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急奔出门,一溜烟冲向玄武大殿。
大殿之内原本没有亮灯,但此时却在四角亮起的灯火,四盏高台灯烛将整个大殿照的如白昼,光明轮罩之下,巨大的玄武像原封不动的傲然在地,前面的功德碑也是没有丝毫挪动的痕迹,包括功德碑前面的鎏金香火炉也没有飘灰的迹象,看到一切如故,云瞎子和白观主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白观主心惊道:“吓煞本观主,以为有那不长眼的人胡乱闯了进来。”
云瞎子定了定神,感叹道:“这几日拒绝任何来客敬香,为了就是不打扰玄武真灵的安宁,如若有一丝变故,我朝天山如何吃罪的起,玄武长兴之年,玄武动则天地动,人间也是这个道理。”
就在这时,乾元长老绕着玄武转了一圈,似乎也没有感觉到异常,这才回到功德碑前,说道:“老夫也曾听说过,当初这玄武落成之时,便被武当山掌教张真人赐下了名号,玄武长兴万年,可见张真人的一片苦心,寓意很深,自那之后,玄武真灵每六年灵动一次,每次灵动天显异象,旨在将香火气回归人间,庇佑世界万年长兴。”
白观主眉开眼笑道:“确有此事,可惜,最近这几年不知为何,朝天山信众渐少,朝天山的香火不济,恐怕要让张真人失望了。”
乾元老祖淡淡笑了一笑,说道:“天要变,大势所趋,但两位真人还需放心,这一切颜家早已考虑在内,如今四大家族除了向家一直顽固不化之外,其他三家早已齐心协力,再加之有剑山的加入,不敢说能在天下大乱之时撑起一片天,起码要不其他人好受一些。”
白观主重重的点了点头,表情却玩味难懂。
颜家,吴家,许家,西荒三大家族联手了,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这个时候不做出选择,以后怕是机会不多了,想到这里,白观主笑道:“早闻乾元阵教偏居一隅,久不闻世,如今下山,被颜家尊为坐上贵宾,真乃名至实归,可喜可贺之事。”
乾元老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表示委婉接受,然后低头看向掩在灯火之下的那块功德碑,逐字细细看去,看到某处,豁然皱起了眉头,低沉念道:“玄武长兴,不过儿戏,功德无量,德从何来……”
白观主一步跨前,仅仅看了几眼,痛心疾首长呼,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云瞎子虽然看不到,但早已熟记碑文,用手抹了几下,最后手中停留在那几个字上,冷笑道:“这明显是有人将之前的字抹去了,然后重新刻补,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就在这时,乾元老祖冷笑道:“如果老夫猜的不错,应该不是山内弟子,一来他们破不开老夫不下了阵,二来也没有这个胆子,至于是谁,两位应该最清楚不过?”
白观主咬牙切齿道:“莫非是那箫剑生?”
云瞎子表示吃惊,那阵法有多强,她心里有数,可挡七境全力一击,即便能破,那动静势必会引起他们几人的注意……
此时,乾元老祖已经走出了玄武大殿,仰头望向能力罩,当眸光落在那处被划开的口子上时,脸色渐渐冰寒,似有怒意,八字眉凝成了一线,口子不长,仅仅不到三尺,仿佛一道切割在他身上
的伤口一样。
半山处的废弃宫殿,殿门虚掩,时不时的飘出一缕缕黑烟,透过门缝能看到三块石头支着一口黑锅,锅下烧着一堆火,不断的有人将宫殿内拆下来的木料变成了柴火,很快锅内的水煮沸了。
便在这时,殿内有人说道:“给本尊主加水。”
脸色被烟熏的分不出眉毛和嘴的箫剑生皱了皱眉,感觉舀一瓢开水,快步走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倒入浴桶之中,小声问道:“水还凉吗?”
赵凌雪坐在浴桶之内,只露香肩在外,从热气腾腾之中探出手,摆了摆手道:“恐怕一锅不够,继续烧。”
箫剑生无奈道:“再烧就的拆院墙了。”
赵凌雪不耐烦道:“拆了又何妨?”
