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凛至,刺骨的寒风在世间肆掠,初雪如柳絮般随风飘荡,冬日的暖阳照亮天际,透过树梢间厚厚的积雪,照射出几缕阳光。
积雪像巨大而又华贵的毛毯盖在这片广袤丰硕的土地之上,积雪下的大地,更生机勃勃,万物复生。
一座挺拔厚重的山脉,像苍龙伏地般坐落在广饶的土地之上,蜿蜒曲折百万里,那样的苍劲雄伟。
一座座部落坐落其中,随着午时将至,渺渺炊烟,俯视大地,一座座部落隐显,多如繁星。
在山脉的一角,这是一处隐藏在茂盛巨树后的狭长陡峭峡谷,峡谷并排两辆马车行走有余,通过峡谷之后,出现一块方圆百里有余的广漠平原,一层浅浅的白雪掩盖住大地,这是一块仿佛世外桃源般的山谷。
山谷腹地,一片连绵平缓的山丘渐渐引入眼帘,在一片广漠的平原之上,却没有一丝突兀,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协调。
山丘上树木盈盈,为这凛冬平添几分春意。一座部落位于山丘之上,依其而建,神秘而又充满安全感。
石头砌成的围墙,树木搭建的房屋在树木中时隐时现,挡住外来者的目光,不知多少人家在这里栖居生存。
咯~咯咯!
一只通体雪白,冠子通红的动物依靠矫健双足,不停地在院子里玩命撒野,一名身着兽袍的大汉趁其不备,猛地一扑,眨眼间便把这只好似公鸡的动物捉在手中,显得十分的矫健。
“连山盛,你婆娘还没生呢?难不成等春祭完再生。”
三十余岁,身穿麻衣的祁连丰斜着身子,背负长弓,手里提着猎物,站在等腰高的栏栅外问道。
“快了快了,你着什么急。”连山盛头都不回的说道。
祁连丰闻言笑道:“咱们连山部落这不是还差几个带把的吗,来给你,刚打的山鸡给嫂子炖汤吃。”
说着,把手中的猎物递了过去。
“哈哈,”连山盛笑着把山鸡接到手里。
这时,一道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随着流星的流逝,渐渐一片薄雾笼罩山脉。
远处山间,鹰击苍空,蛇盘虎踞,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在山谷内绽放,树木仿佛镶嵌上金边,使这里变得更加神圣。
“盛,盛!”
突然木屋内传来一阵女子的惨叫,连山盛丢下手中的东西急忙窜进屋内。
屋内简陋,二层六室,依树而建,屋内随意摆放着木碗木盆等生活用具,唯一稍稍引人注目的,或许就是挂在西墙上的那面角弓。
连山盛进屋门后急忙冲向二楼,把木梯踩得吱吱作响,好似不堪负重般。
二楼很是空阔,只是随意用几块麻布隔开,分出不同区域,一张铺满兽皮的,宽约丈长的巨型木床放在屋内一角。
一名面目清秀的女子或者说孕妇蹲坐地上,眉头紧皱,在这寒冬凛凛的初冬,汗水浸湿了身上厚厚的亚麻棉袍,可想象其痛苦,孕妇一只手紧紧护着肚子,另一只手只能依附着一把竹櫈支撑着身体,唯恐摔倒。
“阿云,你怎么样?”
连山盛刚刚踏上二楼便看到这番景象,吓得心惊胆颤,急忙快步走向孕妇,边把女子抱向大床边焦急的问道。
孕妇蜷缩在连山盛的怀中,一只手护着肚子,一只手紧紧抓住盛粗壮黝黑的手臂,把兽皮制成的衣物攥的葛葛作响。
“快,快去叫巫公与阿娘,我要生了。”
这名叫拓拔云的女子躺在床上向神色着急,手躇无措的连山盛喊道。
连山盛闻言,却是情不自禁的裂嘴一笑,连忙撑起二楼的木窗,对楼下喊道:“大丰,快去请巫公来,阿云要生了。”
站在院外的祁连丰闻言一愣,不由得想到,
“怎么说生就生了。”
正在楼上惊慌失措的连山盛,这么关键的时刻,祁连丰竟然还在楼下发愣,伏腰便从旁边捡起一块手臂大小的兽骨丢了下去,喊道:
“还不快去!”
随着兽骨的落地,祁连丰惊醒过来,急忙向部落中央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道:
“你快去陪着阿云,我去通知巫公与族人们。”
连山盛看到祁连丰远去之后,神情暂缓,连忙转身走向木床,看着妻子的痛苦哀嚎,却无能无力。
“阿云,你别急,大丰去请巫公与阿娘了,他们马上就来!”连山盛焦急的对床上的产妇说道。
更是蹲在床沿,双手紧紧抓住拓拔云的手。
一个丈高的魁梧大汉此时竟然像个孩童一样,在床沿蹲伏着身体无措遑论,比那躺在床上待产的孕妇还要紧张。
“连山盛家的婆娘要生啦!”
