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奶的情况跟黄蕊差不多,命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但采听宫和出纳宫上却萦绕着淡淡的黑气,采听宫上的精气如常,可出纳宫上的命气却已经彻底散掉。
也就是说牛奶奶永远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进屋的时候,她还在瞪着牛婶,看她那表情,我就知道她又把这次的事情归到了牛婶身上。
不过,眼下牛奶奶嘴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隐约还有向其他部位流动的趋势,说明那团气还在她的身上。
我把手伸兜里,快步跑到床前,先是在牛奶奶的嘴上拍了张符纸,然后拿出收鬼袋子,本想着把那团气收到袋子里,谁知道那团气一碰到符纸就散掉了。
我举着收鬼袋子傻眼了,那团气咋这么不禁打?
出纳宫精气已经没了,那团气也被我打散,我没啥可干的,就拉着牛婶出去,跟她说:“我看着牛奶奶出纳宫上的精气已经散了,以后她都说不出来话,但对寿命却没啥影响。”
牛婶急道:“就没办法能治好吗?”
我摇头,叹气说:“没法子,别说是我,就是我爸回来都没办法。”
她慢在腿上掐了下,懊恼道:“婆婆莫名其妙哑了,等你牛叔回来,我该咋跟他说呀。”
“牛叔会回来?”我急忙问。
牛婶对我倒也坦诚,说:“六天前我做梦梦见他,他说他会回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牛婶做梦,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有可能是牛叔给她托梦,只是看牛婶的样子,她自己都分不出来。
我又安慰了她几句,离开了牛婶家里。
出了村,我拨通了张恒的电话,把牛奶奶这里的情况跟他说了,他沉吟片刻,说:“今晚我去你店里,利用五岳阵法把引其他的气出来。”
我诧异道:“五岳阵还能用?”
张恒回道:“要说保护你,那它没啥用,只是阵里到底封印着婴儿骨和郁灏的手骨,方便我布阵。”
我心中腹诽:那手骨指不定是谁的呢,郁灏的身体是被地坑村那队人给抬走了。
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说说,我转而问起他关于那腌菜坛子里那婴儿的事,“张哥,牛叔说那孩子心眼好,让我养着,可我也养了好几个月了,她咋都不出来?”
张恒听后笑了,“有郁灏在你身边,她不敢出来。”
“为啥?”我纳闷的问,郁灏脾气挺好的,也不会欺负她。
他解释说:“郁灏到底是个厉鬼,身上煞气重,那婴儿当然不敢出来。”
那我不就一辈子都见不到那婴儿鬼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失望。
又跟张恒说了几句话,我匆忙赶回店里,准备好布置道场需要的供品和香烛。
刚准备好这些,张恒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一件死人用过我的东西。
我哪有那玩意儿。
愁了半天,我突然想起于洋来,他专门收老物件,肯定有那东西。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开始还不想给,后来我威胁他说要是不给我,我今晚就让郁灏去找他,他立马怂了,说立刻把东西送过来。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于洋就送来一只带血的绣花鞋。
我都没敢接,直接让他放到柜台上,“你就不能送来个像样的东西?”
于洋解释说:“你不是着急要吗?我怕回家拿耽误你的事,这绣花鞋是我刚收上来的。”
说着,他往隔间瞟了一眼,问我:“我干爹在里面?”
“在,你要见他?”我挑眉问。
于洋立马摆手,“不不,我不敢,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就跑,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我忍不住笑了声。
笑完,我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下,应该把他留下,问问他关于郁灏的事。
郁灏没有死之前的记忆,那些事都是我爸告诉他的,我却从来没有跟于洋求证过。
于洋走后没一会,张恒就匆匆赶来,问我:“东西准备好了没?”
我指着柜台上的绣花鞋,说:“准备好了。”
张恒拿起绣花鞋看了眼,点头说:“的确是阴人用过的东西。”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来一个鎏金的香炉,拿出一把香,把香炉摆放在供品前头,香插在香炉里,又拿出几张符纸,将两张招阴符放在香炉前,用绣花鞋压住。
弄好这些,他看了眼表,说:“再等一个小时,八点开始。”
“好。”我把店门关上,问他:“张哥,关于这些阴气,六爷是怎么说的?”
