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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守墓的老头儿出现的第一时间起,唐儒对其就很客气。
这种客气并不是出自于实力上的尊重,而是纯粹因为对方的年纪太大了。
唐儒乃徐州府府首,虽然这座墓园他在今夜之前只来过一次,平日里也从未关心过这里埋了什么人,但他却知道这位守墓人。
哪怕只是被记录在卷宗上的,以及一些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
何伯叫什么没人知道。
何伯在墓园守了多少年也没人知道。
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唐儒祖父尚在人世的时候,这位何伯就是守墓人了。
修道之人的寿元不短,所以如果从唐儒祖父的年纪来推论,何伯至少也有两百来岁。
只是在今夜之前,唐儒从不知道何伯也是修行者。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直至此时此刻,他依旧没有能够从对方的体内感受到丝毫的灵力波动。
这说明什么?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何伯擅长某种隐匿气息的秘法。
要么,何伯的实力恐怕远在唐儒之上!
修行界中有这么一句话,修道,就是在修年岁。
换言之,在很多时候,一个人活得越长,那么他的修为便有可能越发深不可测。
哪怕你的天赋再低,但如果你的命够长,能活个千年之岁,那么境界自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路再远,只要你一直走,也总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这或许是最笨的法子,却没有人能够忽视时间的力量。
这也是六大门派之一,万寿阁的开山宗旨。
当然,在很多时候,当修行者寿元将尽之时,伴随着气血的衰败,气海的阻塞,也会出现修为跌落的现象,这也在常理之中。
唐儒从未想过,今夜墓园一探,竟然会发现如此一位藏龙卧虎之辈。
他更没想到,对方已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
若不是罗森突发奇想,要让唐儒送他来这一趟,恐怕唐儒还会被继续蒙蔽下去!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唐儒发现了何伯的身份存疑,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似乎从何伯的态度来看,对方并没有与唐儒为敌的意思。
所以唐儒唤了对方一声“前辈”。
这便是在求善。
而一旁的罗森听到“秋鸣寺”这三个字,却是眼皮轻轻一跳。
不太对劲。
关于秋鸣寺的来历,罗森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唐琬儿给他介绍春闱的时候顺便提过一嘴。
所以罗森只知道这秋鸣寺是近些年突然崛起的修行势力,扎根西域,算是承袭了佛门一脉的香火。
即便如此,罗森也觉得唐儒的这番话有些对不上号。
首先是时间问题。
之前说过,这守墓人何伯至少有两百多岁的年纪了,而秋鸣寺却是近十年才突然崭露头角的新兴势力,何伯怎么会是秋鸣寺的人?
除此之外,那秋鸣寺乃是佛门大宗,而罗森却是知道,自己的气海之根是怎么来的。
这玩意儿能是佛门的东西?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扯淡的!
然而,对于唐儒的这番话,何伯却并没有反驳,只是笑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唐儒抬手在墓碑上轻轻一点,应道:“如果只是普通的阵法,或许我会误以为前辈来自寒霄宫,虽然寒霄宫多收女徒,倒也不是没有招收男性弟子的先例,不过我却是知道,西域秋鸣寺的前身乃六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大光明寺,而刚刚前辈说了,此阵名为大光明阵。”
闻言,何伯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唏嘘之意,叹道:“没想到千年之后,还有人记得大光明寺。”
此言一出,便当于何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但唐儒却是疑道:“既然刚才前辈提到了天魔教的四大镇守,莫非这座墓园……”
何伯点点头:“你猜得不错。天魔教灭世数百年之久,世人早已遗忘了其滔天威势,狍鸮作为四大镇守之一,哪怕只是一根遗骨,又岂是一座普通的墓园所能安葬的?更何况,这里镇压的,可是那狍鸮完整的尸身,而我们守墓人的职责,便是待其精魂被磨尽的那一天。”
关于天魔教,别说是罗森了,就连唐儒都所知不多,除了这么个名字之外,就只知道这是曾经一统江湖的魔道大宗,更是正道千年之耻。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是唐儒才疏学浅,而是因为天魔教的存在被人从史书上刻意抹去了。
现如今听何伯这么一说,唐儒不禁面露敬色。
“原来前辈身负如此重任,所行所为皆为天下苍生,倒是之前唐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何伯摆摆手,看似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灯笼向上抬了三尺,正好挡住了唐儒的目光。
照亮了罗森的脸。
灯笼的光是淡黄色的,带着浅浅的暖意,但落在罗森的脸上,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凄寒!
