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住院部,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老人,木兰将花放在老人的怀里,微笑着说:“阿姨,送给你的花,祝你早日康复!”
收到花的老人一下子愣住了,半响才明白过来,她用干枯的手抓住木兰的手,抖动着嘴唇,和蔼地笑起来:“好孩子,谢谢你!老天会祝福你的!”
木兰走出医院大门,叹口气,扫了一眼医院那硕大的招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活到现在,早就在医院里经历了风雨和创伤,也看透了人性中最黑暗的可能,和最炽热最朴实的感动。
“从此以后,我还是尽量远离这些商场之外的人事纷扰吧,不然真的是自找麻烦了。”木兰看着进出医院的匆匆人群,在心里对自己说。
木兰刚走出医院,林心兰的病房里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夏华清和阿佩。
阿佩一只手挽着夏华清,一只手捧着束鲜花,站在了林心兰的面前。
柳千绿看着面前的两人,转身看向林心兰,不料林心兰只当病房里的人都是空气,不置可否地吃着柳千绿刚刚削好的苹果,既不说什么,面容里也没有特别地显示出什么。
“姐姐,你感觉好了吗?知道你身体不好了,我和老公……老爷,都很担心你……”阿佩把花放在桌子上,笑盈盈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林心兰,“姐姐,算起来,你也快有60岁了吧,真是岁月催人老呀,我们,都不年轻了,不服老不行了……”
虽然林心兰忍耐着不说什么,但是柳千绿还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快。于是,柳千绿微笑着对面前的阿佩和夏华清说:“阿姨的身体底子还是很好的,恢复得也快,医生说阿姨心宽,定能长命百岁。”
阿佩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扫了一眼柳千绿,鄙夷地说:“哟,这位,不是柳千绿大明星吗?怎么,你最近是被公司雪藏了还是封杀了——竟然这么有闲心?可惜呀,你就是花再多的心思在这里,你也不过是一名戏子,哪里能进得了夏家的家门!墨翰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然鬼迷了心窍,看上你这样的人。我看你呀,为了姐姐的病体着想,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惹她生厌了吧。你说是吧,姐姐?”
林心兰冷冷地看了一眼阿佩,淡然地说:“你和她相比,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吧,有什么值得耀武扬威的?听说,前一阵子,你在一家珠宝店,竟然连一枚戒指都买不来,说起来,真让人笑掉大牙了。我要是你,就在笑话别人之前,好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不要被别人攥在手里了。”
阿佩听了,脸都绿了,她的脸叠在一起,眼睛一眨,两颗泪珠就滚落出来。她回身扑进夏华清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老爷,你听听,都二十年了,姐姐她,还这样笑话我,还有墨修……”
夏华清拍了拍阿佩的后背,不耐烦地看向林心兰:“你说你这个人呀,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尖牙利齿的样子,得理不饶人。阿佩一听说你病了,就赶紧拉着我来看望你,还说要问问你,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她来给你准备。还说墨翰忙,不会那么细心体贴,等到你出院了,还是搬到老宅子里,大家一处住着,好歹也有个照应。谁知你,竟然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全然不顾及别人的好意……”
林心兰冷笑:“我竟然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意?”
夏华清叹口气,不再针对林心兰了,他看向柳千绿,冷淡地说:“柳小姐,你是一个大明星,又年轻貌美,你若想要找个富豪嫁了,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何苦单恋着墨翰呢?他心里若是有你,何必等到今天,还没有给你一个什么承诺呢?
要我说,柳小姐,别浪费力气了,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四年前他没有娶你,四年后,你也别妄想了!再者,即使他要娶你,我们夏家,也不会有人同意的。心兰,你可不要一时心软,看在她照顾你的情面上,就答应让她嫁给墨翰呀,我告诉你:我坚决不同意!”
柳千绿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而且说那些话的人,还是关系到她是否能嫁进夏家的关键人物。委屈的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想极力忍住不要眼泪掉下来,可是她做不到。泪眼巴巴地看向林心兰,柳千绿希望在她这里,寻找到暂时的安慰,哪怕这安慰是虚假的。
林心兰看向柳千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柳小姐,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众多年轻女子想要嫁进来的豪门:势利,薄情,卑鄙无耻,互相倾轧,连他们的婚姻和感情也是这样的。所以,你不要幻想嫁进夏家了,因为你不会得到幸福的。他们不但会看不起你的出身,也看不起你所在的阶层。即使你嫁进了夏家,也不会得到夏家人的肯定。想想晚春吧,她嫁进来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连夏家都要敬她三分,可是后来呢?她又得到了什么?”
