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继风对骆安华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过了脸。他看看夜隐,又看看风吟,总觉得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但夜隐脸色如常,只对他点了个头,丝毫没有慌张或者别扭的神色。
吴继风又去看风吟,风吟这时却笑起来,走过来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可回来了。”
骆安华可不指望他们魔头自己收拾什么烂摊子,于是上前一步,调笑起来,“吴兄啊,你这走了一会儿小姐就变了脸色,再晚一会儿,怕是我们夜隐兄都哄不了了!”
吴继风像是在这短短半夜的相处中习惯了他的调笑似的,竟保持住了平静的神态,回了一句,“多谢骆兄、夜隐兄看顾。”
骆安华还不肯停,又看向了不远处那些得了吴继风题字之后兴奋跳脚的姑娘们,故意“啧”了几声,叹道:“吴兄如此风流,那李小姐若是真的嫁了过来,怕是得好好学学防人之术了。”说着他又挑着眉笑了起来,“看在李夫人的面子上,我也得好好给李小姐提个醒!”
吴继风虽然习惯了他的调笑,但对于如何应对还是没有法子的,于是叹了口气,半天才憋出了句,“骆兄,何必如此取笑我。”
骆安华终于在他满面无奈的脸色中哈哈大笑起来,感叹着这一夜的招惹总算是成功了一次。
风吟看了看魔君,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竟觉得自己好像是哪里做错了被他抓住了般,有些不敢面对他了。于是她摇了摇吴继风的胳膊,抬起头小声说:“小叔,我乏了,咱们回去吧。”
吴继风握住她的手,点点头答了个好,已过四更,是也不早了。
骆安华停下了笑,看向吴继风,竟然叹了口气,“这便要走了吗?”
吴继风答了个是,道:“也没什么可逛的了,既然她乏了,我们便回去吧。”
骆安华摇了摇扇子,脸上竟难得露出了那种叫做“惋惜”的神色,叹了一声道:“咱们这一别,怕是以后就难再见了,难得与吴兄相谈甚欢,竟还有些舍不得。”
吴继风笑起来,立即发出了邀请,“这有何难,骆兄与夜隐兄想必在沙屋还会再留一段时日,我将军府也不会跑,随时欢迎二位来府上做客。”他说着又看向了左丘生,脸色更温和起来,“到时候小丘兄弟也一起来吧,可以见见我的义子,你与他应当差不了几岁,想必也能投契。”
左丘生是个没心眼的,想也没想便点了头,道:“好啊,他们去时我便跟着。”
骆安华也没再说什么,点了头,“是,吴兄说的也对。”
吴继风不再耽搁,对着夜隐和骆安华施了礼,道一声告辞便带着风吟转身离开了。
待吴继风与风吟走远了,魔君淡淡笑了笑,对吴继风做出了评价:“智谋双全、豪义仁心,在这人界当属难得。”
骆安华点点头,“若不是个人物,我干嘛非得让你也来见见。不过可惜了,他是绝无可能入我们魔界的。”
魔君点点头,虽没说什么,但眸中也有一丝惋惜一闪而过。
骆安华又看向魔君,邀功似地笑了笑,凑近他道:“不过,好歹得知了他们吴家兄弟二人并非好战之徒,你也能安心个几十年了,是吧?”
魔君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转脸看向了左丘生,道:“这里也没我们的事儿了,回去吧。”
左丘生鼻子皱了皱,顿在那里,一转脸看向了骆安华,道:“可是,你给清音姐姐买的盒子,还在烟花摊子那里放着呢。”
骆安华“啊”一声才想起来,但又懒地走过去,便道:“左右不远,你自己去把它取来吧。”
左丘生一听见自己得了自由,便笑了起来,欢快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还在看天灯的摊主老人家跑了过去,说了几句什么便跟在他身后走了。
魔君看着左丘生越走越远,淡淡嘱咐了一句,“让无彩跟着吧。”
骆安华对魔君的细心叮嘱毫不吃惊,漫不经心地回道,“跟着呢,丢不了!”
魔君似乎这时才注意到了骆安华手中的扇子,仔细盯着那个“鬼”字看了半天,才皱起了眉头,很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这么文雅,寒冬天里买了把扇子。”说着又盯向了那面潇洒不羁的“鬼”字,嘲讽起来,“这‘鬼’字没直接刻在脸上,倒不像你了啊。”
骆安华瞪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敢怒不敢言。这个魔头,嘴巴不留余地起来连自己都未必比得上。
骆安华咽下气,摇了摇扇子给自己降了降火,“这扇子是小丘送的,我总不能不收吧?这一面空着也不好,我一时没想到什么,才落了‘鬼’字,再说了,本就是我的扇子,落个我的字,有什么不可吗?”