箫剑生摇头笑了笑,开始不间断的往浴桶内添加热水,浴桶之内撩拔水花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就在这时,被积雪覆盖的山道上急匆匆走来两道人影,几步之后便被殿内足能映照半个夜穹的火光惊呆了,其中一人被那黑烟熏的连着咳嗽了几声,冷笑道:“真是孺子不可教。”
一个拄着竹竿的老妪淡淡道:“岂是不可教,简直该杀,真当我朝天山是软柿子了。”
很快,两人出现在殿门外,刚欲推门,里面便走出一人,抹了把脸上的烟熏,露出洁白的牙齿和酒窝,笑道:“两位有事不妨明白天亮之后再说,现在很不方便。”
那人怒极反笑道:“本观主担心这把火明日就烧到玄武大殿了。”
箫剑生笑道:“岂不更好,正好为朝天山增添一些烟火气。”
云瞎子虽然看不到箫剑生的长相,但脑海里印着他的一切信息,去年时分这小子便应该死在他的竹杖之下,可恨那童老怪胳膊肘往外拐,不帮他不说还救了这小子一命,想到这里,她的鼻子都快歪了,冷哼一声,举起手中的竹竿刺向箫剑生。
箫剑生不闪不避,而且面带微笑,任由那竹竿刺中身体,前一刻,竹竿如剑在他身上撞出金石之声,后一刻,马上化为黑色,仿佛刚刚被大活灼烧过一般,被夜风一吹,化作了一阵黑雾。
云瞎子怒极,猛然伸出两指以极快的速度点向箫剑生眉心,去时快,退的更快,只听咔嚓一声,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她那两根手指已经消失不见,顿时血流如注。
再看箫剑生转身之后,将两截断指直接扔进了火堆之中,然后看着云瞎子冷笑道:“断你两指,便扯平去年那件事,虽然让你占了点便宜,但箫某不建议。”
云瞎子忍痛怒喝,刚欲发作,箫剑生继续道:“来者是客,理应受到隆重招待,两位应该也是有身份之人,莫非就不担心今夜的莽撞行事被你们观主知晓了?”
终于,那人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本观主在此……”
就在这时,漆黑的殿内有人笑道:“此时白观主不应该闭关吗?”
灯火闪烁处,赵凌雪披着箫剑生的衣服走了出来,湿漉漉的长发还低着水花,赤着双脚踩在雪上,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白观主。
白观主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振振有词道:“本观主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赵凌雪仰了下修长的眉梢,笑道:“本尊主说好的传教圣地呢,难道白观主忘了吗?”
忽然之间,赵凌雪双眸闪烁如星辰,一份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慑令得白观主节节后退,快推至山崖边上的时候,这才缓了口气冷笑道:“本观主自然是说话算数,这事……两日后再议。”
白观主说完,没有征得赵凌雪同意,直接向山上快步行去。
云瞎子僵在原地直到被重重的关门声惊醒,这才用衣物包裹住受伤的手,愤恨而去。
距离山顶不远处的凉亭内,乾元老祖朝着白观主冷笑一声,然后看向狼狈不堪的云瞎子,笑道:“如何?”
云瞎子低头道:“很强,绝非普通的七境。”
乾元老祖皱眉心思片刻,点头道:“如此来看,破去老夫的界阵非常有可能。”
白观主显得很反常,对于刚才之事并不想多谈,匆匆告辞而去,剩下乾元老祖和云瞎子两人,借着夜色交头接耳一阵,亦是离开了凉亭。
废弃的宫殿内,赵凌雪缓步走向二层楼。
箫剑生对着那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似乎很疲惫,终于可以松懈下来洗个痛快澡了,他试了试水温,尚还温和,便退去身上的衣衫,钻了进去,轻闭双目。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赵凌雪的惊呼声,箫剑生跳出浴桶一路水花飞溅冲了上去,就见赵凌雪抱着一团衣物缩在一张床榻的角落处,看到箫剑生之后便飞奔入怀。
床榻之下,不时的传来啃食那些腐木的声音,似乎不只一只老鼠,起码应该是一窝,曾着晚间全家出动了,而这腐木虽然念旧了一些,但那些香味依然保留的完全。
箫剑生窃笑之余,使劲的揽着她的腰身,五指之间从未有过的灼热感觉,就在她将头挤进他怀中不敢抬起的时候,他的手开始肆意的游走。
不多时,他将她摁在了床上,她依然不敢抬头,其实那家子老鼠已经受到惊吓逃之夭夭了。
他使劲的抱紧她,此刻彻底忘记了她是灵主的身份,在他看来,不管她如何变化,她依然还是她,胆小,怕疼,怕血,这是人的本性,褪去坚强的外衣,终将会回归。
他故意说道:“早点休息,我在楼下守着,有事招呼。”
她摇头道:“今夜本尊主要你搂着睡。”
他笑道:“我担心会吃了你。”
她不知何时眸色开始迷迷瞪瞪起来,声音低沉道:“仅此一次。”
他没再坚持。
不知何时,遮挡在朝天山之上的星星越来越模糊,出现了一层浑浊的白雾,白雾越聚越多,越压越低,仿佛就是一张大被子,覆盖在大地之上。
忽然,朝天山半山腰处的一座破旧宫殿猛然的摇晃了起来,木制框架的连接处有的已经脱开,有的已经产生了裂缝,紧随其后,有怒啸声冲天而起,直接将宫殿的二层穹顶洞穿,但却看不到星星。
等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天也亮了。
天光至宫殿的裂缝中投射进来,箫剑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然后急速看向四周,发现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