血线鲜红无比。
血线流淌了一炷香时间有余,赵凌雪的脸色变的惨白起来,仿佛那惨淡的月色一般,鲜艳的血迹将整本书包裹,随之,血迹透过厚实的书封深入其内,书本忽然显得有了生气一般,书页自动展开,开始一页一页的翻动,上面的蝇头小楷跳出纸张,跃然于空,密密麻麻呈现在赵凌雪清冷的目光之下。
赵凌雪冷笑一声,她的身体为之一震,美眸轻合,猛然挥手,那些字如一片墨雨一般尽数向她头顶飞去,这一刻她的三千白丝无风而舞动,反衬的那月色都失去了光泽。
不知过了多久,赵凌雪忽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神之中有幽怨,有挣扎,还有不甘。
她猛然转过头,看向身后那人。
那人目色冷冽的看着赵凌雪,他的双目之中仿佛火苗在跳跃,似能焚烧一切邪恶,他的脸色也很白惨,他的目光也不再清澈。
赵凌雪茫然起身,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使劲的挽紧刚刚流血的手,她的眼睛在躲躲闪闪。
箫剑生很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然后很平静的问道:“为何要这样?”
赵凌雪痛苦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箫剑生的呼吸声很重,但他声音很小的说道:“不怕疼了,不怕血了?”
赵凌雪点头回答道:“怕,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
她能看的出来,此时的箫剑生是真的在生气,她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在燃烧,他的平静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那边缘之后隐藏着的是惊涛骇浪一般的狂怒,但他依然在忍,忍的异常艰难,导致他的脸都失去了血色,眼睛好似都变形了。
赵凌雪嘴唇颤抖着,双臂缓缓的搂住箫剑生的腰,说道:“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这是她今夜第三次给他道歉。
她不知道他接受没有,他一直没有给予回应。
她的心忽然很难受,她第一次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少倾,箫剑生那张平静到可怕的脸,极慢的贴近赵凌雪的脸,两张脸离的非常近,两人的鼻尖轻轻抵在一处,两人嘴唇轻轻的碰在一起,两人的眼睛隔着非常近的距离,互相看着对方。
她想看到他眼中火苗的何时熄灭。
他想
看到她灵魂的深处,是否真的平静。
赵凌雪以为他会放肆的吻她,湿漉漉的双唇微微张开,像祈求雨水的两片脆嫩叶子,但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暧昧之色。
这一刻,她忽然很害怕,很担心,担心他怒极却无法发泄,伤了身体,所以她紧紧的搂着他,想以此让他的愤怒烟消云散。
忽然间,箫剑生大口的喷出一口血,这口血喷在了她的脸上,整个竹楼充实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血顺着她的嘴角滑落而下,像泼洒了墨一般在她身上流淌而下,流过她胸前的沟壑,再沿着那两条笔直的双腿而下,流到她赤脚之下,很快,她的脚浸泡在一片血色之中。
他的血很滚烫,或许他的心也一样。
他好像死了一般,忽然停止了呼吸,眼神之中黑漆漆一片,仿若无底深洞,她怕的剧烈颤抖起来。
她想使劲的唤醒他,所以她搂着他的腰想摇晃,但他稳如山岳一般,就连头发丝都不为所动。
她开始吻他带血的嘴唇,他自始至终无动于衷,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
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后,箫剑生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找来一块干净的毛巾,轻柔的擦干净她身上的血迹,然后将她抱着放在已经没有温度的被窝里。
箫剑生开始穿衣服,一件一件穿戴整齐,抓起那个竹筒向门口走去,只是临出门时,忽然回头说道:“忘了吧。”
他关门而去,她却更为的慌乱了。
她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忘了是什么意思,是要她忘了他,还是忘了那本书的内容,所以箫剑生走后,赵凌雪很快也冲入了夜色之中。
未央贞子门前一棵树下,箫剑生再次遇到了鬼婆,鬼婆再次挡住了他的路,不让他靠近未央贞子的竹楼。
鬼婆依旧阴阳怪气的说道:“偷看小姐睡觉,你该死。”
箫剑生面无表情说道:“前辈,你好悲惨,生不如死。”
鬼婆似懂非懂的盯着箫剑生,好似在琢磨着句话的意思。
此时,箫剑生已经用念力凝聚出一柄剑,横在了鬼婆脖子位置,就在这时,竹楼内未央贞子说道:“鬼婆,让他进来。”
鬼婆让开了路,声音很小的说道:“生不如死,但也比死了强。”
箫剑生进到未央贞子起居的屋子内,早已有一个半遮半掩的身影等在床榻边。
未央贞子,媚笑一声说道:“你是来还书,还是来陪我?”