祁连丰一路大喊大叫向部落深处跑去。
沿途,不少做饭的妇女,劳作的汉子闻言一愣,急忙放下手中的事物,向连山盛家中跑奔去。
几个路上嬉闹的稚童看见父母的身影,急忙一步深一步浅,憨态可掬的追去,一路平添不少欢乐。
这就是部落的团结,那种不分彼此,宛如一家人的情感。
祁连丰一路紧赶快跑,不时拨开拦路树蔓,迈过脚下那水桶粗细,如青筋乍起的树根之后,走进一片空旷之地。
方圆数十里,地势平坦,随处可见的石锁被零星散放在各处。
唯一引人注目的,或许是这座演武场中央,那大小不一,淡淡金色纹路的石鼎。
祁连丰看了一眼在演武场,只见一个身高丈八的魁梧巨汉正在操练,汗水四溅的族中男儿在巨汉的巴掌之下似小鸡仔瑟瑟发抖的身影,不由得浑身一颤,急忙转移视线。
在演武场正东方,一颗体型庞大的榕树出现,挡住祁连丰的视线那里就是族老们的居所,部落之中最令人敬畏与向往的存在。
大榕树的前方还有一个祭坛,山石铸就,高耸而里,九层百丈,占地辽阔,这是部落唯一一座祭坛。
祭坛中央,那是一座少说得二三十丈高的巨大青铜古鼎,青透暗红光芒,平沿圆底三足,双立耳,通体铭文环绕,鼎壁浮雕夔纹,上有万兽奔腾,通过古老而神秘的花纹,万物仿佛尽纳其中。
祭坛虽然雄伟,但是与榕树庞大的体型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微小。
祁连丰走到大榕树下,看着这颗已经接近枯萎的树木,不知存活多少岁月,树径宽阔,一座座简陋木屋搭建树杈之间,其中就有巫祝居所。
巫祝,部落中最尊贵的存在,掌部落祭祀,往生,具有神秘强大的力量,被其尊称巫公,与部落其他族老地位等同,甚至更胜一筹。
“巫公!巫公!阿云要生了!”祁连丰站在大榕树下仰头喊道。
随着祁连丰的喊叫,一个身披连帽麻袍的老人探出身子一头黑白夹杂的枯发自然垂落头颅两边,身形有些萎缩,已是垂暮之年。
巫祝站在榕树杈间俯视地面,看着祁连丰,漏出稚子般红润的面色,皓首苍颜,令人心惊不已,任谁都要赞叹一声仙颜永驻。
“老畘知道了。”巫祝漠然的答道。
只见恍惚之间,巫祝便出现在祁连丰身前,白发苍苍,柱着一乌油光发亮的怪异拐杖。
巫祝虽看起来年老,皮肤起皱,腰杆微躬,但身型仍与祁连丰伯仲之间。
巫公走在祁连丰身前,步履瞒珊,却一步两丈有余,身影在树丛间闪现,眨眼间便消失在祁连丰视线之内。
随着午时将至,连山部落上空飘荡着缕缕炊烟,在天空随风儿飘荡,与天边的雪花交相辉映。
而连山盛院内,也聚集了大量的族人,连山盛自己都被一位白发横生的老婆婆,从二楼给赶了下来,正在院内焦急的等待。
二楼,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握着拓跋云的双手,更是轻声鼓励,舒缓拓跋云那紧张的心情。
“阿娘,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拓拔云躺在床上,痛苦的说道。
“交给阿娘就好。”老妇轻声回答道。
………
随着二楼女子一声声的惨叫,连山盛心急如焚,不停在院子里来回渡步。
回首间,连山盛便看见巫祝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心中不由的一定。
看着巫公缓缓走进院内,连山盛连同院内诸位族人,更是连忙俯首行礼,让出一条通向屋内的通道,让巫祝走过,站在前方。
巫祝看着身旁,那神色着急的连山盛,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我在这呢,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连山盛神情一缓,轻声答道。
但当连山盛听到二楼传来的,那女子凄惨的痛嚎,身体微微颤抖,紧绷如弓,仿佛下一瞬间就要窜二楼。
这时,通知众人的祁连丰赶来,悄无声息的走到连山盛,向连山盛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阿青出生了没有?”
听到祁连丰的话语,连山盛一愣,不甚明白。
“什么阿青?谁是阿青?”连山盛追问道。
“就是阿云的孩子啊,叫连山青,我起的啊,你觉得怎么样?”祁连丰凑到连山盛身前,挤眉弄眼的说道。
“阿云的孩子,连山青?阿青?”连山盛想到这里,看着围着自己满是嬉皮笑脸乱转的祁连丰。
顿时脸色一黑,眉头皱起,一手提起祁连丰的衣襟,便向外一扔,把祁连丰丢到院外。
砰!
