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晞收拾完东西,头也没回的出了房间。
男人没跟上来,她吐出一口气,脚下是细软的沙滩,不由脱了鞋拎在手里,赤足走在沙滩上。
这里的沙子是比庄园前沙滩要软,阳光也不那么刺眼,风景也确实更怡人。
但这些远远不能让她烦闷的心情得到缓解。
左右看了看,沙滩上离她最近的是一对母子,正在海浪中玩冲浪,小男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玩冲浪一点不害怕,母亲在旁边鼓掌喝彩。
她收回目光,放心的拿起手机拨出号码。
……
在沙滩上吹了一个多小时的风,她才回到海景房。
男人还在房间内,并且他刚刚结束一通电话,一双深不见底的眸望着她。
“有事要跟我说?”她平静的看他。
“嗯,确实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薄唇勾着迷人的笑,语气低沉懒散,脚步如同猎豹盯着猎物般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全身战栗,下意识的后退,直到身后是角落,再无退路。
上次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是他宣布容汐汐失败的时候,这次当他再次说出这样的话,露出同样的笑,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无非是另一个想帮她的人又失败了。
“你把江穆城怎么样了?”她嘴唇哆嗦的问。
他的身材过于高大,在这狭小的空间以至于将她完全笼罩,俊美的五官上笑意致命危险,“一个勾引我妻子,想撺掇她和我离婚,还帮她暗中找离婚律师的男人,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你不会把他怎么样。”她很快抬起下巴,笃定的笑了起来,“他是黑翼集团的合作伙伴,你要是把他像对付我的家人那样杀了。你投资的那些钱都会打水漂,哦,对了,还有一点你也不敢对他动手,他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江央关系虽然不好,但他们毕竟是兄弟,江央背后有军方背景,你不敢动江家的人。”
他深不可测的眸俯瞰她,“很好,你这是吃准了我不敢拿他怎么样,嗯?”
她微微仰脸看他,“我不过是从你的立场来考虑。在你的眼里不是利益高于一切的吗?动了江穆城,对于你,对于黑翼集团百害而无一利。”
“哦,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不如你来猜猜,我会拿他怎么样?”
她突然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靳珩一张脸像是暴风雪前短暂的风平浪静,抬手攥住了她的下巴,“其实教训一个人,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既不致命,又不伤及自己,你要不要看看我是怎么对付他的?”
“不要!”她咬了下唇。不知是心慌还是情绪紧张,紧揪住他的衣袖,显得语无伦次,“他不过是想帮我,并没能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找别的女人或是和她们暧昧不清我也从来没管过你,你觉得你这样公平吗?”
“你跟我要公平?”他越是笑,手上的力道越是重,“很遗憾的告诉你,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公平二字。”
“靳珩,你既然不爱我,又不肯轻易放了我,那么要想这段婚姻长久,你我只有各玩各的。”
“你再说一遍。”
她眼眸微动,仰脸看着开花板,冷静地重复道,“我说,蜜月就不用度了,你我从现在起,私底下各玩各的。”
“各玩各的?”
“对,我这么年轻,不可能把人生大好的时间浪费在你一个人身上,将来我还是会找个爱我的,也爱我的结婚过一辈子。你呢,也大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再物色别的白富美,F国没合适,你可以到隔壁的几个邻国里找。像我们昨晚说好的,等你找到合适的,我们再离婚。”
房间内有几秒的死寂。
“方媛,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他瞳眸重重一缩,沉沉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时间,还没把你玩腻,由不得你来给我规划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这是你答应我的!”她睁大了眼睛,“昨晚明明你跟我说得好好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昨晚我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
“靳珩,你……出尔反尔,卑鄙无耻!”
身体被从角落里揪到悬空,她整个人被按在冰冷透明的落地窗上,那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笼罩着一层冰渣,“出尔反尔,卑鄙无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比我好到哪里去?那个一年契约书,你拿了我六百万,可你只陪我睡了三个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昨晚你却跟我说一年契约只剩下半年,到底谁更卑鄙无耻?”
