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是什么?”他似要问到底。
她吐出一口气,淡声道:“就打扫了卫生,然后去见了一个离婚律师。”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为的就是想听听他的反应。
有些令她大失所望,他从容不迫,“哦,是吗?见得怎么样了?”
她突然间怀疑这个男人早知道她今天发生的事情,瞬间没了试探他的兴致,如实道:“我是帮我一个朋友咨询的,她可能要跟她老公离婚。”
“可能?”男人敏锐的抓住这个字眼,愉悦的笑,“媛媛,看来你好像碰了软钉子,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只能劝和,不能劝分,不然等人家夫妻好起来了,你倒成了里外不是人。”
“……”
理是这个理,可是经他嘴里说出来,她感觉怪别扭的,所以没搭理他。
“媛媛。”男人再将唤她。
她腰正疼着呢,没好气道:“干嘛?”
“给我找心理医生的事你进行到哪一步了?”
“……”
她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急着找心理医生,怎么她前天提了一句之后,他倒关心起这事来了。
时初晞完全有理由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在没话找话。
“我还没开始去找。”她几乎想说自己腰伤了,再一想,改了口:“事有缓急,这两天我先去张罗我朋友离婚的事情,等忙完了再帮你找心理医生。”
“你朋友不是跟你说了不打算离婚了吗?你张罗什么?”
“我哪里说她不愿意离婚了?”她嘴硬。
男人愉悦的笑声传来。
他这样反而让她有种撒谎被拆穿的羞恼当中,气呼呼的想要挂电话,男人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性感悦耳的嗓音道:“好好养腰伤,晚安。”
晕,他还真的知道她腰受伤了。
感觉被他戏耍了一晚上,时初晞气得脑壳疼,把手机一扔,裹了被子在头上,蒙头睡觉。
第二天,时初晞好不容易起床了。
走到餐厅发现厨房有响声,以为进小偷了,厨房内的人大约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里面探出头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婶,笑容亲切,“方小姐,您醒啦,我煮了粥,还蒸了一屉包子,您现在要吃,还是再等会儿?”
“你是……”
“我是靳先生请过来的保姆,专门照顾您的。我姓秦,您叫我秦婶好了。”
“……”
“那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问完,她感觉问了一个蠢问题,那个男人当初有本事找到这里,区区一把钥匙他自然手到擒来。
刚刚还聊得好好的,突然就冷了脸转身走了,秦婶有点莫名其妙,也没敢吱声,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
靳珩那家伙……
人不在她身边,手却是伸得很长。
时初晞绷着小脸在镜子前刷牙,电动牙刷开得嗡嗡响,她手上的劲不由的增大,似乎手上就是一把刀,不停的往脑海中的男人身上捅。
……
吃过早餐,章陌和鲁奇也进来了。
事实上他们早就来了,又不方便进来,一直在门外守着,早上秦婶过来他们也知道,盘问过才放的人。
时初晞经过了一夜的休息,腰伤没昨天那么疼了,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忍着疼,拿上包下楼。
章陌要背她,她没让,咬牙坚持到中医院。
到了那才知道那个老中医的号早就没了,章陌在这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
“哪来的?”
“是靳先生让人送过来的。”
“……”
时初晞哼了哼,没说话。
章陌想说要不退回去,再一看时初晞已经往医院楼上走去。
“……”
……
老中医看了之后,说她这是急性腰扭伤,马上给她做了针炙,并让她以后每天按时过来。
这次针炙,时初晞感觉好了一些,因此以后每天都往医院跑。
时间转眼过去了两周。
这两周她每晚睡前都会接到男人电话,谈的内容也是很随意,有时候她对他爱搭不理,他也能挑起话题,有时候她应他两声,他倒不说了,三两句就挂了。
时初晞感觉这男人是不是有病,每晚打电话过来听她刺他,他就舒坦了?
这天晚上上床,时初晞算了算时间,今天是倒数第二天,明天是最后一天针炙。
腰伤基本痊愈了,主要是她怕再复发,坚持把这个疗程做完。
正想着,手机响起来。
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看手机都知道是谁。
“媛媛。”男人一如既往的先温柔的唤她。
“干嘛?”
