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素洁一个星期前就打电话给魏思敏,询问女儿这周末有没有时间回家吃午饭。电话中,她操着愉快的口吻一再强调,那天会有神秘客人到访。
母女二人明明是心照不宣,但妈妈的心里暗示任然非常有趣。简素洁愣是运用自己的热忱把整件事包装成了一件难以言说的秘密惊喜。
魏思敏与景承俊算得青梅竹马。两人同年出生,一个在夏天一个在冬天。
魏思敏是夏天的那个。她是个典型的狮子座女孩,鲜明、果毅、率性骄傲。魏思敏是家中的独女,但幼年时期的她一直有一个生活幸福指数拖油瓶。那只“瓶子”就是景承俊。
由于怀胎时的心思郁结,景澜在生下承俊与承悠兄妹后不久,就罹患了产后抑郁症。在医生的建议下,她将龙凤胎中的哥哥承俊寄养在魏荣忠与简素洁夫妇这边,她自己则带着女儿承悠去了美国。
在这期间,景澜时而会抽空回到丽港看望儿子,但由于繁复的工作状态,她每次也都只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景澜一有空就会发视频给简素洁,简素洁也会每天发视频给景澜。简素洁把承俊的成长点滴用影像的形式全部记录下来分享给景澜。
简素洁对承俊视如己出。确实地讲,在两个年幼的孩子面前,简素洁对承俊所付出的心力要远远大于自己的亲生女儿思敏。
承俊五岁的时候,景澜开始着手安排承俊回美国的事宜,这曾遭到简素洁的强烈反对。简素洁非常担心承俊在回到景澜身边之后得不到最好的照顾。乍听起来,这有点让人匪夷所思。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不好呢?承俊的孪生妹妹承悠就有一个配备庞大的保姆团。生活,学习,兴趣教养,体能培训,一切事无巨细。这些保姆全部出自英国皇家保姆学院。景澜许诺,承俊回到自己身边之后,所有的配给和承悠都是一样的。简素洁视这些为浮云粪土。在她看来,培育一个孩子最重要的是亲力亲为的用心与关注。
也唯有这一点,景澜是绝对做不到的。
承俊本就是个特殊的孩子。在经历了那次意外之后,他便和其他的同龄孩子更不一样了。
由于简素洁的拒不配合,事情的进程也不止一次被迫中断。兜兜转转又是半年,承俊马上就到了入学的年纪,在魏荣忠的再三规劝下,简素洁实在拗不过,最终才同意景澜把承俊接走。
那之后他们便鲜有见面。这也是景澜的意思。为了能尽快与儿子建立亲子关系,在承俊年满十六岁之前,她希望简素洁可以尽可能回避。讲的直白一点,就是最好不要见面,就连通电话的次数都被景澜单方面规定为三个月一次。
“她就是个自私无情的女人!难怪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简素洁曾不止一次当着魏荣忠的面高声讲出这些话。简素洁是个性情极柔软的女人,这也许是她整个人生中讲过的最难听刻薄的语言。
在这件事上,另一个承受压力的人是魏荣忠。承俊同样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了解这个孩子,更了然自己妻子的心境。但他更清楚景家人。在工作中,魏荣忠一直是景丛苏的左右手,也就是景澜的父亲。这么多年,不论是商场上的文明搏杀还是家庭生活上的分歧处理,景丛苏都一贯持有一种纲肃且完全不鞠和的态度
强硬是这个家族的传承根基。
景承俊离开后,魏思敏的心理幸福指数依然没有得到提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简素洁都表现得异常焦虑。对于一个普通女人来讲,一场心理身份的错位,需要付出大把的时间去调整和适应。思敏就是在这个时候变乖的。她从一个无故哭闹,刁蛮任性来刻意吸引大人注意力的的小破孩到成为一个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小公主,她可谓是倾尽了所有的能力值。魏思敏本就是个聪慧异常的女孩子。为了讨母亲欢心,她特意要求学习骑马。她知道母亲是个马术爱好者。她还知道母亲喜欢弹竖琴,于是她又主动要求学习竖琴。尽管佯装爱好,却依旧在这两个不同的艺术领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思敏十六岁便考入丽港大学,之后以全A成绩进入了美国著名的医学院,她的MCAT成绩优异的令人咂舌。也是在这一次,她终于从心志上全面碾压了同样具有超强学习天赋的景承俊。
她从未与他较量过成绩,她想要的只是心态上的一点沾沾自喜。
“我可以念医科,而你却只能学经济管理~”
这话思敏时时挂在嘴边。每次和自己的朋友介绍承俊,她都会补上一句“他就是个学经济管理的。而且他就只能念这一科~”
回到丽港之后,魏思敏选择从事医美行业。她在丽港全资经营着一家整形医院。
承俊回到丽港之后见面的第一个朋友就是魏思敏。
事出偶然,这次见面搞的魏思敏很不愉快。为此,她不得不修改了自己的工作日程,临时取消了两个微整手术和一次业绩月总结会议。正当她火急寥寥地驱车赶到景承俊家的时候,却看见对方没事人一样的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你不是出车祸了?”
