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奇苦无比,更兼这茶中有股子怪里怪气的味道,金顺气由心生刚要叫骂,谁知那门被缓缓地推开了,金顺手中紧握着杯子盯着门口,一会儿工夫一个人出现在了金顺面前,金顺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瞬间跌倒在地。
第五章 雾漫山,萤火虫之惑
潘俊与冯万春两人追出后门只见一个黑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二人对视了一下立刻回到屋子之中,只见此时段二娥抱着金龙正在熟睡,而燕云却不知所踪。潘俊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应该想到,燕云得知自己的弟弟燕鹰近在咫尺,而且直到现在还在为日本人卖命,以燕云的脾气是一定会去找燕鹰的。
“冯师傅,你与段姑娘和金龙暂且留在这个村子中,我去将燕云找回来!”潘俊想了想接着说道,“如果两天之内我们没有回来的话,你便带着段姑娘和金龙先赶往天水城!”
“好!”冯万春在潘俊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潘俊转身离开了屋子,牵了一匹马从后门出去,向着燕云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从此处一路向北,潘俊快马加鞭狂奔四十余里,宽阔大路渐渐变成了沿河而上的羊肠小路,右边是黑压压的参天古木,而左边是波涛汹涌的黄河天水。天色从昏暗渐渐亮了起来,东方显出鱼肚白的时候,山中忽然下起了一阵浓雾。
浓重的雾气像是滚滚的炊烟从右面的树丛中缓缓流淌出来,将眼前这条小路全部弥漫在浓雾深处。潘俊很早便听闻这黄河秦岭小路有一种极为玄妙的奇观“雾漫山”,谁想今天自己会在此处遇上。
浓雾像是有了质感一般,潘俊只能望见前面一两步的距离,这狭窄的小路只能容得两三人并排而过,胯下的马稍有不慎便有失足坠下的危险,因此潘俊行进得极为谨慎,速度便自然降了下来,眼前是如胶状浓重的迷雾,耳边是滔滔的流水声。就这样仅仅行了百余步,潘俊忽然勒住缰绳,他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此刻胯下那匹马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危险一般,一双前蹄拼命地在地上乱蹬,潘俊坐在马上冷静地回想着,忽然他终于明白自己感到不对的地方了,那就是耳边那不绝于耳的流水声不知何时忽然消失了。
潘俊顿时感觉不妙,这条小路本应该是沿着黄河直上,一直向北通往甘肃天水,可耳边怎么会忽然连半点儿流水声也没有了呢?潘俊牵着缰绳向后退了两三步,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马走在前面,刚迈出四五步,右脚便踩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那石头上满是青苔,脚下一滑顿时觉得身体快速地向下坠。
幸好潘俊牢牢地抓住缰绳,那马感到缰绳拉紧拼尽全力猛抬起头,这才阻止了潘俊继续下落,但人已经悬在了半空。此时那滔滔的水声再次在潘俊的耳边响起,潘俊似乎能隐约地感觉到自己身下的黄河水正虎视眈眈地等待着自己的下落。
潘俊抓着缰绳的手不断用力使身体一点点向上移动,另一只手艰难地抓住布满青苔的石头向上爬行,上面的那匹马低着头拼命地向后撤身,拴在头上的缰绳顺着马头一点点地向外滑落。
正当潘俊那只手牢牢地扣住石头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手上的缰绳终于从马头上脱落了下来,潘俊一只手失去了力道,仅凭着另外一只手艰难地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却再也难以向上攀爬了。
终于摆脱了缰绳的马长嘶一声,咆哮着沿小路向前奔去,只奔出数十步便听耳边传来“扑通”一声巨响,想必那匹马已经落入水中。潘俊有些心痛,不过此刻他自己的安慰也只在旦夕之间,虽然此刻自己还能勉强支撑一会儿,不过如果没人营救的话,坠入黄河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又是那团篝火,黑色的密林中潘俊和时淼淼二人坐在篝火前面,时淼淼一直低着头,眼角上闪烁着泪珠。
“潘俊!”时淼淼说话的时候依旧低着头,望着眼前的篝火,“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潘俊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个女人像是一座隐秘在一层薄纱中的山一样,若隐若现,让人无法捉摸。
“呵呵!”时淼淼笑了笑,不过此时他的笑意里多了几分温情,她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我会自己去找关于那件事的线索的,如果我找到了,自然就会去新疆和你们会合!”说完时淼淼头也不回地向密林深处走去。
“时姑娘……”潘俊忽然叫道,时淼淼停下步子站在黑暗的树林里,潘俊走上前去拉住时淼淼的手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会在新疆等你回来!”
