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牌位咋会在这里?”我扭头郁灏。
他也是一脸茫然。
我又看向另外两个牌位,发现这两个牌位都是空的,上面没有写字。
三个牌位前都点着油灯,倒也能勉强看清里头的情况。
“速速现行!”张恒捏着一张符纸,冷不丁的大吼一声,朝着西南角扔过去。
符纸中途烧成了个火球,我顺着看过去,看见角落里站着个女人,穿着一身古代的黑衣服,脸上却带着一次性口罩,头发披散着,我还真分不清她是个古代鬼还是这些年死的鬼。
虽然看不见女鬼的全部脸,可看着她印堂盘踞着浓郁的阴气,眼神狠厉,周身煞气四溢,就能推断出这个狠角色。
眼看着符纸就要答道她身上了,她才稍微一侧身,同时右手一拨,火球瞬间熄灭。
她就这么一下,胜负已定,张恒不是她的对手。
我心中急得不行,打不过就无法跟她逼问苏越泽的下落。
正在我想这些的时候,女鬼突然动了,身体猛地前倾,快速的朝着张恒掠过去。
“小心。”我喊了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想过去帮忙,谁知道那女鬼竟然中途拐了个弯,直直的朝着我奔过来,眨眼的功夫就到我跟前。
我看着她眼中的杀意,腿肚子直发抖。
我觉得自己反应已经够快,反手就把符纸朝着她拍过去。
她的眼神透露出不屑,右手轻轻一挡,符纸拍在她的手上,她没事,我却疼的冒了冷汗。
她的手太硬了,我那一下子跟拍在铁案上似的。
她一甩袖子,右手露出了真容,还真的是个假手,跟之前那些假泥人一样,是用铁炼成的手。
看着她右手五指大张,朝着我的脖子扎过来,我立马后退。
可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她,还有一指的距离,那五根铁手指就要扎到我的脖子里了。
我的心倏地一凉,正在我绝望的时候,郁灏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铁手指,只听咔擦几声,他硬生生的把那五根铁手指拽了下来,然后揽着我后退几步,把我护在身后。
看见郁灏,那女鬼连铁手被拽掉都顾不上,满眼的欣喜,“你终于找来了。”
我抬头看向郁灏,却见他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那女鬼上前几步,本来脸上是带着笑的,可看见郁灏抓着我的手后,她登时冷了脸,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这里,我再不明白就是个白痴了。
这女人是不是苏越泽的黑桃花还不确定,但她是郁灏的桃花。
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下意识的想要离郁灏远点,他却用了大力气,死死地箍着我的腰,不让我动。
看见郁灏这样,女鬼更加生气了,怒道:“郁灏,你太过分了。”
说完,我注意到她眼中戾气暴涨,一甩袖子,带起一阵阴风,快速向前,朝我抓过来,“你怎么配跟他在一起。”
郁灏把我搂到怀里,躲都没躲,在女鬼冲过来的时候,右手结成个奇怪的手势,直接拍在女鬼的脸上。
而女鬼似乎根本没想到郁灏会突然出手,被打了个正着,跌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张恒趁机在她的头顶摁了一张镇煞符,她僵在原地,动不了了。
我这才松口气,问她:“你是谁?”
她冷哼一声,也跟郁灏一样,一言不发。
我和张恒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女人有些棘手,她认识郁灏,而郁灏……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他极力掩饰,我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震惊和迷茫。
显然,对于这女人认识自己,郁灏很惊讶,可他却根本想不起来这女鬼是谁。
“先找苏越泽。”我说。
张恒点点头,再次拿出罗盘,他在地宫转了好几圈,最后从排位后面找到了个瓷瓶,瓶子上刻着佛经,底部印着佛印。
看见佛印,我立马想起郁灏胸前的佛印,这两者会不会有啥联系?
张恒伸手从瓶子里拿出一张卷成一团的黄纸,散开后从里头掉出来一撮头发。
我看着张恒佝偻着腰忙活挺难受,就想着上前帮他,可郁灏却不松手,在我的腰后快速的写了两个字:别动。
看他这样,我就没再动。
头发掉在地上,张恒本来想要捡起来,谁知道他一碰,好好的头发竟然碎成了灰。
从灰烬中卷起一道阴风,把头发灰吹起来,在空中盘旋片刻,缓缓落地,灰落到地上的同时,苏越泽缓缓出现。
他就趴在头发灰落地的地方,身体虚虚实实,脸色苍白,上面还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
我倒吸口凉气,他这是要魂飞魄散呐。
张恒反应快,立即掏出一张聚阴符拍到他的身上,然后又把木瓶子拿出来,让苏越泽进去。
“不用。”苏越泽摇头,看向地上的女鬼,恨恨道:“兰雪,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你为何要害我?”
