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少听他道歉,时初晞吹着被他捏到快变形的手指,靳珩就是靳珩,上一刻像个正常人一样和长辈闲聊,下一刻突然就变脸。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媛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男人恢复了神色问她。
她手腕还疼呢,活动了两下说:“我想分成两部分来做,一部分是先带施桐去做个鉴定,证明许晋对她长期进行家暴,另一部分我去找陶律师,看看他怎么说。”
“你忘了一个重要的,她需要做一个精神鉴定。”
时初晞又怎么可能没看出来施桐精神有点失常,可是她宁愿相信施桐只是暂时受刺激了,不然施桐这辈子就毁了。
“我考虑下。”
靳珩没再说什么,从裤袋中掏出车钥匙,不远处马路边上的车啾啾叫了两声,“走吧,我送你。”
她迟疑的看他:“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不是你说的么,第一部分带她做身体鉴定,第二部分去见律师,上午医生来过了,你没提鉴定的事,这说明你想先去见律师。”
“……”
时初晞暗自为这个男人洞悉一切的观察力而吃惊,“你最近很闲?”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陪着她。
他睨着她:“不是你说的么,要我追求你,既然要追求,总得做足了功夫。如果被别的异性捷足先登,之前和你离的婚岂不是最后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这人还真是没死心啊。
时初晞绕过他,第一个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坐进去。
陶律师事务所。
听完时初晞的描述,陶律师建议和他们在来之前商量的差不多。先取证,给施桐做个伤势鉴定,另外施桐如果精神短时间之内还没有恢复的话,情况可能会严重,精神方面要是出现问题,离婚会非常麻烦。
“怎么个麻烦法?”时初晞势要刨根问底。
“婚姻法中有明文规定,如果一方婚前未患有精神病,婚后因某种强刺激或外伤造成精神病的,一方可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如果理由成立,法院会判决离婚。目前的情况是。施女士精神出现问题,而她的配偶不肯离婚的话,事情就比较棘手。”
时初晞听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点在施桐身上。
她还想问什么,靳珩牵着她的手拉离了陶律师办公室:“媛媛,你应该好好想想,这件事你能不能插手,你那个朋友先前根本不想离婚,她与你非亲非故,你这样很像越俎代疱。”
“我越俎代疱?”她连声冷笑,“施桐都那样了。她怎么自己做决定?要不是今天我们去的及时,她很有可能会被许晋打死。”
“如果她被许晋打死,又满身是伤,会惊动警方,许晋不会那么傻。”靳珩客观冷静的分析。
时初晞不想听他说话,想再进陶律师办公室,被男人伸出来的手拽出了律师事务所。
“你放开我。”
一路被他拉着,到了写字楼下,她终于甩开了他,脸色冷着:“你说过许晋背后的水很深,是不是你害怕了?你要害怕的话大可以直接走,我不会再麻烦你。”
靳珩闻言没什么大的情绪,眼神温淡中透着一丝无奈:“我是说过许晋背后的水很深,不过我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你不肯听我的,我只能尽可能的保护你。”
时初晞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咬了下唇,小声道:“你没必要这样,这件事与你无关。”
“谁让我认准了你是我的妻子。”他揉了揉她短发的发顶,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破涕为笑,推了他一下,“谁是你妻子啊,少在这里白日做梦。”
几分钟的时间,两人从吵架又到和好。
上车后,时初晞给施桐那边的保姆挂了电话,保姆说一切正常,她才放下心来。
累了大半天,她也累了,靳珩开车送她回去,她也没反对。
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是时豫发的。
——姐,明天周末,你有空回来一趟。
——是见你女朋友?
——嗯。
她手指停了一会儿,回复过去:
——这算见家长吗?
时豫一时没回,过了半晌才回过来:
——算是吧。
她盯着这三个字,火速决定订明天一早的飞机。
听着她在电话里吩咐章陌明天订去临鸿市的飞机票,靳珩皱眉,但没说什么。
……
时初晞进公寓后把包随手放在鞋柜上,侧头见男人也在换鞋,“你回去吧,我困了要睡觉。”
“我回去?去哪儿?”他凉凉的看她,仿佛她是个过河拆桥的人。
她一惊,想了下,是啊,他把房子让给施桐了,没地方可去。
“外面有酒店,你住酒店吧,我让人帮你订好,你直接去住行了。”她说着低头掏出手机拨号码,才拨了一半,手机连同小手被一只干燥的大掌覆住了。
“你这儿不是有现成的房间么?省了我去住酒店,麻烦。”
时初晞抿唇看他:“你住我这儿同样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他俊脸靠近她,吐着温热的气息:“怕我半夜跑到你床上睡?”