魔君点点头,对他的解释丝毫不在意,连听都没仔细听。
骆安华一下想到什么,拍一拍手笑了起来,“你且等着吧,咱们小丘不会只给我准备礼物的,连风吟那个丫头都送了,你、清音、青鹨,还有他那个师父,谁都跑不了,等你拿到了他选的礼物,我看你还能不能如此面不改色地嘲笑别人!”
魔君眉心似乎皱了皱,但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没一会儿,左丘生便回来了,手里不仅抱着那个盒子,竟然还端了一盆嫩嫩的仙人掌,明显是趁刚才出去的时候买的。骆安华眉毛挑了挑,又朝下看,竟然还看到他胳膊上挎着一个布兜子,系地十分紧,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但隐约能看出沉甸甸的样子。这孩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买了这么多。
骆安华有个预感,那个兜子里的,便是左丘生给大家精心挑选的礼物。他啧啧叹了几声,心道,一定不会错的。
果然,还没等骆安华开始猜测那些礼物都有什么时,左丘生就急急走到了魔君身前,笑起来,十分费力地将那盆绿油油的仙人掌举了起来,道:“君……君上,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骆安华看到魔君明显怔了怔,但怔过之后还是在左丘生灿烂的笑容里面接过了那盆十分让人费解的礼物,说了句,“给我的?”
左丘生依旧笑着,点了点头,“仙人掌即使在沙漠中也是能活的,能做药材,还有好多别的用途,可厉害了呢,我觉得,它最能配地上你了。”
他这么一说,骆安华倒是明白了,这孩子是觉得咱们魔头与这非常厉害的仙人掌很像吧。虽然能理解他的心思,但骆安华还是摇着头叹起了气,厉害的东西那么多,你是怎么想到送仙人掌的呢?难道这诺大的夜市里面,只有仙人掌这一个厉害的物件吗?
果然,左丘生还是左丘生,除了看病外,其他时候不是傻子就是半傻子。
骆安华看着堂堂魔界之主端着那盆仙人掌的样子,想到了他以后每天对着这盆仙人掌浇浇水、施施肥、松松土的诡异画面,不由得一个激灵。又看看魔头那张冷冰冰的脸,觉得他说不定还会在没人时自言自语地跟那盆刺儿说上几句悄悄话呢。
骆安华“哎呀”了一声,整个人立马就精神了,退后了一步,用扇子遮住脸哈哈大笑了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笑地开心。
左丘生听到那笑,脸色一下变了,心情一瞬间便从满心欢喜落到了惴惴不安,想着,难道,是选错了吗?
魔君看到左丘生失落的神色,瞪了骆安华一眼,将端着那盆仙人掌的手往后收了收,道:“听着倒不错,比那些花花草草地要好,是要放在屋里养吗?”
左丘生一听这话,又笑了起来,看向魔君,满脸的惊讶,“你要收下吗?”
魔君点点头,“自然是要收下的。”
左丘生落到地下的心终于又升了起来,他兴奋地两眼放光,道:“它很好养活的,放在屋里和外面都好,只要有光有水就行,但也别浇太多水。不过咱们魔界冷,冬日里还是放到屋里面好,别冻坏了就行……”
魔君边听边点头,伸手扭过左丘生的身子,拉着他往夜市外走了。
骆安华瞪了魔君一眼,摇摇扇子跟了上去。
回到龙岩寺时,无言大师果然还没有睡,就连一清和一净也陪在他房里,静静地打坐念经。
寺庙的门只虚掩着,吴继风带着风吟直接走到了屋内,他们三个听得开门声时才停了这加在了半夜的晚课,回过了头来。
无言大师看了看风吟头上新添的木笄,没有说什么,却在转过头时轻轻念了句佛。
大师从桌上取了一个大大的布兜,递到了吴继风手上,道:“祈祷将军夫人生产平安的法事我已做过了,这是今年的平安符,你拿回去分一分吧。”
吴继风接在手里掂了掂,看向他道:“大师还是如此大方,我得替府里每个人都谢一遍才行。”无言大师每年都会为将军府的众人准备平安符,不分贵贱、款式相同,且一个都不会落下,这些年下来,都成了将军府每年的传统了。
无言大师瞪他一眼,“你安安稳稳地,便是谢过我了!”
吴继风笑了起来,从布兜里取出两个平安福袋,一个挂在了自己腰间,一个挂在了风吟腰间。
无言大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催促道:“别磨蹭了,快些走吧,天都快亮了。”
这时一净早已牵了马等在庙外,吴继风与无言大师道了别,便带着风吟骑上马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