女鬼道:“我需要你身上的阴气。”
说着,她看向郁灏,道:“你找来这里,连句话都不想跟我说么?”
郁灏冷着脸,挪开目光,不看她。
女鬼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突然大笑起来,声音阴森凄厉,我被震的耳膜疼。
“郁灏,我会让你后悔的。”她撂下这句狠话,突然一跃而起,紧接着生了锈的铁梯子上传来一阵颤动,是那叫兰雪的女鬼顺着楼梯跑了。
我这才明白郁灏为啥不让我上前,合着张恒的镇煞符根本没有把镇住。
把苏越泽搞成那德行,也不惧怕张恒的符纸,这女鬼是真厉害。
女鬼离开,郁灏也松开了我,我顾不上管他,先问起了苏越泽,“你怎么被折腾的这么惨?”
苏越泽苦笑说:“她就是你在我的脸上看出来的桃花。”
他很虚弱,把事情说了一遍,就钻回了木瓶子里,我听着气的不行,真想一巴掌打死他。
原来,他真正喜欢的是这个叫兰雪的女鬼,之前上吊的那个未婚妻从头到尾都被他利用了。
他和兰雪早就知道那女人是圆子的妈,所以苏越泽出卖色相,把她骗过来,再由兰雪出面,逼着她自杀,扣下她的魂魄,让苏越泽出手炼成厉鬼供红雪食用,可惜圆子的妈就算是被逼死的,身上也没怨气,不但炼制厉鬼没成功,苏越泽还受到反噬,意外身死。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活该。
兰雪没了厉鬼,就逼着圆子妈专门害怀孕的妇女,给她捉婴儿鬼食用,而苏越泽本想借尸还魂,却被郁灏破坏,被迫跟着张恒行善积德。
这些年他也冷静下来,觉得兰雪是在利用他,再加上上次我给他看了相,所以他想着回来质问兰雪,顺便跟他弟弟和好,谁知道过来的当晚就被兰雪给抓走,吸干了身上的阴气,要不是兰雪想着把他炼成厉鬼,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果然是朵黑桃花。
这从头到尾,只有圆子妈是可怜人。
看着张恒正小心翼翼的往木瓶子上贴聚阴符,我生气的说:“张哥,把符纸揭下来,就该让他遭点罪。”
张恒无奈的笑笑,把符纸贴好,收起了瓶子。
我转身在郁灏腰上掐了一下,“她是不是你的桃花?”
郁灏一脸的无辜,低头在我额头亲了下,说:“不是,我的桃花只有你。”
我这才舒心了。
从地宫出去时,我顺手把郁灏的牌位拿上了,见他十分不解,我哼了一声,说:“我要把这牌位拿出去烧掉。”
越想我越觉得自己失策,本来以为自己找个鬼,肯定没有别的姑娘敢看上他,结果忘了这世上不但有女人,还有女鬼。
郁灏摇头失笑,也没拦着我。
等苏越泽恢复些,我问他是啥时候跟女鬼认识的?
他回道:“大概七年前,我那时候刚刚学成下山,刚开始觉得她被困在道观中实在是可怜,就经常给她引阴气,渐渐的就爱上她了。”
郁灏跟在我爸好几年,之后又在于洋老家的荒坟上等了我五年。
苏越泽跟那女鬼认识的时候,郁灏已经失忆了。
“那你有没有听兰雪说过她与郁灏的事?”我问、
说起这个,苏越泽顿时黑了脸,“当然没有,她要是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我还会拼死帮她?”
