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芙走后,箫剑生懊悔了片刻。
在他看来,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既然争取不来,说明时机还不够成熟。
箫剑生出了源头活水的大门,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街上的行人人迹稀少,远远望去,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就在箫剑生皱眉之时,阿碧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油纸扇递了过来,也没有说话。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接过油纸扇,说了声多谢,别撑开扇走入雨中,手中的那份饺子还在,似乎已经被雨水淋湿了,显的又白又大。
阿碧扶门而立,看着箫剑生的背背越来越淡,就在她准备折身返回之时,身后有人讥笑道:“苏碧,对那穷小子动心了?”
苏碧悠悠转身,看着姐妹戏谑的眼神,埋怨道:“无凭无据,可不能瞎说,万一传到小姐耳中,如何是好,而且这油纸扇可是……”
苏碧没有说下去,脸色有些不自然。
那名女子扶着另一边的门框,看着只剩一个模糊轮廓的背影,低声说道:“苏碧,过了年你就二九了,是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了。”
苏碧转头看了眼相处的最为融洽的姐妹,脸色红扑扑笑道:“话虽如此,但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不多,女人没了姿色,便是秋后的草,长青不了。”
两女人各自沉默,静静的看着即将步入雨巷的箫剑生。
待那模糊的身影忽然消失之后,苏碧竟然生出一种无比的落寞感,喟叹之余,暗问自己,他还会来吗?她有些埋怨小姐,为何要对他发脾气。
刚才小姐冲着箫剑生发脾气,她就在隔壁房间,想不通,修行者的世界她理解不了。
箫剑生走入雨巷,其实这条细巷并不是会客栈的路,至于通往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是纯粹的想多走一走,多看一看,多看看这个世界,看看那些普通的人们,想在其中找到一些他曾经的影子,他虽然步入了修行之道,但还是很怀念之前的普通人生活。
那时候,他负责砍柴,妹妹负责做饭,两人虽年幼,但将小家照顾的妥妥当当的,虽然粗茶淡饭,但贵在过的安心,活的舒心,天地也很小,小到仿佛只有泥井口,若不是那场变故……
箫剑生以油纸扇遮挡脸盘,安静的走在雨中,脚下踏出黄泥淌和水花,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扇举高,看着连绵起伏在雨中的丘陵,天地豁然开阔起来。
就在这时,箫剑生收起了油纸扇,独自浸泡在雨水之中,他仰头望天,看那斜刺而下的雨线,感受着雨水柔绵之力,不知不觉间,他闭上了眼睛,心神沉寂其中磅礴的雨水之中,渐渐的,他头顶之上的雨线开始变的弯曲,刹那间,弯曲的雨线猛然向两边分开,一条风不能入,雨滴不能入的空阔地带直通雨线的尽头。
随着箫剑生整个身躯疯狂的颤抖,那条空阔地带亦是无限的延伸出去,相似两堵雨水筑起的高墙,只是在接近某个高度之后,两侧的墙猛然合拢,滂沱的大雨再次砸落下来,箫剑生手中纯由雨水凝聚而成的一支长枪被那柔绵的雨线穿透,撕裂。
箫剑
生自嘲一笑,再没有尝试。
就在这时,孟凌霄头顶着一片硕大的树叶走了过来,一脸的不乐意,嘲讽道:“就连眼前的雨幕都破不开,还想开天,差的不知十万八千里,是不是很丢人?”
箫剑生重新撑开油纸扇,看着师公说道:“所以才跑至这荒山野岭之间。”
孟凌霄抬头看了眼天,咂咂嘴笑道:“虽然大方向是对的,只是光有一腔热情,还有你那势浅薄的太可怜了,拿什么和天斗,虽然你师公也未必能做到,但是人已经不在灵域,你开了个什么天,吃饱了撑得?”
箫剑生很窝火的瞪了眼孟凌霄,说道:“你徒孙开的是天,和她在不在灵域是两码事。”
孟凌霄突然笑道:“你这般做是天地的大不敬,你可知昊然之境之上是何处?”
箫剑生怔怔的看着师公,赔笑道:“师公请讲。”
孟凌霄用一只手捋了捋滴水的胡子,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箫剑生赌气的一跺脚,不等孟凌霄收起得意的笑,转身就走。
孟凌霄看了眼手中被雨滴击穿的大叶子,赶紧追了上去。
然后陪着笑钻到了油纸扇之下,箫剑生白了眼师公,马上将油纸扇挪开了,孟凌霄气的直跺脚,但箫剑生根本就不做理会,孟凌霄再次追上箫剑生,笑道:“别这幺小气,好歹我是你师傅的师傅,讲究点辈分如何?”