“你又不是没前科。”
“放心!”他刮了下她翘挺可爱的鼻子,“我要是想睡你,你就是离得再远,我也能得逞。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动你。”
“……”
“当然了。”他突然玩味的盯着她:“如果你半夜爬上我的床,那就另当别论了。”
“靳先生,你好象做梦还没醒,建议你睡醒了再说。”她哼了哼,抽出手,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
时初晞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外面天快黑了才醒。
秦婶正在做晚饭,从厨房里出来,“方小姐,现在要开饭吗?”
时初晞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随意看了一眼客卧:“等等吧。”
“靳先生不在。”
“不在?出门了吗?”
“是的,靳先生一个小时前就出门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有的,他说晚饭不要等他,让您先吃。”
时初晞拧了拧眉,没再问什么,秦婶看她这样就识趣的退下了。
……
时初晞打开电视,心不在焉的看着。
天色渐黑。
看完新闻,又调台,换成一档综艺节目。
这是一档国内当前最火的综艺节目,以明星冒险为卖点,看点十足,也笑料百出。
时初晞完全没看进去。
等这档综艺节目,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快九点了,调小音量,拿起手机输入“珑达国际”四个字。
曾经,她为了找工作到过珑达国际面试过,当时见到了傅陵冒充的“靳珩”。
从这件事中可以看出来,靳珩是珑达国际的老板,他会不会是去珑达国际处理工作去了?
算了,不等他了。
她把手机放下。对秦婶吩咐开饭。
秦婶麻利的把饭菜端上来,却没见到她的身影。
时初晞正在接电话,是消失了半个晚上的靳珩。
“媛媛,饭吃了吗?”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吃了。”
“哦,看来你没吃。”
“……”
她低下头,“有事吗?”
“晚上我不回去了。”
“哦。”
“那我挂了。”
“等一下。”
“嗯?”
“你不是在说你住外面比较麻烦的吗?你晚上回来住吧。”
男人的声音停了停,轻轻的笑:“怎么,关心我?”
她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冷淡的说,“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帮了施桐,害得你没地方住,你住在我这儿也很正常。”
“你下午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你过不过来,你不过来的话,我先吃饭了。”
“你吃饭吧,我今晚不过去了。”
时初晞深吸了口气,倒不是她非要他过来住不可,而是他这变化太快,下午还死皮赖脸非要睡客房,这才过了几个小时突然就态度大变。
“靳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那就是有了?”
这下换成他:“……”
她又吐出一口气,“靳珩,你到底怎么了?你再不说,我明早飞临鸿市,你就再也没机会见到我了。”
他这才淡淡说到:“你如果明天带我去临鸿我就告诉你。”
“……”
这男人多大了,听这口气感觉像个小男孩在撒娇。
时初晞直接道:“好,我答应,你现在能说了吗?”
“我受了点伤,暂时动不了。”
受了点伤?
暂时动不了?
时初晞听得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你……你怎么受伤了?”
“没什么,小伤。”
他越说没什么,说明有什么。
“是不是许晋做的?”
许晋那种人连老婆都敢打,报复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做不出?