我一想还真是。
苏越泽可不是大肚的人。
我重重的叹口气,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知道郁灏和兰雪的事了。
我正愁着,苏越泽突然笑了起来,讥讽道:“你也是惨,找个鬼居然还有情敌。”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从头到尾被鬼耍。”我毫不畏惧的怼回去。
就他现在这虚弱样,我一张符纸就能把他打散,居然还敢来嘲笑我。
他半天说不出话,瞪我一眼,又钻进木瓶子里。
趁着苏越泽在道观修养的时候,我正式拜张恒为师。
我要叫他师父,可他却只让我叫先生。
“从从,我虽然看不透你的命格,但也能感觉到你一生跌宕,磨难重重,我道法有限,能指点你的也就是些捉鬼的法门罢了,担不起你这一声师父,叫我先生即可。”张恒笑着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顺从的叫了先生。
我爸说过,道家中可以拜多位先生,却只能有一位师父。
听我叫了先生,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传给我一身道袍、一个收鬼的袋子。
“这道袍是我拜师时,我的师父传给我的,这些年也一直在祖师爷前供奉着,你初入道,修为不够,做法事时穿上道袍,多少会有些帮助。”他说。
我连忙道谢。
拜完师,他给我了本书,说本派的符咒都收录在里面,让我回去学着画。
“是。”我接过,从地上起来。
他笑的眼睛就剩下一条缝,当晚喝了大半瓶酒,嘟囔说:“没想到我张恒这辈子也能收到弟子。”
苏越泽从瓶子里出来,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跟六爷说要教她本事,六爷才不会同意你收徒。”
不过喝醉的张恒并没有听见这话,带着收到徒弟的欢乐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苏越泽离开,说要回去给他养魂。
我则是领着郁灏回到县城继续开店。
“书上的符咒我都会,我来教你。”郁灏把书拿走,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扔到床脚,然后捧住我的脸,亲了下来。
我嗔他一眼,趁着换气的间隙说:“你就是这么教我的?”
他厚脸皮道:“言传身教。”
我正想踢他一脚。
这些日子,他胆子越来越大,已经不满足于亲亲抱抱,时不时的就对我发出一同睡觉的邀请。
我每次都残忍拒绝。
倒不是我拿乔,而是现在真没有心思。
我从七相中看出要解死难,靠的是郁灏,可到底怎么靠他?
我毫无头绪。
而且这段日子我爸也没再给我提示,那暗中警告我的人也没了消息,事情似乎陷入僵局,又像是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着什么,这更让我烦躁不安。
似乎,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张恒学本事。
越想越发愁,跟他接吻的心情都没有了。
郁灏叹息一声,委屈道:“如今我这张贵人脸,对你都没了诱惑力。”
我伸手捧住他的脸,笑着说:“当然有。”
他躺在我边上,把我抱在怀里,正色道:“从从,举行婚礼吧。”
“啥?”我差点蹦起来。
郁灏把我摁住,说:“我说咱们举行婚礼,正式成为夫妻。”
我抬头仔细的打量他,“你咋会突然这么想?”
上次谈起这个话题,他还说要正大光明的娶我,让我等着他,怎么会突然这么着急?
他的下巴搁在我头顶,喃喃道:“不想失去你。”
我心中更加不安,抱住他,“你是不是想起了啥?”
半天也没见他说过,我抬头一看,发现他已经睡过去了。
我有些无奈,没再追问。
又过了五六天,张恒终于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临县的洪塘镇,说是有个活,还嘱咐我一定要带上道袍和收鬼袋。
我收拾好东西,兴冲冲的赶过去。
张恒红塘镇的车站接我,说:“那一家的男人举止怪异,看着像是中邪。”
“像是?”我诧异的看向他,他很少说这么模棱两可的话。
他解释说:“我还没细看。”
匆忙叫我过来,他却还没细看,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这是在试探我的实力。
跟着他赶到出事的那家,刚进院子里,一个中年人就迎了出来,跟张恒握手说:“大师,多谢您能赶过来。”
张恒跟他客套几句,边往屋里走边问:“里面情况如何?”
中年男人回道:“一直在哭,这都哭三天了,再这么哭下去,眼睛坏了可咋整?”
“谁在哭?为啥哭?”我问。
中年男人才注意到我,问张恒:“这位是?”