“是撞上了。不过我没事。我不是在电话里和你讲了。”承俊悠悠道。
“那个人呢?”
景承俊用手指了指楼上。
一推开卧室的门 ,魏思敏就愣住了。她回过身看了看景承俊,表示怀疑。
“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会和你坐在一辆车里?”
承俊摇摇头,“她和我怎么会在一辆车里?是她追尾了我的车。”
魏思敏再次扭回头,她显然是有点沉不住气了。
“我刚回丽港,不想惹麻烦。”承俊解释道,“我不清楚这边的事故处理流程,可能还需要通知公司的律师。你知道,我不想给自己平添烦恼。”
“所以你就选择侵扰别人循规蹈矩的美好生活吗?”其实在魏思敏的心中还有一句潜台词。
“你和你亲妈简直一模一样!”
魏思敏当然不会讲出这样的话,但却不影响这十个字霸屏。撑满整个思想,影响悠久并且深远。
“她应该没什么事,我检查过了。”
“你怎么检查的?运用你传统解析女人的方式?”
承俊皱皱眉,“我有最基本的医学常识。”
魏思敏挑挑眼睛,表示轻蔑。同在美国生活的时候,魏思敏对景承俊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和她身边的女性朋友交往。每当身边有女孩开始向她透露出对景承俊饱有爱慕讯号的时候,魏思敏都会斩钉截铁地告诫对方:
不要试图引火*。
魏思敏扫了眼床上的女孩。女孩毫发无损,面色红润,悠悠的长发披散于肩际。倒是个长相挺清丽的姑娘。魏思敏摆摆手,示意承俊出去。
承俊不动,还站在床边。
“出去!”
“我最近听到些传闻,说你是个双性恋,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魏思敏笑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
承俊笑起来,他默默退了出去。
景承俊所言属实,女孩所有体征正常,她的头部没有任何擦碰痕迹,脑部也并没有受到过任何震荡。
唯一蹊跷的就是,她睡的太沉了。
承俊说,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状态,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闭着眼偏着脸。不过承俊对魏思敏隐瞒了事故的起始原因。他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在现在这个阶段,他有点无从说起。
“我都说了,她没事。”景承俊倚在门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那你还叫我来干什么?”魏思敏替女孩掩好被子,她收拾好随身携带的医疗箱,站起身,走到承俊身边。“你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还是尽快联系她的家人吧。”
“她手机上的联系人名字都取的乱七八糟的,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不过我找到了紧急联络人。是个男的。”
“你这样做,搞不好会闹出更多不必要的误会。最好不要让对方到这里来接人。我建议,把她转到临近的医院去。我帮你。”
承俊笑笑,“你想多了。那男的根本不管。”
魏思敏愣了一下,“怎么?不是他男朋友吗?”
“我没问。只觉得那人语速很快。他的反问还挺多的。”
“你怎么说的?”
“我如实讲。”
“然后呢?”
“然后那男的说他要赶着去上班,等这女孩醒了再去联系他。”
“渣男。”魏思敏冷着声音哼了一句。“你还坨在这里干什么?不下楼吗?”不知怎地,魏思敏忽然显的有点生气。
“你带睡衣了吗?”
“没带。谁会在单位放那玩意,我那里是正经医院,不是什么私密情趣俱乐部。”
“那你先等我一下。”承俊说着,快步走进了衣帽间。没一会功夫,他从里面钻出来,手上拎着件白衬衣。他将那衣服甩给魏思敏。
魏思敏并没有接,衬衣直接掉在了地板上。“干嘛?”她问道。
“麻烦你给她换上。”
魏思敏睨着景承俊,“你这什么意思?”
“她这身衣服皱皱巴巴的捆在身上,看着很不舒服。”
“你这个说辞有点牵强。我不予以采纳。”魏思敏说着拾起了地上的衬衣。“听说这款衬衣你定了一百件?”
“嗯。”
“为什么?”
“省事。”
“你连家族传统都要摒弃?”
承俊笑起来,“没有那么夸张。只是那些裁衣服的老头子,工期都走的很长,我觉得很麻烦。平时替换,穿这种就好。一件只要三千块,便宜又好穿。起初,我还认为预定这么多可能会有麻烦。我就先发了邮件给常去的美国那家店,之后又发给丽港这边。”
“没有强制配货给你吗?”
“当然有。我没有异议,无指定。于是他们就配了些领带,西装扣,嗯...好像还有些小钥匙扣和女士丝巾。你如果感兴趣,一会到A储藏间去挑挑~”
魏思敏的面色略有缓和,她再次走回到床边,低头打量着女孩儿。她抬起头瞅瞅承俊,“确实不认识?没碰过?”
承俊笑着摇摇头。
“那就更不妥。”魏思敏把衣服甩在床上,“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