男人的手逐渐掐住她的脖颈,她呼吸不过来,双手拼命去掰他的手,怎么也掰不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涨红的脸,下一秒松开了大手,冷冷的看着她背靠在落地窗前大口大口的呼吸。
“一句话,你马上和江穆城划清界限,如果再被我发现你和他暗中来往,就算他断了胳膊或是断了腿,一样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项目。”
“咳咳……”她咳嗽了好一会儿,等气息平复下来,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道:“我和异性的界限一直划得很清楚,我尊重婚姻,不会婚内出轨。倒是你,既然不爱我,更对我的爱不屑一顾,那就不要在意我和哪个异性有联系,挺多此一举的不是吗?”
“你可以这些想。”他对她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骤然贴上她的唇瓣,缓慢暗哑的吐词,“也可以认为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总之在这段婚姻里,所有的规则由我说了算。我说错就是错,我说不许和江穆城来往就不许来往!你除了服从,没有其它的选择!”
她再次睁大眼睛,唇瓣和双肩不约而同的颤抖,“靳珩,你无耻!”
他冷笑:“我无耻,你还不是照样爱我爱的要死要活。”
“谁爱你?我不爱你!”
“那你爱谁?”他开始用牙啃咬她的唇,只要她稍一挣扎就更多一分的嘶咬,毫不怜惜,眉眼狠厉,薄唇染霜:“你还在想薄允慎吗?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就那么值得你留恋?”
“是,我知道他不存在,可我就是爱他,因为他才是我的丈夫。我爱他的所有,我爱他的温柔,我爱他的体贴,我爱他做饭的样子,我爱他心疼我亲吻我的表情……你根本不是他,你永远也成不了他!”
“媛媛,我让你乖一点,你偏偏不听,为什么非要去爱一个不存在的男人,为什么非要逼我动怒不可?”
男人的面孔阴郁到几近扭曲,大手撕着她的衣服,同样粗暴蛮力,透着一股想要撕碎一切的颠狂。
“靳珩。你就是个神经病,你就是个变态!你走开,走开,走开!”她想也不想的骂他,在他身下扭打闹得厉害,脸蛋躲来躲去,不肯让他亲。
他喘着气,低头看着她,唇角勾出更冷的弧度,扒去她最后一件衣物,在她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直入主题。
他的眼神过于冷漠,他的动作冰冷机械,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止或是让她缓冲的机会。
两个人可是在落地窗前,连窗帘都没拉,夜色下,落地窗外是白色的细软沙滩,远处沙滩上隐隐传来游人说话的笑声。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女支女吗?
羞愤与疼痛交织而来,她的眼泪一下子全部都涌了出来。
一整晚,无休止的纠缠。
凌晨两点她昏过去前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雷电交加,大寸倾盆,苦涩的笑,这大概就是不爱女人和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的区别。
……
凌晨三点多。
她从噩梦中惊醒。
抬头摸到额头的冷汗,她坐了起来,像被碾压过的身体传来四分五裂的痛。
咬着唇,忍着疼,她看到男人就躺在身边。
不断划过的闪电时不时的照亮整个房间,也将他俊美的五官照得时阴时阳如同魔鬼的脸。
她呆滞的看了好久,赤脚下床,无声无息的进浴室洗干净身体。
房间内的光线很暗,勉强看清大概。
不敢再睡,她轻手轻脚找了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半身裙换上,再也没了力气,坐在地毯上休息。
突然想起了什么,不顾疼痛的双腿挣扎着去翻自己的包,在最里面夹层里放着一盒药。
来之前她悄悄做了准备,挖了两颗准备放进嘴里,最后一刻又停下来,她忘了倒水。
房间内的灯瞬间亮了,刺眼的灯光令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躲避。
“你在吃什么?”男人无声的直接下床,夺走了她手中的药丸。
她睁开眼,适应了光线,冷静的回答,“我不想要孩子。”
他一言不发的把药丸连同她包内的那盒全部拿到洗手间,转眼听到冲马桶的声音,显然他把药全部扔了。
她仍坐在地毯原来的位置上,长发垂面。
他几步朝她走过去。
她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身体向后挪动。
他居高临下的眯起眼,似笑非笑,“不想生?我偏偏要你生。要是我没记错,昨晚是你的危险期。”
她身体轻颤了一下,红通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脚趾,轻如薄烟的问道:“你真的从来没爱过我吗?”