箫剑生问道:“有什么区别。”
未央贞子故意挺了挺呼之欲出的胸脯,指着一张竹椅说道:“如果还书,就坐在那里说话。”
箫剑生忽然将竹筒抛给了未央贞子。
未央贞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床榻说道:“如果想陪我,请在上面说话。”
箫剑生看了眼那张铺垫的很厚实,应该躺上去也很舒服的床榻,冷笑了几声,突然门外有人说道:“贞子小姐还请自重,他不会陪你的。”
未央贞子看着走进来的赵凌雪,叹了气说道:“公主殿下,您说啥便是啥吧。”
话音未落,未央贞子当着箫剑生和赵凌雪的面,将身上那件半透明的睡服褪下,然后大大咧咧的躺进了被窝,巧笑一声:“两位好走不送,剑域再见。”
这晚,箫剑生和赵凌雪没有回竹楼,而是去了溪边。
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聆听夜色下的溪水叮咚。
赵凌雪
抽泣着,倒在了箫剑生怀里,呢喃说道:“告诉我,说你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
箫剑生摸了摸怀里的那张脸,说道:“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看见,和你相比,她就是一个黄脸婆,丑八怪,如无物。”
赵凌雪终于破涕为笑。
两人一直坐到天色亮起。
……
剑域离此三十里,是桑帮集无数心血与金钱筑起的一座规模宏大的防御建筑,四周城墙全部为山石雕凿的剑器形状,集天下所有名剑器于一面长达几十里的环形石墙,墙高十丈有余,远远看着就像一座剑山,不仅能震慑人心,铁桶一般的石墙更是防御利器,想要一气攻破很难。
剑域有九道门,清晨时分,太阳刚刚露头,九门之前已经增设了防御力量,每道门前一百名桑帮最精干的弟子,将门围的水泄不通,只留下一道很小的入口供人出入。
太阳三竿之时,剑域周围已经围满了各色人群,上至花甲,下至孩童,争着抢着进入厚实悠长的门道。
就在这时,一辆三马拖行的车辇停在一道门前,车辇之上相继跳下四人,其中一人面无表情的走到一处门前,将手中四张提前预备好的请柬递到了一名守门头头手中。
那人可能是这一早上看人已经眼睛花了,因为人多渐生了一些小脾气,刚要呵斥一声,忽然发现手中的请柬有些不一般,随即抬头看向来人,忽然笑道:“原来是伏龙帮大小姐大驾光临,多日不见,贞子小姐似乎又长肉了。”
那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未央贞子胸前两座山,似乎正在寻找翻山越岭的捷径。
未央贞子或许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冷笑一声道:“长了又如何,又不是给你长的。”
未央贞子笑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箫剑生,结果被黑纱遮面的赵凌雪狠狠的瞪了一眼,未央贞子这才冲着守门头头说道:“下次见面客气点,小心哪天脑袋给人当夜壶使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人笑道:“如果是贞子小姐使,现在便可。”
未央贞子没做理会,向门道走去,她身后是一身红装的鬼婆。
等箫剑生和赵凌雪进时,那人忽然拦住了两人的去路,眼睛仿佛脱框而出的盯着赵凌雪看了起来,就在这时,未央贞子回头说道:“收起你的狗眼,他们都是本小姐的朋友。”
那人这才将路让开,然后舔着嘴唇,目送赵凌雪纤柔的背影消失在门道内,忽然冲着下一位大发雷霆起来。
剑域外围是剑筑的城墙,里面则是一座被削去山顶的山包,山高入云,处处绿荫,明处暗处防御楼多达百处,剑域有九道门,对应山头有九层,每一层都是将山体掏成空腹,在里面增设各应用之物,山顶则是练兵操守的地方。
困兽斗在地下一层,需要沿着一条幽暗的通道直到山下某处,终年不见光线,照明全靠镶嵌在墙壁和穹顶之上的那些夜明珠,最大的一颗夜明珠足有一口锅大小,被镶嵌在穹顶正中间,璀璨的光线令得整个困兽斗场亮如白昼。
兽斗场呈斗形,四周四面倾斜石壁开凿出几道石沟,仿如雨廊一般,内增设近千张桌椅,供看客居高临下观赏,最底便是真正的兽斗场,四四方方用手臂粗细的铁链结成了一个黑森森的牢笼,据说那道大铁门只要开启,必会有人死去。
箫剑生一行四人在第三道石沟内坐定,就在这时,未央贞子看着赵凌雪,笑道:“怕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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