时初晞惊出了一身冷汗:“你在哪儿?我去看看你。”
“天太晚了,你一个人……”
她打断他:“我让章陌和鲁奇陪我,不会有事。”
他终于报了一个地址,“珑达国际。”
原来他真的在珑达国际。
时初晞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身衣服,拿上包出门。
秦婶正把最后一道煲好的汤端上来,“方小姐,晚饭好了,您这是……”
她看了看桌上冒着热气的饭,改了主意:“秦婶家里有保温盒之类的吗?帮我打包下,我要带走。”
……
珑达国际大厦。
时初晞下了车,章陌和鲁奇也跟着下了车。
这里是CBD中心。治安很好,时初晞有了主意,对鲁奇报了一个地址:“从现在起,你去那儿帮我保护好施桐,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鲁奇一听施桐的名字,就知道和许晋有关,拍着胸口说:“三小姐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姓许的要是敢来,我把他撕成两半。”
章陌推了他一把:“行了,赶紧走吧。”
鲁奇拦了辆车,跳上去朝他们挥了挥手。消失在夜色中。
章陌警戒的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街道的角落里有一辆可疑的车,他其实早关注到了,这辆车跟了他们一路,从公寓就开始跟着。
他考虑了一下,没敢冒然告诉时初晞,只道:“三小姐,可以进去了。”
……
时初晞进大厦准备搭电梯的时候发现了彼得等在那儿。
“方小姐。”彼得按下电梯,进去后皱着脸,开始诉苦,“靳先生受伤了。”
“他好好的。怎么会受伤?”
“我也不清楚,他今天下午说要来公司,我等了他半天没等到他人,然后接到他电话说让我去一趟医院,我去了之后发现他刚从救护车被推下来。医生说他脖子受伤,上了劲托,左小腿上也有伤。”
时初晞脸色凝重,等电梯一到,赶紧出去,可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一时来来回回的走了两圈。这才想到让彼得带路。
彼得看她这样,心中替老板感到欣慰,老板身上的伤一看就是仇杀,在帝都老板从没用真身现过身,除了因为方媛的事,他想不到其它理由。
靳珩所住的地方是个休息室,时初晞一进去就皱眉,这里显然他并不常来住,沙发之类的家具上还蒙着白布,一切看上去灰败而令人有种不想住在这里的冲动。
“媛媛,给我倒杯水。”靳珩半躺在床上。见到她进来不客气的说道。
时初晞起先没答应他,打量着他的伤势,比彼得描述得要严重,他脖子上固定着脖托,左小腿上打着石膏,这哪里是小伤,分明是伤得很重。
她眨了眨眼,忙放下手中的保温袋,这才动手给他去倒水。
水壶里是空的,水杯看上去也不干净。
“彼得,你是怎么照顾……”她才说了一半。发现彼得和章陌早出去了。
她只得自己动手想办法解决问题。
好容易找到电水壶,烧上半壶水,又拿着水杯去清洗,洗得干干净净,举到眼前光洁透亮了才满意。
靳珩靠在床上视线跟着她忙碌的身影,黑眸中划过一道光亮:“媛媛。”
水烧开了,她把滚烫的开水倒在杯子里,小心的端起来放在唇前吹着热气,应了一声,“嗯,干嘛?”
男人若有似无的笑了声:“没什么。”
她反而转向他。把水吹到变温了端到他面前:“想说什么就说,支支吾吾可不是你的性格。”
“我说了你肯承认吗?”他黑眸灼灼的盯着她,温度高得吓人。
她下意识的别开视线,“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你先看看水烫不烫?”
男人喝了一口水,接着又是一口。
看他这样子就是不烫了。
时初晞松了口气。
他喝光了最后一口水,由于脖颈上有脖托,不方便转动脖子,水杯放了几次都没放到床柜上,她顺手接过来,开始问他问题:“你好好的。怎么弄成了这样?”
“是我大意了,本来出门到珑达国际这边看看就回去,结果中了埋伏。”
时初晞看着他深邃的五官和淡然的神色,忍不住取笑他:“你不是身手挺好的吗?也会中埋伏?是什么人?许晋的人?”
“嗯,应该是的,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这个许晋还真是报复心强,居然把人打成了这样。
时初晞眼睛在靳珩身上来回看了一圈,“你身上还有没有伤?”
“有。”
“在哪儿?医生没给你包扎吗?”
“我没让医生处理。”
“为什么?”
“不是有你的吗?”
时初晞:“……”
她双手抱胸:“靳珩,你是说真的,还是在耍我?”
“不信算了。”
时初晞观察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软下声音说:“那我现在去让彼得找个医药箱来。我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你就得去医院。”
“好。”
她去外面找彼得,彼得正拎着医药箱在门口踌躇要不要进去,经她这么一问,赶忙把医药箱交给她。
时初晞把医药箱拎回去,然后对男人说:“伤在哪儿,我看看。”
靳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意思是伤口在里面。
她转身去打开药箱,再回头看他,他依然坐在那儿不动。
“你把衣服脱了。”
他脖子没动,眼睛扫了看她一下,“我右胳膊也扭伤了,抬不起来,你帮我脱。”
她一想好象是,他刚才一直在用左手喝水。
可恶的许晋怎么把人打得这么严重?