他回道:“六爷想的跟我一样,也认为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不过以前也没人反应过这些事,所以我们猜测这些有思想的阴气是最近出现的,至于弄出这种阴气的原理……”
他顿了下,叹气道:“就是将人的三魂七魄生生的拆开,每一团阴气上附着一魄或者半魂,这样阴气便会有思想。”
我听着后背直发凉,将人的三魂七魄拆开,过程比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更加痛苦。
他接着说:“不过要将三魂七魄恰到好处的拆开,幕后之人的修为绝对在我之上,并且魂魄之间会有感应,所以我以上次捉到的那团阴气为饵,将剩下的魂魄引来。”
我恍然大悟。
八点一到,张恒就拿出桃木剑,持剑指天,左手掐着一张符纸,念了三遍招魂咒,然后用桃木剑挑起符纸,绕着香炉和供品走八卦步,先是逆时针走三圈,又顺时针走三圈,最后停在香炉前,低喝道:“今日召汝,速速归来,急急如律令!”
话落,他猛地把符纸甩向插在香炉上的香。
符纸正好落在香上,着了起来,香也被点燃。
张恒又拿出一张聚阴符,默念三遍聚阴咒,将符纸拍在绣花鞋上。
他拍上的那张符纸,连同先前压在绣花鞋下的符纸都烧了起来,火焰中的绣花鞋红的像是要渗出血。
我注意到从门缝和窗户缝里接连不断的往屋里钻进阴风来,绕着我们打旋。
仔细听着,屋里也响起哒哒的脚步声。
我打了个哆嗦,感觉屋里的气温越来越低,眼睛盯着张恒手里的收鬼袋子,发现那袋子时不时地往外鼓一下。
后脖颈子阵阵发凉,我从兜里掏出来张护身符,反手摁在肩膀上,这才感觉舒服不少。
张恒打开收鬼袋,把里面的阴气放出来,我就看见那团阴气在屋里来回的窜,像是在找啥。
突然,那团阴气直接冲向窗户,我跟着看过去,就见窗户外面也有团黑影,正在一下一下的撞击玻璃。
我有点心疼我的玻璃,不会给我撞坏了吧?
张恒面露喜色,又拿出一张符纸,捏着收鬼袋悄声往窗户边走,还没等他把举起符纸,外面突然轰隆几声,屋里立马响起一阵哭嚎,哒哒的脚步声瞬间消失。
同时,我透过玻璃,清楚的看见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离我们距离很近,就跟劈在窗户上一样。
“糟了。”张恒立马冲过去,可他还没到那团阴气前,屋里和窗外的两团阴气都散掉了。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人在外面用五雷符。
我立即开门出去,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目光掠过马路对面的路灯下,我看见一块黄纸,我连忙跑过去,捡起一看,果然是符纸。
张恒也追过来,拿过黄纸,看了半晌说:“就是普通的符纸。”
我后悔极了,“竟然让人找上门破坏了阵法。”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五雷符直接把两团阴气打散。
张恒也是叹气,“这不怪你,是我没想到这一点。”
说着,他苦笑两声,自责道:“这些年我是越来越没用,若不是有仙家跟着我,怕是我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我心里也自责后悔,可看他这么难受,还是连忙宽慰道:“那人手上不止一团阴气,以后肯定还会露出马脚。”
我们两个把外面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也没找到其他的东西,失望的回到店里。
“张……先生,仙家呢?”我惯性的还想叫张哥,中途发现赶紧改口。
他说:“仙家上次阴气尽失,如今正在修养,还得个把月才能恢复,今天要是仙家在,绝对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我们两个说了会话,他就说要去给六爷回话,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转头跟我说:“我今天听六爷说过几天还有个活给咱俩,这次酬金非常高。”
我应了声,心里不大感兴趣。
送走张恒,我重重的叹口气,锁上店门,把地上的绣花鞋和香炉都收拾好,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现在我连挣钱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怎么破死难,怎么去找我爸,怎么调查我妈的死因。
风风火火的忙活一阵子,看似往前走了不少,可仔细回想,我仍旧像原地踏步,我爸和我妈的事情依旧毫无头绪,唯一知道的就是郁灏能帮我破死难。
可是他该怎么帮我?
