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预想过千万种可能,但这一刻的真相却还是令自己措手不及。
闻烁仔细看着眼前的风吟,目光黯淡下了下来。原来,她真的不是将军的女儿。
“你……害怕了吗?”风吟的声音细如蚊蝇,小心翼翼地看着闻烁,像是生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原来,她竟然,是别人口中的妖族。
闻烁长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连风吟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风吟的神色渐渐低落下来,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吗?”
所以,怪不得她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闻烁的目光转向她的眼睛,一丝丝复杂的情绪在胸膛里面汇聚,缠成了线,绕成了团,一丝一缕纠缠着,即苦闷又心疼。
可当他把目光从风吟的眼睛上移开,看着她的整张脸时,那一份苦闷却又逐渐散去,平缓下去的情绪里只剩下心疼。
风吟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闻烁的手,她突然很怕闻烁会一把抽开,所以动作尽量轻缓,但手指却还在轻轻颤抖。
闻烁看到她颤巍巍伸过来的小手,心猛然剧烈一跳,头脑还没开始思考,手臂却已做出反应。
手伸出一半,风吟突然看到闻烁的手抬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的那颗心一颤,“咚“的一声直直坠入了万丈冰窟。
风吟一下子乱了起来,突然什么都没了主意,慌乱之下只想要收回手,可是却在将手抽回的那个刹那被一束温暖的力道一把拉住了手腕。
风吟一惊,却稳住了心神。抬眼去看,闻烁的手正稳稳地攥着自己的手腕。
风吟想说什么,可还没张口便想流出泪来,于是赶忙低下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闻烁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握住了她的手指,轻声道:“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不管你是谁,我都会像以前一样对你的。”
风吟抬头看他,终于露出了微笑。
他看向她的眼睛,也笑起来,“绝不会变。”
她还是风吟,还是那个自己一直以来认识的风吟,只不过不再是将军的女儿。
自己从未介意过她的眼睛,难道还会介意她从前的身份吗?
闻烁笑着握紧了风吟的手,道:“你还是我一直认识的风吟,这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风吟的双肩慢慢放松下来,突然满心感激,对他道:“你真好。”
闻烁的笑瞬间变成了表情扭曲的嫌弃,一下子便甩开了风吟的手。像吃了顶酸的葡萄般不自在地使劲儿抖了抖身子,道:“你还是原来那样就好,我可不习惯你这样夸我。”
风吟瞪他一眼,低头拿起了地上的地瓜来暖手,却还是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风吟,”闻烁将头低下看她,声音里有一丝犹豫,“你记忆里,你爹他……对你好吗?”
“嗯,”风吟忍住了眼中的涩意,轻轻道:“他很凶残,可是对我很好的。”
“他……,”闻烁叹了口气,不忍再说下去,“其实他……”
“他死了,是吗?”
闻烁的身子一僵,惊道,“你知道?”
风吟没回答,却又问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闻烁摇摇头,“这我不知道,只是听说,现在幽都的皇帝是九烈黎的弟弟。”
风吟闭上眼睛,一滴泪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滴落了下来。
“如果你是九烈黎的女儿,怎么会到了这里,又怎么会成了将军的女儿呢?”
“我不知道,”风吟抬起头来看向天空,眼神中闪过一片迷茫,“我也不知道这些。”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风吟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想问清楚一些事情,我想听他们亲口告诉我。”
“他们?”闻烁有些疑惑,“他们是谁?”
“小叔,父亲还有母亲。”风吟的语气里染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怨恨,“我想问问他们,那个人告诉我的是不是真的。”
“那个人?” 闻烁拧了拧眉头,“这又是谁?他告诉你什么了?”
他告诉我,母亲和父亲还有小叔,他们杀了我的爹爹。
他告诉我,他们故意封住了我的经脉,让我病了这么多年。
他还告诉我,我的母亲,从来没有把我当做过女儿,只是当成了一个怪物。
可是这些事情,我能告诉你吗?这些太残忍的真相我该怎么说出口?