“你每晚问我这个问题,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
她骂了一句,“流氓!”
“明天是你针炙的最后一天,这下你应该没理由说你没空去替我找心理医生。”
他还真是追得挺紧的,她无语,接着哼了一声,“知道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男人突然撤了声音。
她措手不及,本能的说:“我没说不愿意啊。”
“要不要回听下你刚才的口气?”
“……”
她不自觉的放软的声音,“好,我错了,靳先生,等我明天针炙完,再联系上施桐,如果她还是拒绝我的话,我马上开始给你找心理医生。”
“怎么我还排在那个女人的后面?”男人嗓音中浓浓的不悦。
“没办法,我担心她这段时间被许晋继续家暴。”
“你可以在手机里问她。”
“她把我拉黑了。”
“你刚才说你朋友经常被家暴?”
“是啊,他就是个变态,真正的大变态。”提起许晋,时初晞胸口一阵犯恶心。
“这下你见识到了真正的变态,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就算你我关系最冷的阶段,我都没舍得对你动手。”
敢情他是想绕到自己身上,真是厚颜无耻啊。
教科书级别的厚脸皮。
她在心里呵呵了两声,“那我是不是要跟你说声谢谢?”
“不用客气。”
“……”
“靳珩,你每天都不用做事吗?”
“嗯?”
“你每天准时给我打电话,就为了和我打嘴仗,怼来怼去,你这样觉得有意思吗?”
“没意思,所以我打算换种方式。”男人慵懒中又有点意有所指。
“什么方式?”
“你猜。”他温柔的嗓音像贴着她的耳廓。
她耳朵莫名一热,嚅嗫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靳珩,我警告你,你再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就算死也不跟你举行什么婚礼。”
“媛媛。”他没发怒。倒是忽然笑了,和平常一样的结束语:“晚安。”
电话里传来切断的声音。
晚安你个头!
时初晞把手机一甩,躺到床上,挥着拳头,想象着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她一拳打上去,再一拳打上去,打得他变成猪头。
提到猪头,她爬起来抓起手机,试着打电话给施桐。
施桐把她的微信拉黑了,打电话应该能找得到人。
十分钟后。
她垂头丧气的把手机再次扔了,电话里通了,施桐却不接。
到底怎么了?
那天她真的做错了吗?
反复想了很多次,她并不觉得那天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假如真像靳珩所说,他们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她也就不再去掺和人家的婚姻,可问题是,施桐完全不像是被许晋善待的样子。
那天许晋手中的鞭子使得那么熟练,一看就是平常没少打老婆。
这个该死的男人!
真不知道施桐在顾忌什么?
他们又没孩子,离婚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施桐父母也早就不在人世,施桐身边没有亲人,也就没有把柄在许晋手里,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施桐突然改变主意,又不舍得离婚了?
时初晞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夜早上醒来,看着镜子中乱槽槽的头发,突然想到了一个忽略的问题,施桐是不是因为钱?
想来应该是了。
一个满身伤痕,这些年一直靠丈夫为天活着的女人,如果离了婚,再没钱的话,真的会没有安全感。
时初晞决定今天针炙完就去找施桐。
上午九点,中医院。
时初晞像往常一样进去,老中医破天荒不在,有个护士经过,随口说道:“方小姐是吧,吕医生办公室搬了,在三楼最里面一间办公室,你去那里找他吧。”
时初晞也没多想,拿上包就上楼了。
章陌和鲁奇一大早被她派了出去。一个去打听帝都哪个心理医生比较有名,另一个去打听施桐和许晋的事。
中医院不像西医院,有着大小林立的科室,尽管这是帝都有名的中医院,享誉全国,一共也不过是三层楼。
时初晞来到三楼最里面一间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
等了一会儿,又有护士经过,“哦。吕医生去洗手间了,他让你先进去躺好等他。”
时初晞点点头推门进去,里面的办公室和吕医生原来的办公室没什么两样,真不知道好好的为什么要搬楼上这么偏僻的地方。
她放下包,像往常一样躺到针炙的床上,这床头有个大洞,方便针炙腰部时可以自由呼吸。
时初晞把脸放进去,等着做针炙。
兴许是昨晚没睡好,她等着等着竟困意袭来,不知不觉掉进了睡梦中。
倏地。有脚步声传来,听上去不轻不重,应该是吕医生回来了。
呼,他这一趟洗手间上下来倒够她睡上一觉的。
脚步到床边上,是一双黑色皮鞋,膝盖处垂着白大褂的下摆,是吕医生无疑了。
她闭着眼睛准备接受针炙。
然而对方掀开她腰后的上衣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受伤的腰部,反而用一双手在她背上抚摸。
怎么回事?
