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堵在了喉咙口,她徒劳的张了张唇,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底水汽氤氲。
平常只需要200毫升,这一次却需要600毫升。
季凉焰连征求她的意见都不曾,便直接替她做下了决定。
在场人都欢天喜地。
没有人在意她愿不愿意去。
他们在意的只有季家的小少爷这一次能不能平安脱险,哪怕用时初的性命去交换。
时间转眼来到了中午,日头大盛,顺着敞开的大门爬到时初半侧身体上,半是明媚半是昏暗。
哪怕站在阳光下,也难以缓解她那颗冰冷到震颤的心。
医院人山人海。
这是跟老天爷打交道的地方,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能有人抱着家人喜极而泣,也能有人跪在急救室外哭天抢地。
时初跟在季家保镖身后,穿过一走廊病患,经VIP通道来到了急救室的门外。
红灯亮着,说明季夫人的儿子还没能脱离危险。
时初跟着面无表情的护士走入输血室前,在余光中看到了季凉焰和季夫人,后者哭的花了妆,靠在季凉焰的肩膀上,季凉焰单手拍着季夫人的肩膀安慰。
鹣鲽情深的模样。
时初喉头一动,收回看向两个人的视线,反瞄向窗外。
有一只麻雀自树顶细尖上跌下来,叽叽喳喳的挣扎在枝桠之间,灰色羽毛落了一地,其中一根飘到纱窗前。
时初看的入了神,下意识去够,尚未够到,忽而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哪位是时初?”
时初的手指悬在空气中,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入她的衣袖中,凉的她打了个牙战,“我,我是。”
一个年龄不大的姑娘。
护士小姐这样见惯生死的人,见到献血者时,也有了几分迟疑,“确定是你么?”
时初没有回答,瞥向季凉焰。
对方的视线集中在季夫人身上,声音清冷低沉,“不会有事的。”
连看她一眼都不曾,态度昭然若揭。
时初垂下眸光,盯着自己的小白鞋,“确,确定。”
她跟着护士小姐走进了一个小房间,时隔半月,针管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血管里,带走她身体的一部分。
有点疼。
时初咬着下唇,连看也不看,闭着眼睛,她经常来抽血,所以知晓,通常情况下,一管是200或者400毫升,护士身边放着三个小包,大抵是200毫升的。
抽满一管后,护士忽而拔掉了针头,让冰凉的针管钻出她的皮肉。
时初尚未来得及出声,便听到护士小姐开始在旁边念注意事项,紧着将棉签的一头递给她,“好了,你可以走了。”
时初诧异,“完,完事了么?”
护士很忙,忙着处理血包,对她爱搭不理,“对,你的部分已经完成了,你可以走了。”
共需要600毫升,三个血包,其中一个里面装着她的,另外两个袋子空着,也就是,只拿走了她200毫升,正常剂量。
那另外的400毫升怎么办?
谁来补上?
一瞬间,时初想到了一个人。
瞳仁骤然收缩。
原本死气沉沉的心,像是被某种东西填满,砰砰的跳动起来,在胸膛中乱撞,撞的连她的呼吸都在加快。
头晕目眩,时初扶着墙面,一步步的走出门外,碰到了季凉焰。
季凉焰的目光都不曾往她身上落,像是两个陌生人,带起她身边一阵小风,皮鞋踏在瓷砖上,发出啪嗒一声。
鬼迷心窍了般,时初骤然停步,然后转过身去,拉住季凉焰的衣袖。
因为着急,她的鼻尖隐隐冒出些细汗,指腹也润湿了些,声音依旧沙哑,“季,季先生!”
他们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在场拥有稀有血型的人不止时初,还有季凉焰。
季凉焰停了脚步,淡淡的转过身来,视线下垂,落实在抓住他衣袖的那只手上。
三根手指拢在一起,蜷成三角,捏在他的外套上,指尖轻颤,没什么力气。
“季,季先生要去补,补上那……那……”
血腥气堵在了时初的嗓子眼,时初抬头,仰视季凉焰,两分震惊,八分不愿。
季凉焰是何等矜贵的人,小时候是她母亲,大了是她,人形血包从来没有断过,如今却因为……
时初的眼眸中蒙上一层迷雾,磕磕绊绊的询问,“是因、因为我?”
“您根本不、不需要因为我而、而……”
季凉焰骤然打断了她的话,眸色深沉,语气冷淡,“你在误会什么?”
旋即勾起一抹讥讽,“如果我是你,会格外珍惜体内的熊猫血,没有它,你连看一眼季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时初红着眼眶,不再言语。
季凉焰说罢,长手捏上了时初的手,一根根的掰开了时初抓在他外套上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小房间。
门在时初的眼前关闭,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也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