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的人找工具打开了铁链。众人将张怀尧抬上警车,一路飞驰至龙州市人民医院。院方立刻调动起最好的资源,对这个特殊的病人展开急救。
张辰也赶到了医院。医生说他的儿子只是身体过于虚弱,调养一段时间便可康复。张辰喜极而泣,他转过身来紧握住鲁局长的手,谢不绝口。
“你不用感谢我,”鲁局长提醒对方,“我们都应该感谢小朱。”
“对对对,小朱人在哪儿呢?”
“他受伤了,正在楼下外科接受治疗。”
张辰把手一挥:“快带我过去看看!”
朱思俊额头上的伤口缝了七针,另外他右手被铐住的地方受到了严重的挫伤,除此之外并无大碍。张辰对朱思俊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同时叮嘱鲁局长要对这样的好同志展开重点培养。
等张辰走后,罗飞才有机会向朱思俊询问事发的详细经过。
朱思俊告诉罗飞:“李凌风一直在指挥我开车。到了育才路我下车从河边取了一个塑料袋给他。我看到袋子里有一个小盒子一样的仪器,一把小小的万能钥匙,还有一个类似于遥控器的东西。李凌风先把那个盒子样的仪器打开,然后就开始对我进行催眠。我防着他呢,根本没中招。但是为了迷惑他,我故意表现得很配合。后来他又用钥匙把手铐打开了,他还命令我把自己右手铐在方向盘上。我照做了。接着他指挥我把车开到了石桥路,在一处绿化带旁边叫我停车。他告诉我一个地址,说张怀尧就关在那里,然后就下车想要逃跑。我没有办法阻拦他,只能开车去撞他。后来你们就赶过来了。”
罗飞继续问道:“他是怎么对你进行催眠的?”
朱思俊道:“主要就是想让我听从他的命令。因为我刻意提防着,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
“具体用了什么样的话术呢?”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罗飞觉得有些奇怪。刚刚发生的事情,怎么会不记得?
“当我意识到他在实施催眠术的时候,我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很多话并没有真正听进去。”朱思俊解释说,“我只知道他大概就是说我只有听从他的命令才能救出张怀尧。但具体的用词确实不记得了。”
罗飞提出质疑:“他的催眠术那么厉害,这么简单就被你化解了?”
“事实就是这样,”朱思俊耸着肩膀说道,“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很难被催眠的人吧。”
罗飞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朱思俊。这个人很难被催眠吗?难道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属于那种自我控制欲很强的人?可是朱思俊如此执着于仕途,对于一个催眠师来说,这样强烈的欲望简直就是心灵上一扇不设防的大门。
但不管罗飞如何疑虑,李凌风确实已死。正如朱思俊所说,事实就是这样。
罗飞转而询问另外一些细节:“他要你把自己铐住,你为什么要照做?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为了迷惑他啊。必须让李凌风觉得他已经控制住局势,否则他怎么会把张怀尧的下落说出来呢?”
这个回答符合朱思俊的性格。他一心要完成这个任务,再大的危险也丝毫不惧。
“你为什么要开车撞他?”罗飞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当时已经有特警队员形成了包抄,你在车里应该能看到的。”
“是的,我看到了特警队员。”朱思俊微笑着说道,“但是我看到的一些东西,特警队员可看不到。”
“什么?”
“地道的入口。”
罗飞“嗯”了一声:“你看到了?”
朱思俊点点头:“就在绿化带里。我看到那个入口已经打开,而且李凌风就是奔着那里去的。我立刻明白他想通过地道逃跑,这个情况显然在你们的计划之外。为了保险起见,我只好开车撞了上去。因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脱。”
罗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感慨道:“你很幸运,你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哦?”
“你看到的那个东西是地下人防工程的通风口。李凌风已经提前破坏了通风口的水泥浇顶,这样他就可以轻松下到人防工程里。另外他还在通风口下方埋设了炸药,塑料袋里的那个遥控器就是引爆炸药用的。那种自制炸药的威力虽然不大,但足以将通风口炸塌。”罗飞介绍完现场情况之后又总结道,“所以说,如果让李凌风进了地道,他会立刻引爆炸药将入口破坏,我们的特警人员就没法再继续追击了。”
“那我们就很难抓住他了,对不对?”
