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安华笑起来,摇着扇子看了看魔君,又看了看吴继风,道:“圣上忘不忘的不打紧,只要吴兄你别忘了就好。”
吴继风对他一笑,道:“那是自然。”
魔君瞥了眼骆安华,似是笑了一声,才又看向了吴继风,道:“怪不得骆兄巴巴地盼着我来,能与吴兄一席话确是不枉此行。”
吴继风又仔细打量起夜隐的神色,难得地对萍水相逢之人的身份起了好奇之心,但他又隐隐觉得此人与骆安华不同,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就算问了,只怕也只会是碰一鼻子灰,于是还是将那疑问咽在了肚子里,道:“夜隐兄谬赞了。”
此时,烟花宴也进行到尾声了,空地上的大烟花已经燃放完毕,只余了四周一圈的小喷花还在继续点着,孩子们是不觉得那小喷花逊色的,三三两两地结对围在四周,举着仙女棒高兴地边看边跳着跑着。
那烟花摊子的老人家往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到了这一行人面前,拱手施了一礼,才抬头看向了吴继风,道:“二爷,咱们夜市的老规矩您也知道,总要燃个天灯祈愿的,今日您在这里,那祈文不如就由您来提吧。”
吴继风本是想推辞的,但老人家适时又添了一句,“从前请不来老将军,如今想请将军却也知没这规矩,但好歹逮着您一次,您千万不要推脱。”他说着又看了看身后的人群,笑起来,“您来提啊,我们总能更安心些。”
吴继风也看向了他身后的人群,又看了看不远处恭敬举着天灯的四位老者,接着便点了点头,“那好吧。”
吴继风这一点头,周围的姑娘们可乐坏了,她们像说好了似地,一溜烟地乌泱泱跑了,争先恐后地朝着一个方向奔着,生怕落下一步便输了什么似地。
左丘生不解,抬头看向骆安华,“师……师叔,这些姐姐们都跑去干嘛了呀?”
骆安华瞅了瞅吴继风转眼间就变得无奈的脸,笑地像个偷了鸡的黄鼠狼,“这开了个头啊,接下来的便堵不住了!”
左丘生还是不懂,又去看魔君,魔君脸色如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一会儿便知道了。”
风吟其实也不懂,但她不想问骆安华,更不想问那个魔君,于是只好憋着疑问,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人家朝着场地中央天灯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二爷,那便过去吧,笔墨都备好了。”
吴继风对骆安华和夜隐点了点头,拉起风吟的手刚要走,就听得骆安华起了声,“吴兄,过会儿那边必定人多,我看小姐在这儿吧,不要过去凑那个热闹了。”
“这……”吴继风不放心,在外面时,他从来没让风吟脱离过自己的视线。
这时左丘生也似想起什么般张大了嘴,“啊”了一声道:“是啊,小姐……还是留在这里吧。”
风吟突然想到了左丘生邀请自己来烟花宴时那个非常明显的刻意的表情,她想了想,晃了晃吴继风的胳膊,道:“要不,你便去写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吴继风看了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真不想过去?”
风吟看着他,点了点头。
吴继风无法,揉了揉她的头发,嘱咐道:“那千万不要乱走。”看着风吟点了头后,他又看向了骆安华,“那便拜托骆兄了。”
骆安华笑着点了头,吴继风的目光又扫向夜隐,本没指望他说什么,但竟出乎意料地听到他答了声,“放心便是。”
他的话似乎更能让吴继风安心,吴继风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松开手随着老人家走了。
骆安华见吴继风走远了,才将脸转向魔君,来了一句,“放心便是?你可真是快赶上我了,不知道是谁说要把人家宝贝侄女拐走呢!”
