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这一觉睡地香甜,婆婆见她睡地安稳,一直没有叫醒她。于是等到风吟终于睡足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已经蒙了黑影。
吃过了晚饭,风吟主动陪着婆婆念了会经,许是难得心静的缘故,《悲华经》念在嘴里,都有了股亲近之感。
但日夜颠倒了一回,总不是没有坏处的。风吟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却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了。
婆婆觉轻,风吟怕吵醒她,于是便披衣下床,在窗前点起蜡烛,拿着一本经书读了起来。
一整个下午,左丘生都惴惴不安着,他好几次拽了骆安华的胳膊缠着他,想要问清楚夜里到底是要随他去哪里,但骆安华每次都转过身子不理他,铁定了心不说,左丘生倒也没有办法。
魔君刚开始时还向他们看过几眼,貌似有点儿兴趣。但几次过后,他便嫌这两人烦了,没一会儿便出了客栈躲清静,一直到天色变黑也没有回来。
等到浓浓的夜色将沙屋镇全部都染黑了时,骆安华伸了个懒腰,终于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桌边,对着满脸焦虑的左丘生笑起来,豪气冲天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了句,“走,师叔带你去偷个人!”
“偷……偷人?”左丘生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珠都快瞪了出来,想到了这个词的另一个用法,可他总算还有脑子,觉得鬼王不至于做这种事,于是纠结了好半晌憋出了一句,“是……真的偷吗?”
骆安华笑得无比开怀,重重点了个头。
等到被骆安华携着再次落到了风吟小姐的小院里时,左丘生才明白了他要偷的是谁。
左丘生站在院中央不敢动,拽住骆安华的袖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魔君说了,不能强掳的。”
骆安华难得没动气,摇了摇头,道:“谁说要强掳回魔界了,我不过是要请她再出一次门罢了。”
“出门?”左丘生不解,“去哪里,干什么呀?”
骆安华摸了摸他的脑袋,十分邪魅地笑起来,“去见见咱们魔头,让他们在离别前好好说说话啊!”
左丘生依旧不解,“昨天夜里不是都见过了吗?”
“那能一样吗!”骆安华瞪了他一眼,哀叹着他的不开窍,“昨天那破地方,周围全是人,咱俩就在旁边看着,吴继风还在不远处时不时地盯着,你觉得他们能说什么体己话!”
左丘生依旧是不解,在他看来,魔君和风吟小姐认识不久,应该不怎么熟悉,哪有什么体己话好说的呀。
但好在,左丘生在骆安华面前向来是没有什么底气和原则的,所以即使他根本没想明白,也还是在犹疑中点了点头。
骆安华对他的顺从很是满意,从宽袖中掏出了一支迷香,指了指前面的那扇窗子道:“一会儿,你先把这迷香吹到屋子里,给她们助助眠,别让那老人家醒了坏了我们的好事。”
“这……”左丘生又有些担忧了,“这药量合适吗,会不会伤到老人家啊?”
骆安华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他的小腿就来了一脚,“就这点儿破东西我还弄不明白吗,别净瞎操心这些没用的,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一脚虽不重,但左丘生还是吓了一跳,立即有些委屈地红了眼。但他知道鬼王不喜欢他哭,于是生生忍着泪,咬着唇点了点头。
骆安华看到他红了的眼眶,一下子便有点儿悔了,心道,这可是今日里第二次没收住了。可踹都踹了,也收不回来,于是他只好有些尴尬地又伸手摸了摸左丘生的头,清了清嗓子柔下了语气,哄道:“我下手有数的,不用担心----乖,去吧。”
左丘生的心绪平复了些,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他走到窗边,小心地将那支迷香插进了窗纸中,缓缓吹进了屋内,然后转头看向了骆安华。
骆安华十分悠闲地背着手向他走了过来,道:“接下来,就等她们睡熟了。”
可他这句话刚说完,面前的窗子就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左丘生浑身一抖,一个激灵下便一把便抱住了骆安华的身子,害怕地将头紧紧地埋在了他的臂弯里。
骆安华也是惊了惊,但好歹保持住了风度,站着没动。
等看清了开窗的是风吟后,他立即收了脸上的诧异之色,对着她就笑了起来,“巧啊,风吟大小姐。”
风吟是听见窗外有动静才站起身来开了窗子的,却没想到还真能看见两个大活人,还是两个熟人。
饶是已经多次见识过骆安华的古怪性情,但此刻见到他站在这里,风吟仍是十分震惊的,且还微微有些生气。但一转眼,看到他身旁被自己吓地一直在发抖的左丘生时,风吟再大的气也消了大半,质问的话竟也说不出口了。