下一刻,罗森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彻底失去了控制,他想要伸手去拉唐儒的衣角,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想要开口惊呼,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的眼前只剩下了那一轮淡黄色的光晕,填充了整个世界。
好在这次的情况与罗森开气海,或者坐而问道之时不同,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仅仅过了五秒钟,罗森眼前的世界便重新恢复了清明。
只不过此时的他却已经不在墓园中了,而是出现在了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
没有门窗,也没有桌椅,四周流淌着黑色的流光,使得整个画面看起来仿若是一副水墨画。
屋子的正中央躺着一具尸骨,不是人类,而更像是某种异兽。
头顶的两只断角已经快要风化,坑坑洼洼尽是斑驳,如人一样的头骨探出了三对利齿,即便经过岁月的洗礼,仍旧显得锐不可当,身体像是牛羊类的动物,有些大,但最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这尸骨的四只利爪。
看起来竟是跟人手一模一样!
罗森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这是,何伯却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不知道是不是罗森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何伯比起之前似乎要年轻了一些,手里面也没有提着灯笼,而是双手负于身后。
直到此时,罗森哪里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位守墓人搞的鬼?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催动气海中的灵气,却发现跟之前一样,竟然激发不出一丝灵力来,整个气海便仿若是一片死海,掀不起半点浪潮!
于是罗森把手搭在了腰间。
下一刻,罗森毫不犹豫掏出了手枪,照着眼前的何伯就是一顿狂射!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而且又是偷袭出手,罗森不认为自己会打偏。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只是令罗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他打出去的子弹竟然从何伯身体上一穿而过,连一滴血沫都没溅出来,便打在了远方的石壁上。
这一下罗森彻底懵了。
这何伯究竟是人是鬼?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邪祟屏退!”
罗森在心底默念起了二十四字真言,希望能镇住一切妖魔鬼怪。
却不曾想,最终换来的,却只是何伯的幽然一笑。
“你很不错。”
罗森无比警惕地看着这丑老头儿,随时做好了让工作组将自己强制唤醒的准备,却是没有回答对方的这番夸奖。
于是何伯接着道:“我已在此等了你数十日了,却没想到直到今天你才现身,还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闻言,罗森立刻眯了眯眼睛:“是你帮我开的气海?”
这是罗森心底最大的疑惑,也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反正此时也没有唐儒在,他倒是很光棍儿地直接问了出来。
不曾想,那何伯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圣使选中了你,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何在,但今日一观,你倒的确不是什么凡夫俗子。”
这番话罗森压根儿一个字都没听懂,他也不需要懂,至少现在的他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入道的确跟这丑老头儿分不开干系!
“那你现在带我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就不怕被唐儒发现?”
何伯呵呵一笑:“你很特别,从现在开始,我的使命也算是彻底结束了,不过在临走之前,我还是想问你一句话。”
罗森暗暗朝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枪重新插回到腰间,双手交叉于身前,开口道:“什么话?”
何伯丝毫不在意罗森的这些小动作,因为他认为不管对方怎么做,都只是徒劳。
所以下一刻,何伯咧开了他那一口碎烂的牙齿,笑道:“你是否愿意加入我天圣教?”
话音落下,罗森突然将双臂向前一伸,一道明媚的火光如天外烈日,在何伯那微微错愕的脸上拉出了一条笔直的红线。
“焚天术!”
刹那间,空中的那一道道黑线疯狂扭曲,何伯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大放光明,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于罗森耳边轰然炸响。
宛如阿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