时初晞看了看他胸口,抬脚预备去叫彼得进来帮忙,男人突然呻吟了一声,她急忙走回去:“你哪儿疼?”
男人不说话。
她看他眉头紧皱,痛苦的样子,更急了:“你倒是说话啊,你哪里疼?胸口吗?”
“你帮我把衣服脱了,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伤口。”男人语气无辜。眼神中竟充满了一丝求安慰的表情。
“你……”时初晞又气又好笑,咬了咬牙,心想他这样也是为她受伤的,要是今天出门被暗算的人是她,恐怕就不是戴个脖套,腿上打着石膏这么简单。
细白的小手放在他衬衣别致的第一颗钮扣上,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第一次给他脱衣服。
休息室内的暖气开得足,她进门后也把大衣脱了,手心开始冒汗。
“媛媛,手别抖。”他似笑非笑的看她。
她瞪了他一眼。继续手上解钮扣的动作。
随着钮扣解得越来越往下,男人壮硕的完美身材显露出来,手指与起伏的肌肉之间只有一两公分的距离,她几乎在瞬间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双手好象更抖了。
眼看到最后一颗钮扣了,怎么也解不下来,她急了,脸更往前凑,想看得更清楚些。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住了她的双手,男人哑到不成样子的声音传来:“媛媛。”
她吓了一大跳,“啊”了一声。
男人热烫的呼吸喷在她脖子里。她听到头顶男人在咬牙切齿:“媛媛,这么晚你到底是来看我伤势的,还是来诱惑我的,嗯?”
她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一丝压抑的喘息,先是不明所以的看他,然后又气恼道,“靳珩,你能不能正经点啊,我在帮你检查伤口,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情?”
他的下巴微微紧绷着,看着她说:“是你身上太香。又靠我这么近,我是个正常男人,有着正常的反应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
时初晞:“……”
她身体向后仰,重新用双手解钮扣,这下终于解开了,男人绝好身材也彻底暴露在眼前。
脸蛋倏地的一红,她故作镇定的观察起男人的上半身,在他左胸口确实有块拳头大小的淤青,看起来对方的劲不小,可见当时这一拳有多疼。
她心脏跟着抽了一下,抿紧双唇,随即问:“你确定这是皮外伤吗?要不要去拍个片子看看内脏有没有受伤?”
“拍过了,没事。”
他这么说她就放心了。
开始给他擦药。
她拼命告诉自己要认真,只看伤口,不要关注别的,可是男人的气息强势的占据了整个鼻腔,蔓延到身体的各处,她心跳加快,双颊发烫,控制不住的大脑一片空白。
额头上像是被一股气流吹了一下,她条件反射的抬眼,对上漆黑到深不可测的眸里。
很明显,刚才那口气是他吹的。
她咬唇,“你干什么啊?”
“没什么,有点困了。”他眼底蓄着笑,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逗弄,“你脸怎么这么烫,要不要像我一样把衣服脱了?”
她手上重重的压了下,听到男人闷哼抽着气的声音,弯眸笑了笑,“靳珩,我警告你,你再调戏我的话。我就下手更重。”
男人果然没有再戏弄她,只是无声的俯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把药擦完你回去吧,明天一早你还要赶飞机呢。”
“之前在电话里你不是威胁说让我带你明天去临鸿的么?我好象也答应了。”她脑袋微微向后拉开距离,手上的动作重新放轻,把最后一块面积的药涂抹好,棉签扔到脚边的垃圾桶。
“你答应得太勉强,不去也罢。”
时初晞:“……”
她怎么感觉这男人受伤之后整个人风格大变,他不是走阴暗冷淡风的么,现在怎么卖萌起来了。
没想到居然一点不令人起鸡皮疙瘩。反倒……真的觉得有点……可爱。
可爱?
时初晞惊觉自己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吓得差点跳起来,轻轻摇头,感觉自己一定是最近跟他在一起太多,在不知不觉中被洗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