“晞晞。”
听到他忍不住叫了她原来的呢称,她一时忘了流泪,仰脸迷茫的看着他,乞求中带着逼迫:“无论你是靳珩或是薄允慎,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的指尖抚过她溢满泪水的脸颊:“你爱我就够了。我会在剩下的余生里对你好,虽然我不能做到像薄允慎那样,但起码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你说的这些,就算我离开了你,我也一样能得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有没有爱过我?”
他的手指停顿,缓缓落下,整个人都沉寂下去。
“媛媛。”他声音再次冷硬,“你早就知道答案,没必要一再来问我。”
她不由自主的吸着鼻子,手握成拳。又很快松开,她想握住点什么,可掌中空空,什么也没握住,苍白的脸冷冷的浮出笑,“那好,我也告诉你一个答案,除非你爱我,不然我不会给你生孩子。”
黑暗中的男人并不犹豫,直接了当道:“那你岂不是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犹如猝不及防的一把寒刀刺入心脏。
她仰头看着他,一双水眸睁到最大,空洞、寂寥。
几秒之后。她垂下眼帘,身体不再颤抖,语调条理分明,“很好,谢谢你告诉我实话。”
男人弯下身,健壮的长臂一言不发的抱起她轻盈的身体,低头咬着她的耳朵,低沉的嗓音暗哑而性感,“是你提醒了我,上个月的危险期你没怀上,可能是做得太少,这次我得多做几次。总会有一次成功。”
“不要!”她脸色大变,几乎尖叫,“靳珩,如果你敢再乱来,我会杀了你。”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她是女人,女人天生在体格上比不过男人,最后只能被他得逞。
她一直在骂他,骂到喉咙哑了。
他也不肯抱她到床上,始终在地毯上保持着这个姿势。
雨下了一晚上,电闪雷鸣。像是在给她的遭遇鸣奏哀乐。
一切归于平静。
她头发凌乱不堪,双腿站在地上不停的打颤,无力的看着男人在晨光中慢条斯理的穿着衬衣,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发泄的工具。
他不爱她……
她无法再骗自己,这么久,她一直想从他身上找回那个薄允慎,这次她彻底看清不可能了。
真的不可能了。
她紧紧的咬住唇,不想哭出声,但眼泪控制不住的大滴掉下来。
低头胡乱找了扔在地上的衣服套上,她不顾身上各处的疼痛,拉开门奔出去。
男人眉目阴寒。像昨天一样没追出去。
……
时初晞并没有跑远,事实上靳珩也料定她跑不完,她身上没带手机,没带钱包,她人生地不熟,除了在外面乱逛之外,最后还是会回到房间。
她呆呆的在沙滩边上坐下,海浪时退时进,不时冲过她的脚面,再又退回去。
水天一色的东方出现半轮日出,海面染成了红色,一切显得那么生机盎然。
看着这样的日出。她突然间觉得或许自己的人生并没有那么糟糕,先前的布局依然可以继续。
不同的是,这次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当日出完全照映在海面上时,她从沙滩上起身,赤脚踩着细软的沙子一步步往来时的方向走。
……
时初晞按指纹进入总统套房时,男人刚好急匆匆要出门的样子,她目不斜视的越过他。
他的视线却落在她身上,脚步跟着停下来,大手握住她的手臂,拉到跟前:“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冷吗?”
她没看他,也没什么表情,淡淡哑哑的回:“不冷。”
他喉结滚了滚。似要说什么,看了她半晌,最后只是说道:“跟我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回来睡觉。”
她只说了四个字:“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他没介意她的冷淡,就仿佛他们从来没吵过架,他也没狠狠折磨她一夜,随手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不舒服的话就先睡一会儿,我去取些食物过来,然后再叫你起床吃点东西。”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抱起她回到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
她霎时闭上眼睛,男人还没离开,似站在床边看她一会儿,气息才逐渐消逝。
房间内归于平静。
她没有睁开眼睛。
她是真的困了。
需要睡眠。
这一觉睡下去,她整整睡了一天,再睁开眼,外面又是黑夜,脑袋有点重,像是发烧了。
记得白天她被他叫起来吃过饭或被喂过药。具体的不记得了,总之她吃完就睡,就像怎么睡也睡不够。
第二天,她依旧如此。
第三天,她精神好些,烧好象也退了,醒来房间只有她一个人,落地窗窗帘紧闭,依稀能听到外面沙滩上游人戏水欢笑的声音。
书房。
男人正在进行一个视频会议,看到门口闪过一个娇影,匆匆结束会议,起身跟了出去。
时初晞走得不快。脚下踢着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两天她精神逐渐好转,可大多数不爱说话,他要带她出海玩,或是去打尔夫都被她拒绝了。
他上前几步,瞧着她仿佛瘦了一圈,连巴掌大都不及的脸蛋,缓缓的开腔:“媛媛,明天带你去蜜月旅行的第二站,要不要去你最想去的巴塞罗那?”