风吟不想要别人的可怜,尤其是闻烁的可怜,所以这些一定不能说。
风吟轻轻闭上了眼睛,道:“等我问清楚吧,问清楚了我再告诉你,毕竟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闻烁听出了风吟话里的酸涩意味,没有再逼问,强撑起微笑道:“也行,你什么时候想说都行,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对了,”闻烁突然打起了精神,扳过了风吟的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计先生的药都停了这么久了,你这几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风吟脑海中闪过昨夜自己吐血的画面,别开眼睛低下了头,“没有,都挺好的。”
闻烁揪着她的耳朵仔细看她的脸色,“是比以前好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啊?”
风吟想了想,道,“跟以前,差不多吧。”
“哎!”闻烁沮丧地使劲挠了挠头,面色有些焦虑,“我也不懂医术,也不能给你把脉,咱们就这么把药停了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风吟的目光里透着决绝,暗暗攥紧了拳头,“不管好不好,这药我都不会再吃了。”
闻烁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风吟,“可是计先生总会来把脉的,如果他发现什么不对,到时可就不好办了。”
“而且,万一咱们猜错了呢?如果那药真的就是治病的,你不吃了身体更差了怎么办?那不就害了你吗!”
“害了我吗?”风吟轻哼一声,冷笑道:“不会的。你忘了吗,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可是,我总是怕害了你。”
闻烁仰头看看天,叹道:“要是那个道士在就好了,可是怎么就是找不到了呢!”
这时,身后一串妖娆的轻笑传来,伴随着男人清亮动听的嗓音响了起来:“是谁在找我啊?我这不是来了吗!”
“谁?”闻烁与风吟皆是一惊,双双回过头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身后的屋顶上此刻竟光明正大地站了两个男人。
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背手而立,乌黑垂顺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此刻他脸上正带着明艳娇媚的笑意望着他们,道:“慌什么慌,是我。”
而在他身边,有一个矮他一头的青衣男子此刻正浑身发抖地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眼睛连往下看都不敢看地四处张望着,好像生怕会掉下来一般。
风吟仔细看了看屋顶上的两人,将目光盯在了白衣男子身上。
“哎,”闻烁用手肘捅了捅风吟,眼睛却盯在白衣男子脸上不肯移开,“你说,那个穿白衣服的是不是看着有点眼熟啊?”
白衣男子见两人盯着自己,笑着转了转脸使劲眨了眨眼睛,示意道:是我呀,再仔细看看。
闻烁和风吟对视了一眼,眼中写满了疑惑,得不出个答案。
白衣男子看着地上两个蠢货摇了摇头,翻了个白眼道:“真是俩蠢东西!嘴上说着要找我,结果连样子都记不住!”
这时,白衣男子身边的青衣男子“哎呀”一声浑身一颤,两手一使力,紧紧抱住了他的一条胳膊,颤抖着嗓音道:“你不要晃,若是把我给摔下去了可怎么好?”
白衣男子白眼翻得更起劲了,深深吐了口气,瞪着身边的青衣男子嘲讽道:“你还不如他们两个,他们是脑子蠢,你是脑子和身子一样蠢。”
说完似乎还不解气,便又补道:“不仅蠢,还胆小地要命,亏你还在魔界呆了这么多年,可真是白呆了!”
青衣男子也不恼,抱紧了胳膊仰头笑着道:“咱们还是下去吧,我是真的怕高。”
白衣男子无奈叹了口气,搂住青衣男子的腰身一使力,腾空一跃便飞落到了院中。
闻烁拉着风吟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朝着落下的两人走近了两步,眼睛盯在白衣男子脸上,带着满满的不确定道:“你……你是……那个道士?”
白衣男子一把甩开了还抓着自己胳膊的青衣男子,有些嫌弃地甩了甩衣袖,瞪了一眼走近的两人,叹气道:“不是告诉过你们吗,本座……,我叫骆安华。”
闻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恍然大悟道:“你不是道士啊!”
骆安华有些发窘,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看了风吟一眼才道:“我这不是怕你们不相信我吗,就借用了一下道家的名号,”接着瞪大了眼睛补充道:“可我告诉你们的都是真的啊,做的可都是好事儿。”
“好事儿?”,闻烁有些生气,梗起脖子道:“身份都是假的,话还能相信吗?”
骆安华看向风吟,眼里带着笑意:“这丫头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你大可问问她就是了。”
“问我?”风吟一愣,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瞒你了,”骆安华瞥一眼风吟,坦诚道:“我家主子应该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呢,是为了我家主子才帮你的,他看不惯你受罪,我便给你提了个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