吕医生是不是年纪大给记错了,她是腰上有伤。不是背上。
那双大手到了背中间停了下来,接着一个个细雨般的吻落在她耳后、颈后,蔓延到她脸颊上。
等等……
这根本不像是吕医生能做出来的事,不是吕医生,那是……
她猛的抬起脸,对上一脸兴味凝视着她的俊挺脸庞。
“靳珩?你……你怎么在这儿?”她吃惊的爬起来。
他不该是在F国等她的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穿了一身白大褂,他当这是cosplay吗?
“你说我怎么会在这儿?”男人的鼻腔里发出沉笑,捏了捏她的脸蛋:“我一大早就过来了,等你等到现在。”
“你一大早就过来了?”她呆呆的反问,从F国到帝都起码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他昨晚和她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不在F国?
她发呆的样子很可爱,男人嘴唇翘起。
“你不好好待在F国,跑这儿来装什么医生,靳珩,你真是闲着没事找事。”时初晞一骨碌爬起来,穿上鞋就往外走,她的时间宝贵,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没时间跟他在这里玩游戏。
脚步没迈几下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温热的呼吸洒进耳蜗。男人沉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媛媛,你该不会以为我永远不会来找你,嗯?”
这个男人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宣示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微微打了个激灵,淡声反问,“你的言下之意我的散心之旅结束了吗?”
他双手搁在她腰上,将她整个人都搂紧在怀里,“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现在要跟我翻脸?”
“是。”她毫不迟疑的回答,事先他没说让她回来多久,临行前他的姿态又摆得很低。说等她散完心再举办婚礼,而且婚礼举办地点随她选择。
她自然以为他这次会大方的给她一个非常长的散心时间,最短起码也要一两个月。
这半个月本来她可以做很多事情,全被腰伤给耽误了,要是他现在告诉她散心时间结束,她一定会抓狂。
得到她这个答案,他并没有接着说什么,高挺的鼻子若有似无的蹭在她脸颊和颈间,这若即若离的亲昵弄的她微微发痒,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靳珩。”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模模糊糊的说:“媛媛,嫁给我好吗?”
她身体僵硬,小手落在他手背上,心跳不正常的慢了几拍,转而轻笑,“我不是早就嫁给你了吗?”
“这不算,你嫁的是薄允慎,不是我靳珩。”
“……”
她从他唇间听到“薄允慎”三个字,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紧绷起来的弦细细的从心底割过。
指间泛着冷,她若无其事的答:“好啊。”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掰过她的脸。额头碰着她的,“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嫁给你。”
“你说真的?”
“嗯。”她侧头看他黑如深井的双眸:“你不信。”
“有点儿。”
“哦,那算了。”她作势要扯他的手。
男人的双手瞬间霸道的收紧,把她重新揽进怀里:“好,我信。”
“你信的太勉强了。”
“……”他顿了顿,“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
“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是你我彼此本就互不信任。”她条理清晰的回答,“还有,我得事先确认一件事,你为什么非要用一场婚礼来强调我是你的妻子?你娶我不就是冲着奥纳西斯集团和奥纳西斯家族来的吗?现在这两样你都握在手掌里,又何必画蛇添足?”
“我说过了,我要的是你成为靳珩的妻子,不是薄允慎的。”
“可你现在就是靳珩啊。”
“那你的心呢?不是在薄允慎那儿吗?”
她被他的偏执给气笑了:“靳珩,你到底在纠结什么?无论薄允慎或是靳珩,不都是你这个吗?是你说的,你不爱我,可是你现在的种种做法很难不让人误会。”
“是吗?”他尾音低扬,眼角极其细微的动了下,静了片刻才低笑:“我确实不会爱你,不仅我不会爱你。我也不会爱任何人,爱这个字在我的人生中早就不存在了。我也不相信什么爱情。”
他说得极其冷漠,她却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波痕,转身定定的看着他:“靳珩,你是因为上辈子的爱恨纠葛而不相信爱情的吗?”