她纤细卷曲的睫毛动了动,果然抬起脸,想也没想的说:“要。我要去巴塞罗那。”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那下午你去收拾行李。”
“好。”她的嗓音中明显有一丝光彩和期待。
中午,吃过午饭,她开始收拾东西。
前前后后的忙碌,把每样东西都仔细的归整到几只大行李箱里,没有了佣人的帮助,她居然也做得井井有条,凌而不乱。
这天晚上,时初晞早早上床睡觉。
靳珩处理完事情回到卧室里,她不再一个人睡缩在角落,而是睡在床中央。
他悄无声息的上床,长臂把她搂在怀里。一向浅眠的她只是动了动,明显像是知道他在抱她,却没反抗。
睡到半夜,怀里的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低低喃喃的开始呓语,“不要……不要不……不……”
声音很低,模糊到分辨不出来。
他以为她还在为那晚而做噩梦,下一瞬间手停在她后背上。
“不要……不要抓走我爸爸……爸爸……哥……你醒醒……不要留我一个人……不要……不要丢下我……你们不要丢下我……”
紧闭的眼里落下泪水,睫毛被打湿,抽泣的声音更加的楚楚可怜。
她的手无意识的揪住他的睡衣。
两人闹别扭以来,他半夜偶尔会听到她在做噩梦的声音,没有一次声音这么清晰过。
“不要!不要走!妈妈!”
她打了一个激灵,像是醒了。
呼吸急促紊乱,陷在梦魇中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指尖托起她的下颚,双眸没有焦距,整个人都透着令人怜惜的脆弱。
靳珩搂紧着她在怀里,温和的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她的嗓音仍在啜泣,手指更用力的揪住他的衣襟。
他用手指抚过她脸上的泪,等她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低声问她:“做噩梦了?”
“嗯……”她迟缓的点点脑袋。
他眸底静静划过暗流,亲了亲她沁着细汗的额头,“梦是反的,不要多想,把大脑放空,然后把噩梦全部忘掉。”
看着她失魂落魄,一双眼睛仍是没怎么有集聚,不但没有排斥他亲密的搂抱,还把小脸埋深进他怀里,似乎这一刻对他很依赖。
他没有再问她,静静的搂着她。
她的情绪很久才平复,窝在他怀里从紧绷到放松,再到沉沉睡着。
她的家人……
他心底默念,缓缓的闭上眼睛,也没有再动过一下。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夜。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随着海浪声钻进了房间,床上蜷缩在宽大怀里的小身影醒了。
时初晞睁大眼睛对上男人布满血丝的黑眸,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好象一夜没睡。
她别过脸,从他怀里企图退出去,淡淡的说:“你怎么不叫醒我,或是放开我?”
他僵硬到没知觉的身体终于动了动,一张英俊的脸又恢复成了冷漠的模样,翻身下了床。
沙滩上。
靳珩接到傅陵的电话。
“你要找的赫歇尔城堡找到了。”
“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在你女人手里。”
靳珩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落在口袋里,“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傅陵若有似无的笑道,“先前我们都以为方凝把城堡的地契放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我花了大功夫去查,发现方凝存在那里的只有钱没有任何地契。我又逐一从她身边的人排查,连她初恋男友我都查了,最后才查到福利院院长的头上。”
“呵,自己蠢怪得了别人?”
傅陵哪容得被他这么看扁,诅咒了一声道:“靳珩,你他妈的还想不想要那个城堡了?不想要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