箫剑生没好气回道:“辈分是辈分,但我不喜欢和骗子共撑一把扇。”
孟凌霄扫了眼油纸扇,吸了一下鼻子,笑道:“香喷喷的,走桃花运了?”
箫剑生用鼻子哼了一声,全然不理会。
孟凌霄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何为法,何为则,何为法则?”
箫剑生忽然将油纸扇大半移至孟凌霄头顶,笑道:“简单来说,法,法规,律法,则,天地之理,之规律……”
孟凌霄呵呵笑道:“太粗浅了,其实法有很多解释,一言难尽,相传,法乃一只天地间神兽,这是最早法的出处,至于则,说法也是无穷尽,总之,你要记住,昊然之境之上为法也为则,乃正法正则之地,哪里诞生一种奇怪的东西便是法则,法则不破,天难开,想要开天,自然先要有对抗法则的能力。”
不知不觉间,箫剑生将手中的油纸扇交到了师公手里,独自一人走入雨中,开始逆着雨幕仰望天穹,渐渐的想起了那一夜的一些怪事。
难怪越过昊然之境之后,再无法向上御行,被一股奇怪的东西阻挡在外,原来是法则在作怪。
孟凌霄看着被淋的向落汤鸡一样的箫剑生,脸色凝重说道:“天下修行者何其之多,然而正在算是踏入修行大道的,也只有合五境之上的修行者堪堪入了门庭,六境只是一个过渡,只有七境具备了势,放开窥见天道,如果过早的窥探,往往适得其反,当然不排除一些天纵奇才,还有你这种借了天运之人。”
孟凌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七境需聚势,祖境需要领悟法则,你现在离开天还隔着一个庞大的正法正则之地,所以暂且就别想了
,乖乖的先去马家的武库折腾,或许哪里有你想看到的东西。”
箫剑生低下头,惆怅的苦笑了几声,说道:“我猜马家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九层,但想入九层又谈何容易,而且仅仅是五天时间,如何能够博览群书?”
孟凌霄没有去看箫剑生的脸色,看了眼罩在雨中的天府城,笑道:“既然能够借扇于你,说明有戏,事在人为,你可以不择手段。”
孟凌霄马上回道:“这扇并非马家小姐所借,而是一个叫阿碧的女子。”
孟凌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箫剑生笑道:“如果你是马芙授意,里面的女子打死也不敢做这种越轨之事,当然,师公也没指望堂堂的马家小姐能和你对上眼,我猜她肯定有求于你,所以,这个机会切不可错失了。”
箫剑生想起离开是源头活水时的场景,感觉有些语塞,不知道自己开出的条件马芙会不会下去再考虑,如果不会,该如何想方设法进入九层之中?
一老一少走在雨中,向天府城走去。
回到客栈之时,雨也基本消停了,天空绽放出了幽深的蓝色。
两人各自换过衣服之后,都感觉饿了,箫剑生便将那份饺子找地方简单的温热了一下,随之两人头顶头坐在桌旁狼吞虎咽起来。
下午时分,箫剑生哪里都没有,带在客栈之中开始消化董海川传承给他的那些记忆,再对照那本书上的文字,加深一遍记忆,算是彻底的将董海川的东西接纳了过来,只剩下日后勤加苦练。
晚上时分,箫剑生就近饭庄打包了一些清淡小菜,和师公凑凑合合的喝了个半醉,两人一直聊到后半夜时分,聊的话题也多是和修行有关。
第二天清早,箫剑生上街简单的置办了一些年货,主要就是几坛包装精美一些的黄酒,和几件差不多的衣衫,过年了,换件衣服,或许就能换了心兆头,为何没有丰盛,一来他囊中羞涩,能省便省,二来自己到时候有可能在马家武库过年,师公也就没必要穷讲究了。
中午时分,箫剑生被孟凌霄催促着去源头活水还扇。
他站在很远的地方,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看到阿碧的影子,只好往门前凑了凑,然而,就在这时,三楼的一扇窗户被推来了,一袭白裙的马芙探出半个身子,远远的凝视着箫剑生,箫剑生和马芙对视了几眼,他本来打算将扇放在原地,让马芙自己下来自己拿,不料马芙指了指四象堡方向。
就在箫剑生不知何意之时,马芙已经下了楼,出现在箫剑生眼前。
马芙淡淡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的谈一谈条件?”
箫剑生先将油纸扇还给马芙,然后才说道:“和一个无耻小人谈条件,是不是有些委屈了马家大小姐?如果你觉得不妥,大不了九层我不奢望便是。”
马芙皱了皱细柳黛眉,冷哼一声,说道:“如果你能帮本姑娘达成一事,并非没有可能。”
箫剑生假装很为难的叹了口气,说道:“什么事,马姑娘请说,容我考虑一下。”
马芙却是指了指四象堡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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