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马芙发声,薛冷风极其不耐烦的说道:“区区二百两银子,这笔帐记在薛某名下便是,你只需现在即刻马上离开这里,薛某和马姑娘有要事相商。”
箫剑生冲着薛冷笑道:“凡事应该讲求个先来后到,你的事是个事,我的事也是事,要离开也应该是你离开才是,我和马姑娘也有要事相商。”
薛冷风淡淡的看着箫剑生,轻皱眉头,似乎正在回忆一些旧事,几息后,摇了摇头,用近乎施舍的口吻说道:“其实薛某与这位兄弟也算是有缘,不妨薛某在让一步,如果兄弟嫌弃二百两银子少,薛某再加二百两如何?”
“四百两?”
“一文不少。”
薛冷风冷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他的一身劲力都提到了一只手臂之上,轻轻的踮起脚尖,似乎随时都能出手。
箫剑生面带微笑,攥起拳头扳了四个手指头,然后冲着薛冷风会心一笑,说道:“为人豪爽,你这个朋友箫某交定了,不过怎么丑话说在前头,四百两银子全部切割成一两一块的,这样箫某方便携带,小小要求,应该不至于让薛兄为难吧?”
马芙偷偷的瞪了箫剑生一眼,意在提醒。
她岂能看不出箫剑生的用意,这是想变着法子替她化解这场小冲突,然而,她不需要,她从来不喜欢欠人的,尤其是男人,尤其是箫剑生这个人。
马芙平静说道:“今夜免单,所以这里没你的事了,你的那两位同伴已经先行离开了,你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了。”
马芙特意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冷风醉眼朦胧的看着箫剑生,嘴角微动,似在嘲笑。
箫剑生选择视而不见,轻笑道:“不会欠人情?”
马芙耐着性子回答道:“放心,你与窦修齐的赌局一码归一码,本姑娘说话算数,进出武库的腰牌已经给你,何时去,你自己择日。”
箫剑生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本来他很担心今日一事,三人过来猛喝一顿,结果一下子喝掉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如今师公和董海川已经离开,这笔账自然落在了他头上,这样一来,他确实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了,而且以后再不会踏入半步。
想到这里,箫剑生再没犹豫,转身便走。
但就在这时,薛冷风忽然提高嗓音,问道:“你便是来自奉天王朝的箫剑生?”
箫剑生没做停留,只是失笑道:“想让箫某和你抢这里的女子,估计没有可能。”
箫剑生出了门,轻轻的扬了扬嘴角,向楼梯走去,至于马芙和薛冷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和他无关。
下到三层楼时,箫剑生脸色的笑意还没有收敛,似乎对这趟源头活水之行十分满意,仿佛就像白白捡了二百两银子那般开心,在三楼的怪角处,箫剑生险些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箫剑生本想假装不认识眼前这位显得有些慌乱的女子,就在他准备和粉衣女子错身的时候,粉衣女子声音茫然问道:“箫先生,为何走的这般匆匆忙忙
,莫非是酒没有喝好,还是阿碧没有侍候周到?”
箫剑生应付着摇了摇头,说道:“阿碧姑娘的琴声很悦耳动听,令得箫某如痴如醉。”
阿碧温柔一笑,说道:“箫先生真会说笑,那是你真的喝醉了。”
箫剑生笑着点了点头,刚要迈步之时,阿碧笑道:“箫先生这般匆忙,莫非有急事?”
箫剑生摇了摇头。
阿碧温婉笑道:“既如此,箫先生为何不问问那曲子的曲牌名?”
箫剑生急于离去,但偏偏碰到了一个慢条斯理的温婉女子,登时脚步停了下来,很认真的请教道:“阿碧姑娘请说。”
阿碧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声道:“凭栏眺,传至秦国宫中。”
听着这富有诗意的曲牌名,箫剑生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人,但他没有对着阿碧流露出心思,轻笑道:“领教了,确实有着动静相宜之秒境,若非那日不胜杯酒之力,还想着请阿碧姑娘在赐曲一首细细品尝。”
阿碧缓缓低下头,笑道:“真有此意,箫先生可以常来,阿碧随时可以。”
箫剑生颇意外的张了张嘴,然后向楼梯走去,刚走出几步,忽然,阿碧远远说道:“箫先生,可知昨晚酣睡的床榻是谁的吗,还有那刺绣的枕头?”