“为何叹气?”郁灏坐到床边,问我。
我在床上滚了一圈,躺到他的腿上,把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当时真是傻了,应该注意着外面的。”
越想越后悔,店里的窗户能看见对面的路灯,我只要站的再近点,就能看见用五雷符的人了。
郁灏伸手按着我的眉心,说:“既然那人蓄意为之,肯定还会露出马脚,不用着急。”
我也是这么安慰张恒的,可这心里就是难受。
我抱着他的腿,失落的说:“我还是不行,如果是我爸或者是牛叔在,他们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会看脏捉鬼,看相有时候也不顶事,也不会拳脚功夫,我对自己陷入深深的怀疑,我这样的人,还能做啥?
郁灏托着我的腰,把我抱起来,认真的说:“你还年轻,需要成长,相信我,只要你不放弃,肯吃苦努力,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就势搂住他的腰,说:“你总是这么安慰我。”
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娇嗔和依赖。
他把我抱的更紧,“不是安慰,这是事实。”
跟他说了会话,我心里好受很多,抬头看向他,纳闷的问:“你晚上去啥地方了?”
于洋来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他在隔间里,可等张恒过来布置道场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他解释说:“我身上煞气重,若是我在附近,那团阴气不敢过来。”
我点点头,伸手捧着他的脸,突然心头一动,我从我的脸上看出是郁灏给我破死难,那我没准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怎么给我破死难!
想到这里,我立马的看向他的脸,却惊讶的发现我不但看不出他的面相,都看不出他脸上的命气。
我正色道:“郁灏,你的面相……”
我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低头亲住我,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制住,抵在床上,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刚开始我还清醒着,不满的瞪着他,可当他用手盖住我的双眼后,我的脑袋就越来越晕,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正是迷糊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他在我耳旁不住的念叨,“我不会让你死,我会回来……”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醒过来,坐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像是宿醉的感觉。
“郁灏?”我冲着外面叫了声。
自从我跟他确定关系以来,大部分时间我是在他的怀里醒过来,就算是我醒来他不在床上,我叫一声他也会立刻出现,可今天我叫了五六声都没听见他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着穿鞋下地,在店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反而在柜台上看见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毛笔字:保重,勿念。
这是郁灏的笔迹。
去他娘的保重。
我把纸胡乱的塞到兜里,着急的喊:“郁灏,你出来。”
大清早,我跟个疯子似的,穿着睡衣从店里一路喊到县城外,可他始终没出现。
我站在县城外的公路旁,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为啥就不声不响的走了呢?
连个正经原因都不能给我吗?
“从从,你这咋了?”
突然听见有人叫我,我慌忙抬头,看见的却是骑自行车的二婶。
她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脱下外套给我披上,心疼的问:“你咋了?有人欺负你了?”
我吸着鼻子,想要忍住眼泪,可是看见二婶担忧的神情,我理智全失,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二婶,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我越哭越伤心,哭的直打嗝。
二婶搂着我,在我背上轻拍着。
哭到最后,我眼睛发涩,一掉眼泪就疼。
看我情绪冷静些,二婶把我送回店里,还给我煮了一碗面,说:“从从,到底谁走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带着哭腔说:“我对象,我俩昨天吵架了。”
现在我也冷静了,越想越觉得郁灏离开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从开始就在骗我,留在我身边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现在目的达到,他抽身而退;二是他有不得不离开我的理由,偏偏这个理由还不能告诉我。
可是无论哪种原因,我都不能让二婶知道我跟个鬼谈对象。
听见我谈了对象,二婶立马坐到我对面,对我发出连环三问:“他叫啥?哪儿的人?干啥工作的?”