祁连丰趴在院外的雪地上,看着自己溅起的雪花,一身的泥泞,晃了晃微晕的脑袋,有些愣神。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干了什么?”
祁连丰那傻气的动作,更是引的众多族人轻笑不已。
二楼,拓拔云声嘶力竭的喊叫着,身上汗水混合着泪水打湿身上的衣物,浸湿身下厚厚的兽皮制成的棉盖毡毯。
湿漉漉的头发胡乱的粘在通红的脸庞之上,眉毛拧成疙瘩,急促而又焦急的喘息着,一声比一声高昂,双头紧紧攥住早已湿透的棉盖,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哇哇!”“哇!”
一声嘹亮的叫声响起,楼上与院内的众人浑身一轻,嘴角漏出了祝福的笑容。
但是,女子的分娩声却还在哀嚎。
一名老妇从窗口弹出头来说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连山盛顿时大惊失色,部落可是罕有双生子出生,心中很是焦急。
这时,祁连丰也没有了嬉闹之心,一身泥泞的站在连山盛身旁,轻声安慰他,。
“巫公,巫公!”连山盛神色着急的喊道,却久久没有回答,连山盛望去,身旁早已没有了巫祝那道苍老的身影。
只见,巫祝此时正站在门口,神色凝重的望向东方,目光炯炯,偶尔有神光在其中闪烁,身形挺拔,腰杆笔直,再不见曾经的老态。
连山盛有些愣神,他从未见到过巫公的这般神态,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敢打扰,只好转移目光,紧紧盯住木楼的一举一动。
莫名的气息流转,渐渐在群山中汇聚,凶禽猛兽的怒吼声打破了曾经的寂静,在苍莽的山脉中此起彼伏。
天空响起晴天霹雳,一阵更盛一阵的冬雷,响裂这天地间,积雪下的微小万物复苏,青草探出嫩芽,树木抽出新枝,生命轮转,泽被苍生。
随后,二楼那凄惨的痛嚎渐渐低沉,直到消失不见。
蹬蹬蹬!
随着一阵下楼声响起,只见一名老妇,左右臂弯处各抱有一名被柔软兽皮包裹住的婴儿,出现在一楼,连山盛连同众人急忙迎了过去。
两个稚嫩的婴儿,被放在专门准备的摇篮之中,肌肤粉雕玉琢的,红扑扑的脸蛋,皱成一团,像个小老头一般,在哪里闭着眼睛哇哇大哭,一声比一声还要嘹亮。
连山盛小心翼翼的凑到其中一个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婴儿,刚想伸手去抱起,却被祁连丰挤到一旁,阿青,阿青的逗弄起来。
连山盛脸色奇臭无比,却无可奈何。
“左边的那个是老大,右边的那个要小上几刻钟。”老妇在一旁轻声说道。
连山盛闻言,顾不得恼怒祁连丰,连忙低头望去。
却见右边的那个婴儿身体很是羸弱,哭声很较小,呼吸轻而无力,只有五六斤重,唯一令人惊奇的是,眉心处有一道两条紫色纹路交织奇妙纹路,透露出一种神秘与华贵。
而左边的那个婴儿,并未异样,身体却强壮许多,天庭饱满,比右边的婴儿要多重三四斤,小手小腿正乱动不停,不时糊在自己弟弟的脸上,哇哇哭声,很有精力。
不知何时,巫祝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摇篮面前,目光紧盯在右边的那个婴儿身上,眉心皱成一团。
突然,巫祝把右手伸到嘴边,斜嘴一咬,一道血痕出现在大拇指处,伸手便在右边婴儿的眉心处一抹,像朱砂般猩红印记,遮住了那道紫色神纹。
巫祝侧头,再看向左方,眉心更是拧成一个疙瘩,却久久没有了动作。
连山盛在一旁看见,急忙想要询问,却被身旁的祁连丰紧紧的拉抱住身子,捂住嘴唇,不让其言说。
连山盛看着拉住自己的祁连丰,嘴巴呜咽着,他万万没有想到祁连丰竟然有如此实力,自己在他手中好似玩物一般,挣不开祁连丰的束缚,毫无反击之力。
祁连丰看着挣扎乱动的连山盛,无声的摇了摇头,便松手放开他。
连山盛神情一怔,慢慢放松下来,他相信巫祝,更相信自己的兄弟,他们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此时,只见众人急忙拥挤而来,站在摇篮四周,好似没有看见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而巫祝早已经消失在门外,看着屋内的热闹,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