时淼淼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松开了潘俊的手,静静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潘俊的脑袋一阵剧痛,早已经麻木的手力道尽失,身体犹如风中的落叶一样飘然下坠。谁知正在此时,一只粗糙的手忽然将潘俊的手腕紧紧抓住,紧跟着一条绳索从上面掷了下来,那绳索上早已经拴成了一个套,那绳套落到潘俊脚下的位置被人稍一用力竟然从潘俊的脚下穿过,径直向上将潘俊的腰牢牢套住,这时那绳子上的力道加大,潘俊觉得身体被人拉了上去。
浓雾依然没有消散的迹象,抬起头只能看见头顶上一个红色的亮点,潘俊坐在路上,身边站着一个老者,这人此时正在将手中的绳子一点点地卷起来,然后挂在腰间。
“小哥,你没事吧!”老者的语气十分平和,刚刚将潘俊从那悬崖下提起来竟然大气也不喘。
潘俊此刻还未完全从刚刚那惊险的一幕中完全恢复过来,他坐在地上喘息了一刻之后仰起头,见眼前那人大概六七十岁的模样,个子不高,身体微弓,骨瘦如柴,虽然是盛夏时节,上身却穿着一件已经露了棉花的黑色棉袄,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精神矍铄。
“多谢!”潘俊拱手道,说罢站起身来刚要走,却被眼前那个老头拦住。
“小哥,你要去哪里?”老者凝望着潘俊。
“实不相瞒,本来我是来追赶一个朋友的,谁知行至此处却遇见这场大雾,马丢了不说还险些命丧于此啊!”潘俊彬彬有礼地说道。
“呵呵,如果小哥此刻继续向前走,说不定走不出百米便会再次坠入悬崖之中!”老者似乎对眼前的迷雾颇为了解,他淡淡地微笑着,“你可知这迷雾的来历?”
“之前晚辈曾听闻有过鬼雾山这一说,每逢黄河入汛之后这黄河沿岸的甘肃一带便会出现鬼雾的天气。人如若进入这鬼雾之中往往迷乱方向,便如同着了鬼打墙一般。多有不善者误入鬼雾,跌下山崖死于非命!”潘俊天生便聪明绝顶记忆超群,虽然这话父亲只是匆匆说过几句便记在了心中。
那老者听了潘俊的话不禁笑了笑说道:“外人也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啊!”
潘俊听着老者的意思自是懂行之人,连忙拱手道:“晚辈愿闻其详!”
“呵呵,这鬼雾山确实不错,每逢黄河入汛由于黄河水位上涨,加之这两旁的深山峡谷遮蔽水汽,因此只要太阳一出来,这升腾起来的雾气加之山中的水汽便会融为一体,形成这独特的黄河鬼雾!”老者一面说着一面从腰后掏出一杆水烟,点燃之后吸了两口,谁知那浓雾似是有生命一般,浓烟一起周围的浓烟立刻向周围扩散开去。老者用力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那烟所到之处浓雾远远散开。
潘俊看得出神,老者不禁脸上露出笑意,指着那散开的浓雾说道:“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这浓雾的里!”
“哦?”潘俊一脸惶惑地望着老者。
“人人都知这黄河小径有个鬼雾山,却极少有人知道这内中还有一层含义!”老者故作神秘地吸了一口烟再次吐出,将眼前的那片浓雾驱散,接着说道,“叫做雾打墙!”
潘俊心头越发糊涂,早早听闻有“鬼打墙”一说,这“雾打墙”究竟是指什么?
老者见潘俊似有不解,于是接着说道:“你看这浓雾,看似是雾,其实内中自有玄机!”
经由老者一说潘俊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不过这绝不可能,潘俊望着老者犹豫片刻说道:“难道这是逍遥蜂?”
潘俊此言一出,眼前的老者眼睛一亮颇为诧异,眯着眼睛在潘俊身上打量一番,而后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果然如此!”
“难道我猜对了?”潘俊见老人如此吃惊心中早已猜到几分,只见老者眯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如你所说,这浓雾一半是雾,而另一半则是逍遥蜂!”
潘俊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早听闻逍遥蜂甚是微小,几不可见,而且寿命极短,庄子在《逍遥游》中曾说朝菌不知晦朔,多人以为朝菌便是菌类,实则便是这种极其细微的小虫。它们三更破卵,四更展翅,五更交配,日出则毙!”
老者见潘俊说得如此详细,不禁感叹地点了点头。
“这种细小的虫在死亡之前会被动物身上所散发出的热气或者声音吸引,想必这就是为什么它们会聚集在此的原因吧!”潘俊望着眼前那浓密的黑雾说道,“而且它们死亡之前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能让人产生幻觉,刚刚我想我便是被他们的气味所控了!”
“小哥,看不出来你对这逍遥蜂竟然了如指掌!”老者吐了一口烟笑着说道。
“只是……”潘俊犹豫道,“只是据古书上记载,这逍遥蜂早已绝迹了,即便在未绝迹之前它们也只是出现在云南、江苏、江西、福建、浙江等地,因为这种细小的虫的食性极为单一,只以洋金花(曼陀罗花)果实为食,难不成这山中……”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潘俊的脑海,他扭过头望着旁边那被浓雾重锁的大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