魔君斜他一眼,凉凉回了句,“我记得,这话可不止我一个人说过。”
骆安华被他噎住,一时不好反口,只好摇着扇子道:“好好好,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不要嫌弃谁。”
风吟对着这两个在自己面前还毫不掩饰地说着想要把自己弄到魔界的人十分无语,她压根不想理他们,于是瞪了他们一眼,转头看向了左丘生,问道:“你邀我来放烟花,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左丘生笑着点点头,手伸进了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了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白色布兜,解开了兜口的细线,对风吟道:“风吟小姐,伸手。”
风吟眨了眨眼,愣了一瞬才伸出了右手。
左丘生笑笑,将布兜一翻,把一只栓了红色丝线的小圆铁球倒在了她的手上。
那只小圆铁球只有佛珠般大小,但重量却比紫檀木要沉地多。风吟将它举到眼前看了看,这小铁球并非是实心的,而是在铁皮内包了什么东西,那铁皮也并不是密封的,而是在外侧镂空雕了许多细细的云纹图案,将里面的东西露出了点点踪迹。
骆安华看了那铁球一眼,道:“你倒舍得。”
风吟听着像是名贵东西,一时有些不敢确认,她看向左丘生,有些迟疑地道:“这是……”
左丘生摆摆手,一脸的天真,“这是用梼杌的犬齿泡了草药,封起来的药囊。”他说着似是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惜那犬齿碎了,我只得了一小块,但梼杌乃属四凶,只这一小块犬齿也能震慑恶兽,你带着它,没有什么恶禽猛兽敢近身的。还有那药草,能防着梼杌震不住的蛇虫鼠蚁,有了它,到了外面比带着仆从安全。”
风吟觉得这礼物有些太贵重,自己与骆安华非亲非故,不好平白收下,于是迟疑了一下后道:“这,有些过于贵重了。”
左丘生只摇头,“不是什么名贵东西的。”
风吟还是觉得不好收,正犹豫着,身后的魔君却出了声,“小丘难得认个朋友,你不跟我们回魔界已经够他伤心了,难道,连他最后的心意都不愿收下吗?”
风吟默然,拿着那珠子没有说话。
左丘生却惊了,看看魔君,又看看风吟,半天才吐出一句,“风吟小姐,你,不跟我们回去吗?”
风吟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正在往天灯上题字的小叔,她定了定心,将那药囊攥在了手心里,看向左丘生,点了点头。
左丘生抿了唇,声音低了下去,“可是,君上不是说……”
骆安华皱了皱眉,将折扇拍在了左丘生的头上,“小丘,你的礼物也送出去了,让君上和风吟小姐单独说说话吧。”说完,他自己率先向后方走了两步。
左丘生看看魔君,又看看风吟小姐,叹了口气,也噘着嘴向后走了两步。
魔君看到了风吟手中那支没点燃的仙女棒,伸手捏出一只火苗弹了上去,仙女棒冒出闪闪亮亮的火星,风吟看了看,像那些孩童般笑着向上举了举。
魔君看着不远处的吴继风,问话的声音很低,“真的不随我们去魔界吗?”
风吟看向魔君,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和气的神色,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吴继风,摇了摇头,道:“不去,我要留在这里。”
魔君又道:“为了你小叔?”
风吟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还有我母亲、父亲、闻烁和婆婆。”
魔君没有什么强迫的意味,语气一直淡淡的,“为他们,不值得。”
风吟转头看向他的侧脸,十分坚定地说道:“可为我小叔,就值得。”
魔君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后叹了口气,道:“你比我幸运。”
他从风吟手中取出了那个药囊,在风吟疑惑的目光中替她亲手戴了上去,似是叮嘱一般说道:“既然留下了,就好好活着,要强大起来,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只想着依靠你小叔,更不要依靠别人,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活地这么可怜了。”
难得他说起话来如此和颜悦色,风吟竟一时有些不习惯。但他的话却句句沉重,一字一句敲打在了风吟的心上。
风吟知道他说的对,但却难以想象自己该如何强大。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一时哽住,竟没了言语。
魔君轻轻笑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身子,道:“罢了,你不跟我回去,便不是我魔界的人。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全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风吟一时竟在他的话里听出了放弃的意思,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想想他说的这些,又确实都是无比实在的大实话,没有一句是能反驳的,所以更难受了,一时竟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心口,有些微微憋闷起来。
风吟兀自叹着气,低头细细品着他的话,第一次觉得他和小叔是有些像的,但像在哪儿呢,她想了好半天,却没有想明白。
大天灯带着祈文飞向空中,身后伴了数十个写了各自祈愿的小天灯。
吴继风好不容易挣脱了那些缠着要他题字的姑娘,一回来便看到了这副光景。
骆安华与左丘生站在远处,跟风吟与夜隐留足了距离。风吟并肩站在夜隐身旁,却举着烧完的仙女棒低着头,一脸的沉闷不乐。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好好好的吗?
见吴继风走过来,骆安华笑起来,推着左丘生向这边走了两步,将那中间的距离合了起来。
“吴兄,你可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