张恒笑着说:“这是我的徒弟。”
一听这个,中年男人忙着说:“里头的是我闺女黄蕊,今天二十五,前阵子谈了个对象,本来都说要见双方父母订结婚日期了,谁知道他们突然分了手。”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叹口气,“刚分手时,黄蕊虽然情绪低落,也没哭,自从参加过同学聚会回来就开始哭,不吃不喝,哭累了就睡觉,睡醒了接着哭,我以为她是分手伤心,特地去把她前对象找来,这也不管用,还是哭。”
说着,我们就进了屋。
床上躺着个姑娘,脸色发白,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
从她的面相上看,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可也没啥大麻烦,脸上命气浑厚,这次的事件倒不会影响到她的寿命。
只是她双眼和双耳上有淡淡的黑气,采听宫和监察宫受到蒙蔽,命气也是过避着这两个部位游走,很可能是有人控制了她的采听宫和监察宫,引诱她一直哭。
这是鬼物迷惑人的基本手段。
张恒看我一眼,示意我上前。
我从兜里掏出来一张自己抓的镇煞符,默念了两遍镇煞咒,走到床前,伸手想要把符纸贴在她的脑门上,却发现黄蕊脸上的监察宫和采听宫上的黑气越来越淡。
迷惑她的鬼物已经不在她的身上。
我收起符纸,从兜里拿出朱砂笔,在她的两侧太阳穴点了下,彻底驱散她身上的鬼气。
转身要走的时候,黄蕊突然醒了,她惊恐的瞪着眼睛,盯着屋顶。
我心里咯噔一下,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屋顶上聚着一团黑气。
我刚看过去,那团黑气就朝着我冲过来,我侧身避开,想要往外掏符文,可是因为那团黑气的速度太快,符纸还没掏出来就被撞到胸口,摔倒在地。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过去。
把我撞倒后,那团黑气就奔着窗户过去,张恒低喝一声,掏出一根拴着铃铛的红线,跟捆实物一样,把那团黑气捆住。
我咳嗽两声,苦着脸站起来。
张恒拿出收鬼袋子,把那团气装进去,跟中年男人说:“你闺女没事了,不过她哭了这么多天,还是带她去医院检查下眼睛。”
中年男人忙着应了,把酬金给了张恒。
从这家出来,张恒把酬金分给我一半,我也没捉到那鬼物,不大好意思要,他笑着说:“接着吧,上次下阴墓分到的钱你不是都送人了么?”
我诧异道:“你咋知道的?”
他回答说:“听六爷说的。”
我瞬间后背发寒,六爷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我不着痕迹的往四周看了眼,难道六爷一直在派人监视我?
“我本以为就是个冤死鬼,没想到竟然是团气,这事不简单。“张恒突然说。
我回过神来,纳闷的问:“为啥是气就不简单?”
他回道:“人有智慧,鬼有执念,你见过空气有想法的么?”
“啊?”我愣了下,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还真没有。”
张恒说:“这就是团阴气,居然会跟咱们躲藏,认定你是要对付它的那个人,懂得先把你打倒,然后伺机逃跑,你说这团气简单么?”
我看向他手里的收鬼袋,这团阴气成精了。
张恒又说:“如果咱们再晚来一天,黄蕊的眼睛就瞎了。”
我想起黄蕊眼睛的情况,赞同的点头,哭的时间长了太伤眼睛,以前我们村有个妇女,丈夫意外去世,她太伤心,哭的时间长,最后生生的把眼睛哭瞎了。
“我怀疑,这团气实在是摄取黄蕊眼睛上的精气。”他沉思半晌,得出了这个结论,“你会看相,应该知道人脸上的十二宫,都凝聚着一定的精气,精气散掉,影响运势不说,这一宫也没用了。”
他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
“对,我刚才看着黄蕊的监察宫上的精气已经很虚弱,可她的采听宫上的精气还在。”我说。
张恒嗯了声,“所以,这团气要的是黄蕊监察宫上的精气,引诱她哭泣,不过是借着眼泪,让她把精气哭出来罢了。”
这事听着更加邪乎了,“他就是一团气,怎么会知道摄取人的精气?”
我心头一动,看向张恒,“难道是有人给了它这样的思想?”
他沉声道:“有可能。”
我们两个在镇上找了个旅馆,晚上布置好法阵之后把那团气给放了出来,问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这团气不会说话。
无论它知道什么,它都无法表达。
张恒想了想,说:“我把这团气送到六爷那里去,这事看着小,可万一真像咱们两个想的那样,幕后之人完全能弄出无数团这样的气来。”
“好。”
第二天,我跟张恒匆匆回到县城,他去找六爷,我回店里。
还没等我进店门,我就接到牛婶的电话,她在那头哭着说:“从从,出大事了,我婆婆她说不出来话了。”
我连忙说:“快送县城医院来。”
牛婶道:“不是身体的事,我们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声带没有问题。”
声带没有问题,却突然说不出来话。
我立马想到那团气,该不会说出纳宫的精气散了吧?
我连店门都没进,急忙骑着电动车赶到牛婶家。
看到牛奶奶的面相,我叹口气,还真是精气散了。
张恒猜对了,不仅仅有一团那样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