风吟向身后看了看,确定婆婆依旧在熟睡,才小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骆安华有些嫌弃地掰开了左丘生抱在自己侧腰的手指,道:“不必害怕,我往你屋里放了点儿东西,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不过不用担心,只是助眠,无害。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吗,自然是来找你的了。”
风吟瞪了他一眼,十分不满他随随便便往自己的屋里放的“东西”,但骆安华脸皮够厚,一转脸,对她的怒意假装看不见。
左丘生一听见是风吟的声音,身子立即就不抖了。他大大地松了口气,慢腾腾地站直了身子,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风吟小姐好。”
风吟缓和了脸色,对他点了点头。
骆安华没再啰嗦,看着风吟单刀直入地说出了来此的目的,“我们明日便回魔界了,在此之前,我想邀你再跟我们魔君见一面。”
风吟皱起了眉,想了想,觉得似乎不大合适,便道:“昨日,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骆安华也不强逼,只道:“只此一回了,今后天高水远,我们魔界决不再纠缠。”
风吟看了看等在一旁的左丘生,又想了想昨夜夜隐的那席话,心头微动,长长舒出了一口气。接着,她便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你们等着,我马上出来。”
骆安华就知道她会答应,于是笑起来,点了点头。
风吟关上了窗子,自己穿戴好衣物,又给婆婆好好掖了掖被角,才走出了房门。
她走到骆安华面前,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骆安华伸手指了指远方,说道:“在那儿,有一处院子,是我们魔君小时候住过的,他就在那儿等着你呢。”
风吟向那个方向看了看,丝毫没有犹豫:“那便快些吧,天亮前我必须得赶回来。”不过说完她又有些疑惑,问道,“只是,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不能走,那便只有飞了。”
骆安华走近她,左丘生自然地跟了过来。
“大小姐,得罪了。”
在风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骆安华抱住了她和左丘生的腰,一手携着一个,便一跃飞向了空中。
风吟低呼一声,紧紧抓住了骆安华的外袍,在脸旁刮过的急速的冷风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脚下悬空的感觉让她十分害怕,她一路没敢睁眼,动也几乎没动一下,一直在不停地安抚着心绪,等到感觉脚下终于有了东西撑着时,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到了。”
骆安华松开手,在她站稳后将她往前轻轻推了一步。
风吟回头看他,他道:“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风吟长长舒出一口气缓和了心绪,点了点头,推开了那扇木门。
她刚迈进院子,骆安华便扬手,将那木门合了起来。
左丘生看向骆安华,十分天真地问道:“鬼王,咱们就等在这里吗?”
“等?”骆安华嗤笑一声,转过了身子便走,“你要等便等吧,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可是……”左丘生看看木门又看看骆安华,纠结了半天还是转身朝着骆安华追了上去,“鬼王,你等等我……”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平常的小院子,一间正房,左右配着两间厢房,中间有个宽敞的小院子,整齐地铺了层青石板,正房外修了花圃,院中央栽了一棵榕花树。
虽然布置地简单,但与普通百姓家相比,也是相当别致温馨了。大概是因为知道夜隐就在这里,所以即使孤身站在院子里,风吟也并没有感到害怕。
此时,左右两间厢房黑漆漆一片,只有正房里透出了一些光亮,从窗户上还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样子,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风吟径直走到了正房外,轻轻扣了扣门。
夜隐正独自坐在书案前,不知饮了多少酒,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扣门声。
他眉心一紧,将手中的酒葫芦藏在了书案下。难道,魔界出了什么变故?
“进来!”
风吟得了同意,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穿过厅堂、越过屏风,向着那光亮处走了过去,在书案前停了下来。
夜隐挑了挑眉,显然对她的到来很吃惊,“怎么是你?”
风吟也颦了眉,道:“骆安华说,邀我来与你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