柳千绿知道,再继续呆在这里,得到的除了侮辱,再也不会有别的了。于是,她流着泪水,夺门而出。
林心兰平静地看着奔跑出去的柳千绿,不禁在心里叹息:希望柳千绿通过这次直面夏家的人,明白她的处境,知道她的未来,不要再纠缠着墨翰了。
阿佩关上门,破涕为笑:“姐姐,你可得好好答谢我呀——看那样子,你也不喜欢这个戏子,只是苦于一时心软,不好伸手打笑脸人罢了。如今她吃了这个亏,想来就不会再纠缠你和墨翰了——老爷,你说,我是不是时时处处为夏家着想,为咱们墨翰着想,为姐姐着想?”
夏华清满意地点头,对林心兰说:“心兰呀,你这脾气和心性若是有阿佩的一半,咱们两个也不会走到今日了,说起来,都是你这个人太倔强了,又太要强。你看你,要是和我们同住在老宅里,你的身体我们也能照应着;再不济,有阿佩在,我和墨翰也能放心些。”
林心兰将手中的苹果仍进了垃圾桶,冷冷地说:“不劳你们费心了,我还有儿子,我的身体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差,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好好地……”
夏华清指着林心兰,无奈地叹息:“你呀你,就是死倔!既然你也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也不想接受我的帮助,那咱们,还有什么必要来往的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真的确实有那么厌恶我和阿佩,索性哪天,咱们就去离了吧!这样拖着,夫妻不像夫妻,有什么意思呢?”
林心兰冷笑:“这才是你们想说的实话吧——也真是难为你们了,二十年了,第一次提出来。不过,你们也别妄想了,不可能的事情:你们可以幸福恩爱地住在一起,甚至可以白头到老,生死同穴。但是在法律上,你们别指望得到一个正经的名分,我不给!我不答应!”
夏华清气得吹胡子瞪眼,阿佩也气得牙关紧咬无法发作。
阿佩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扶着气极的夏华清坐在椅子上,平静地对林心兰说:“姐姐,就算不是为了我们,你也要为自己想一想了。现在这个社会,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还年轻,未来还有一路段要走,你何必要在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里挣扎?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做出来确实可以逞一时意气,可是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重新考虑未来的新生活呢。我想如果墨翰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肯定也会这样说的。”
“阿姨你说错了,不管我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她的,而不是去逼迫她。”夏墨翰说着,进入了病房。
“墨翰呀,你佩姨也是为你妈好……”夏华清一看到儿子,就脸上堆笑地说。
“哼,是吗——她如果真心为我妈好,当初就不会介入你们的婚姻,让我妈她整日里以泪洗面,郁郁寡欢,让她受尽了痛苦折磨,让她受尽了流言蜚语,”夏墨翰坐在母亲的病床上,握着母亲的手,说,“爸,阿姨,你们能有今日,应该感到满足了吧?你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你们相见恨晚,只要有爱情就足够了,为什么时至今日,想要的更多了呢?我妈她一个人住在外面,她没有碍你们的眼,也没有防碍你们的爱情,你们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逼人呢?”
夏华清和阿佩气得说不出来话,只得相互搀扶着,恼羞成怒地离开了医院。
林心兰怜惜地看着儿子,说:“墨翰,你不该顶撞你爸,他最是个要脸面的人,你今天说了这些话,再加上那个女人吹吹枕边风,你在你爸心中的位置,可是会变的呀!何况,墨修也一天天地长大了,总有一天,他也是要进入夏氏的,到时候,你爸心中眼中,可不只有你一个人了……”
夏墨翰伸手将母亲的头发拢到耳后,赫然发现似乎不经意间,林心兰头上的白发更多了,似是一夜之间冒了出来,想来是这几天,她没有染发的缘故吧。
“妈,商场上的事情,你不要管。无论如何,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苦着你的。至于你和爸离婚的事情,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倒真是觉得,既然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何苦要这样硬撑下去呢,为了一个已经早就没有感情的男人,不值得。妈,你确实应该向前走一步了,不要再陷在这样的泥潭里了。我爸他,不值得。”
林心兰点头:“你说得对,我是得好好地想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