隔着一指的距离,他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眼睛,短暂的几后,声音更冷淡:“这些不重要。”
“你说不重要,意思就是了。”她情不自禁捧起他的脸,“以前的事对你的伤害是不是很大?大到你对人生都充满了怀疑。所以你才会性情大变,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有没有照镜子,这样的你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没有……”
他沉下脸,把她的手拽下来,笑容不达眼底:“媛媛,你不要强行洗白我,我就是我,不会因为你这几句感人的话就戴上面具,变成你爱的那个薄允慎。”
“我没有想要洗白你。”
时初晞就这样看着他。双手慢慢垂在身侧,缓缓攥紧。
她确实没有想要强行洗白他,为他曾对她所做的那些找理由和借口,然后原谅他。
做过了就是做过了,他的恶劣行径她永远记得,不会在心底抹去。
“那你想干什么?”他散慢的笑,手指勾起她的下颚,寒箭般的眸光在她脸上扫射,“说来说去,你还是爱着他。排斥我对吗?”
时初晞双眸缩了缩,说出来的音调没变,“既然你这么在意,那不如先和我离婚。”
“你休想!”
她唇瓣轻轻翘起:“我的意思你没听明白,你不是想通过靳珩的身份和我结婚的吗?那你首先要以薄允慎的身份和我离婚,然后我才能嫁给你不是吗?”
他低眸盯着她,一时沉默,像是在想她的话。
良久,他问:“然后呢?你能马上嫁给我?”
“那要看你想要什么样的婚姻了。”她身体稍稍向后,挣开他掐着她下巴的手指,歪头浅笑:“如果你只是想换个身份和我保持这段婚姻,那我同意前脚和薄允慎办离婚手续,后脚嫁给你。”
“那如果我想要一点改变呢?”他喉结上下滑动,长臂轻易圈住她的腰,柔软的身体撞上男人坚硬的胸口,碰撞出了暧昧的火花。
男人想也没想,低下头攫取住了眼前鲜嫩可口的红唇。
结束时,他不轻不重的咬了她的唇,舌尖舔过她的唇角,“我想娶你,也想要你爱我。”
“靳珩,做人不能太贪心。”
她的身体骤然被铁钳的手臂强势的困在男人怀里,“我就贪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反正我和你之间从来没有对等过,从来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何必又来问我?”她一字一顿的说道,说完甚至还极淡的笑了下,既像是在笑他,也像是在笑她自己。笑这两桩可笑的婚姻。
他的呼吸重的厉害,像是久病虚弱的病人。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男人低哑的开腔,“那照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做?”
“我么?我当然想先和薄允慎离婚后,过一段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对啊,你现在不是一直在迁就我么,虽然你不说,但是你不是处处在退让。哄着我么?”
“你喜欢现在这样?”
“嗯,挺喜欢的。”
他的嗓音更磁性蛊惑:“直接嫁给我,以后我会照样宠你。以前的事你忘掉,我也忘掉,我们重新再来。”
“不行,我的心底还留有你曾经给我的阴影,一时没办法忘掉。”
他黑眸与她对视,“那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等我散完心为止。”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哑声问:“如果我想要你呢?”
“那就要看我同不同意了,毕竟我和薄允慎离了婚,我就是单身女人,我有权利决定我的身体归属。至于你,只能算是追求者。”
追求者?
男人的双眸危险眸起,“你是说,让我追求你?”
“不是你说的么。”她侧头笑容嫣然,“你既想娶我,又想我爱你,那你总得拿出点行动来,毕竟我的心不是由我控制的,它要爱薄允慎我也没办法。”
他突然别开脸,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我没追求过女人。”
她瞬间笑了,揪了下他的袖口,“像普通男女恋爱一样重新追求我,让我爱上你,很简单的是不是?”
很简单?
男人心底笑了声,“那你怎么不追求我?”
“我又不想跟你结婚,不想让你爱上我。”她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口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