箫剑生顿了一下,根本没做多想,直奔楼下而去。
外面的夜色还很浓,大黑牛和车辇都已不在,箫剑生只好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缓慢而行。
凉风柔和吹拂,箫剑生浑浑噩噩的脑袋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他走的很慢,偶尔会抬头看看幽深的夜空,然后收回目光,借着微弱的月色,近近的看着街道两侧早早贴出的窗花,红彤彤的,很喜庆。
箫剑生这才意识到,要过年了,他忽然有种每逢佳节思故人的悲凉感觉,他犹自笑了笑,走的越发的缓慢了,脚下飒飒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这条街叫皇马街,街道很宽敞,很悠长,也很平坦,不知走了多久,似乎一直走不到头,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身后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很快便有一骑白马载着一白裙女子小跑了过来。
箫剑生回头看了眼马背上端坐之人,认出来了,是马芙,只是夜色的原因,他看不清她脸上是否有表情,来之何事。
马芙没有说话,箫剑生更不想说话。
就这样一人步走,一人坐在马背上缓行,虽然忽然多出了一个人,但箫剑生感觉更寂寞了几分,两人走出了半里的样子,箫剑生终于忍不住问道:“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没用,我身上真没带那么多银子,先记账吧,日后如数还上。”
马芙淡淡说道:“本姑娘从来说话算话。”
箫剑生往前挪了几步,回头看时,马芙还在身后不远处跟随着,便笑着问道:“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这般跟着很像是个讨账的吗?”
马芙愣了一下,旋即冷笑道:“本姑娘只是善意的提醒你一下,今日你既然在薛冷风面前暴露了身份,以他的性情,肯定等不到天亮,便会在前面截道。”
箫剑生嗯了一声,随意的笑了笑,说道:“好意已经传达,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孤男寡女的这般跟着总不是个办法。”
马芙忽然停了下来。
箫剑生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一程,发现马芙还跟在身后,只是稍稍的拉开了点距离。
箫剑生停下来,当马芙走到近处时,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有话就说吧。”
马芙终于跳下马,难为情的抓着缰绳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才说道:“本以为你会破境,结果很令人失望。”
箫剑生淡淡说道:“天色很晚了,说正事,别耽误我回家睡觉。”
马芙幽怨的瞪了箫剑生一眼,声音低沉又冷冷道:“那日你悟道破境,为何我会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同时也有种顿悟的感觉,曾经闭关几载那种感觉早已陌生,而且还在远去,今夜本姑娘虚心向你请教,如何?”
箫剑生皱了皱眉,且不说自己能不能解答这个问题,但就麻烦这幅声音,像是虚心请教的样子吗?不过箫剑生并未计较这些,略作思索,淡淡说道:“我的道是永恒,你的道也是永恒,道相同,应该不足为奇。”
马芙平静说道:“天下间便没有永恒一说,日月星辰寿命虽长久,但同样会有毁灭的一天,修行者可以羽化成仙,但据我所知,仙人也非可以与天地同寿,天地可以包容万物,看似永恒,实则也是有生命的尽头,如此说来,何来永恒。”
这个问题很繁琐,箫剑生从未想过,此时马芙提起,所以他注定会一头雾水。
箫剑生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通,便没再细思,做了个拜别的手势说道:“不妨那日一时洞开,我在告诉你如何?”
马芙轻轻眨了下眼睛,回答道:“也好,本姑娘便在武库等你消息。”
箫剑生忽然加快速度而去。
马芙并没有急着离去,此时她牵马站在轻柔的风中,看着箫剑生的背影,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时,听着他脚下发出的飒飒动静,她在对照这窦修齐的话细思,虽然箫剑生在她面前还没有露出本性,但她的知觉告诉自己他并不是狂妄自大自然,反而行事很是谨慎低调。
她为何会突然追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无数个夜晚的难题吧,在那日之后,她终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是真的不希望他死在三生门手中。
就在刚才箫剑生走后,薛冷风马上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想要撇开三生门的管辖私自和她达成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自然,她也能意识到薛冷风的心思根本就不纯,生意往来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马芙猜测薛冷风的目的有可能是扰乱马家的阵脚,同时摸清马家的来钱渠道,以此断掉马家的后路……
马芙一直站在柔风中细思这些本该是他父亲应该思考的问题,奈何父亲作为马家现在的族长,根本没有能力担负起马家这个胆子,她没有理由不去琢磨这些。
不知过了多久,马芙忽然皱了下眉,猛然翻身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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