罗飞坦承:“没错。这个人防工程面积很大,一共有六个出口。警方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些出口都设置在哪里。所以如果不是你开车撞他,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那就好。”朱思俊笑道,“我受的伤是值得的。”
“非常值得。”罗飞看着朱思俊,虽然他并不想鼓励对方的自得心态,但有些事实也无法回避,“你不但阻止了嫌犯的逃跑计划,更挽救了张怀尧的生命——现在你就是这座城市的英雄。”
“是吗?”朱思俊把身体靠在床头,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来满足自己对仕途的光明遐想。
03
经过治疗,张怀尧于凌晨时分恢复了神志,但他的情绪极不稳定。这种状态显然和他被囚禁的经历有关。第二天一早,罗飞把萧席枫请到人民医院,希望对方能对张怀尧的记忆展开探索。
罗飞所关心的不仅是张怀尧的心理问题,他更要弄清李凌风是否已在这个年轻人的精神世界中埋下了“催眠炸弹”。
在萧席枫的诱导下,张怀尧顺利进入了催眠状态,随后萧席枫便开始了探索的过程。
“试着想一想,在十天前发生了什么?”萧席枫用温柔的声音问道,“那天你本来要出发去西藏的,但是有一件事发生了,改变了你的计划,对不对?”
张怀尧在病床上无声地点点头。
“发生了什么?”
“我遇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骗子!”张怀尧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气,随后他又解释说,“我并不认识他,我们只是在网上聊过。”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地下室。”
“你为什么要跟他走?”
“因为他抓住了劳拉。”
“劳拉?”
“是我养的狗。一只纯种的苏牧,很名贵。”
“他用劳拉来威胁你,所以你只好跟他走,是吗?”
“是的。”
“你很喜欢劳拉?”
“是的,它怀孕了。”
“劳拉在那个地下室里面吗?”
“在。”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张怀尧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晕过去了。我的后脑很疼,大概是被那个家伙打了一下。”
对方的沉默似乎是在表达一种时间流逝的感觉,萧席枫便顺势问道:“你是不是晕了很久?”
张怀尧说:“我觉得是的。”
“你醒来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张怀尧焦虑地舔了舔嘴唇,说:“很不好。”
“怎么了?”
“我被关在了那间小屋里,有根铁链拴在我的脚踝上。”
“那个人还在吗?”
张怀尧摇摇头。
“那屋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还有……”张怀尧咬了咬牙,他带着某种极其矛盾的情感说道,“劳拉。”
“劳拉和你关在一起了?”
“是的,那人用另外一条铁链拴住了劳拉的脖子。”
“嗯。”萧席枫想了想,又问,“那是一间什么样的屋子,你能描述一下吗?”
“屋子不大……天花板上的灯光很亮……”张怀尧喃喃说道,“地板上很潮湿,不过那人给我留了一床毯子,我把毯子铺在地上,这样就不会太冷……”
“然后呢,在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张怀尧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别着急。”萧席枫用平缓的语调引导对方,“你可以慢慢回忆。先从第一天开始。”
“第一天……”张怀尧嘟囔了一句,他的情绪略有缓和。
萧席枫想到一个细节:“你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能判断出时间吗?”
张怀尧回答说:“可以的。墙壁上有一个带日历的挂钟。”
“那好,就说说第一天吧,第一天你是怎么度过的?”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想办法逃脱。最初我想要走到门口,但是我被铁链拴在一个大铁块上,那条铁链很短,我根本走不了几步。我想把铁链砸开,手边又没有工具。折腾了一会儿之后,我觉得有些口渴了。不远处有一个洗手池,我就凑到龙头下面喝了点水。这时我发现在池子里居然有一把匕首。我连忙把匕首拿在手里,心想只要那家伙回来,我就用这把匕首和他拼命。可我等了很久那人也没回来。后来我又试着用刀去撬那条铁链,但是铁链很结实,完全撬不动。我丧气了,开始坐在地上发呆,胡思乱想的。中间我还哭了几次……第一天大概就是这样。”
“那第二天呢?”萧席枫继续问道,“第二天又怎样?”
“第二天……”张怀尧幽幽说道,“第二天是从中午开始的。我前一天晚上基本没睡着,直到早晨实在熬不住了才合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睡眠让我的精神好了很多。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