我开始半真半假的胡说:“他叫于浩,是犊野县人,之前我跟牛叔过去办事认识的,后来他来县城打工,我们两个就开始谈了,昨天他说要带我回去见父母,我没答应,他就生气了。”
二婶皱起眉,“这就生气了?那他的脾气也太大了。”
我抹了把泪,生气道:“谁说不是呢,趁着我睡觉的时候连夜跑了。”
二婶打量着我,犹豫着问:“你跟他……你们两个还没……”
我领会到她的意思,连忙摇头,“还没睡过。”
她神情轻松些,在我吃饭的时候劝了我几句,把碗洗好就匆忙离开了,她说二叔身体不舒服,她得去买药。
我坐在店里发呆,如果郁灏现在出现在我身边,我绝对不再心疼他那张贵人脸,狠狠的打他一顿。
下午四点多,张恒过来找我,笑着说:“从从,犊野县又出现了吸人精气的阴气,六爷说这事是咱们发现的,就让咱们去看看。”
犊野?
我登时来了精神,没准郁灏是回犊野那荒坟了。
我心里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还是想去看看,不看一眼,真不死心。
“那咱们快走,现在还能赶上晚上的火车。”我拿上包就拽着张恒往外跑。
他拉住我,无奈道:“再着急,你也得去换身衣服。”
我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
“先生,你等我五分钟。”我连忙跑回隔间换衣服洗漱,简单的收拾上点东西,就跟张恒去了火车站。
晚上这趟火车是绿皮车,速度慢,我们到犊野县的时候都后半夜了,在火车上的时候,张恒就说到了这边有人过来接我们,等下车碰头后,我才知道接我们的人是黄善军。
他解释说:“我就是这的人,这段日子正好在家休息,那天听六爷说你们要过来,我就把这事揽过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黄哥,你最近注意些,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好奇心别太重。”
黄善军的眉心偏右,长了个红疙瘩,命气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要弱一些,而且命气在脸上流动时,过监察宫而不入,并且他的眼中红血丝很重,我推测他可能会因为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遭难。
不过就算是遭难,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他一次,能避过不是更好么?
“你从我脸上看出来的?”黄善军摸着脸,问我。
我点头。
他道谢:“谢谢你,我会注意的。”
张恒在我脑袋上揉了一把,炫耀说:“我收的弟子厉害不?”
黄善军惊讶道:“从从竟然拜入你门下?”
“那可不。”张恒十分得意。
“挺好,我之前还担心从从往后会受欺负,现在有你在靠山,好很多。”黄善军说。
上车后,黄善军才说起正事:“这次出事的是一家人,在犊野县下面的一个村,挺偏僻,开车过去得六七个小时,还是山路不好走。”
“难道是一家人都看不着东西或者哑巴了?”我疑惑问、
黄善军摇头,说:“一家四口,父亲失明,母亲聋了,一对儿女成了哑巴。”
我心头一震。
他接着说:“我昨天就派人去看过,那家的男人说他失明之前总听见有人在他耳边笑,眼前还老出现黑影,为此,他还特地请道士看过,那道士给了他一道符,他拿到符纸一个小时后,就彻底看不见了。”
“其他三个人也是跟他同时出的事?”张恒问。
黄善军脸色凝重,“对,当时那道士留下四张符纸,他们四口一人一张,在一个小时后一起始终了,这一下子毁掉一整家。”
我心头微颤,半天说不出来话。
张恒沉默半晌,又问:“那道士留下来的符纸还在吗?”
黄善军摇头,“我派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往出事村子走的途中正好路过于洋老家,我让黄善军停了下车,特地去半山腰的坟地上试了试,别说是魂魄,连一丝阴气都没哟。
我失望的回到车里,看来郁灏没有回来。
赶到出事村子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刚走到家门口,我就看见两个四五岁的小孩正蹲在门口,一男一女,长得很像,应该是龙凤胎。
看见有人过来,两个小孩害怕的跑回院子里。
我们跟着小孩进院,就看见一个男人正拿着根棍子站在院子里,女人在厨房忙活,家里条件一般,但收拾的很干净。
黄善军上前说:“你好,我们是特地过来调查你家这次意外事件的,昨天我同事刚来过。”
男人颤抖着冲黄善军伸手,因为看不见,方向还歪了,“你能帮我?能让我重新看见?”
我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那两个孩子身上。
在他们的出纳宫还有一层未散去的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