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猩芒,“楚连城,别以为我就不会杀你!”
楚连城看着她的眼睛,“你动手吧!只要你能收手,只要你能再重新变回瑶瑶!”
“别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扼在他颈上的尖利指爪,收紧。
楚连城的脸开始涨红……
却还是缓缓抬手,一只晶莹的玉坠在阳光下发出润泽之光,蜿蜒的纹路似字,似画,流畅优美。不同角度,折射着不同光晕。
“本太子将这玉,还了你!阿姊!”
她微微怔住,赤眸望向他手中的玉坠。
这一声阿姊,敲击了她的心房。
“咳咳…咳…咳……”
付流云挣扎狼狈起身,看到眼前的一幕,拔了头上的凤钗便朝那一身血红之衣刺过去。
却被她反身一脚踢开,凤钗高高飞起,落下,踪影成迷。
在下一刻,又被重新扼了咽喉。
“母后……”
“楚连城,你再过来一步,我就立马让她死!”
“画儿,这个妖女不能留!你快杀了她,杀了她呀!”
“我死不死还未知,但我知道,我会让你先死!”脖颈上的尖利指爪,用力!
“瑶瑶,你还欠本太子一个条件!现在本太子向你开出这个条件!留我母后的命!”
风起,红衣翩飞,乌丝乱舞。
扼在付流云脖颈上的手,缓缓松开……
楚连城松了口气,上前扶了付流云,“母后……”
“楚连城,我应了你的条件,便再没有下一次!”
留下这句话,一身红衣翻飞,人影无踪。
此时的付流云,虽凤袍依然在身,但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双目亦少了神采,像是突然老了几岁。
“画儿,你要杀了那妖女,你一定要杀了那妖女!母后死不足惜,但你想要稳固江山,就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
禁地。
一抹血红之衣,在残阳之下,更为鲜红血艳。
那双妖异赤瞳此时已恢复了常色,但却依然不掩寒芒。
来到塔底,徒手,攀爬而上。
塔很高!也很陡!
就这么一步蹬过一步,爬到了塔端的最顶层。
“砰,砰,砰……”
她砸掉了窗口的遮挡物,那遮挡物非玉非石,薄薄一层,逞半透明质感。
经过她的砸锤,都纷纷变成碎片,滚动着,坠落到塔底。
翻窗而入。
脚落地。
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冲入鼻息间。
里面的光线幽暗,四面八方,有浅的光柱照射入内,完全可以清晰视物。
脚步起,向内缓缓行去。
脚底踩在地面上,与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寂寥的空间,显的有些突兀。
入耳,听的声声清晰。
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和呼吸,就收紧一分。
前面,是一面带有壁画的墙体。
壁画上画的什么,这种程度的光线无法看得清晰。
那些不是她所要注意和关心的。
墙体之缘,有一处拐角。
抬步行近拐角处,里面隐约有光线射出。
此光非自然光束,而是幽明的昏黄之光。只有烛火,才会发出这样的光。
脚步顿了顿。
有烛火!
脚步再次行起,向那光处走去。
她似乎听见了歌声,轻轻的哼唱,那调子,似乎是她从没有听过的一种调子。但听来极其好听,甚至感到有一丝亲切。
脚步停下,她终于,终于看到了,看到了哼吟此歌的主人。
跳跃的壁火光晕下,一人一身素白之衣,团坐于中间的圆形高台之上……
一只苍白枯瘦的手,缓缓抬起,轻拂上她的脸颊,如灏澜夜空的眼眸,滢上荡漾水光。
带有一丝暗哑的嗓音,“你是……歌儿,我的歌儿……?”
她点头,扑入她的胸怀中,拥了她,语音颤抖,“我是歌儿……我是歌儿……”
苍白枯瘦的手,轻拍着她的肩脊,闭上眸,仍然是暗哑的嗓音,“我就知道,我的歌儿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总有一日会回来……”
她突然退离她的胸怀,“娘亲,我带你出去,我们离开这儿!离开这座见鬼的锁妖塔!”
她拉她,她却无丝无动。
她看向她的周身,这才发现,一条长长的铁链从这圆形高台的一头,延伸到她团坐的身下。
眸中迸出猩红之色,发了狠去拽那条铁链。
“叮叮咣咣……”
沉重铁链撞击之声。
“歌儿!”她唤她。
她似没听见,继续拽着那条铁链,还疯狂的砸了起来。
“歌儿!”她继续唤她,暗哑的嗓音,在这方空间中回回荡荡。
她终于停了下来,回身,跪坐到她的面前,眼眶溢满水痕,“娘亲,他们对你好狠,好狠!”
苍白枯瘦的指,轻抹掉她眼角的水痕,无色的唇,扬起一个温柔弧度,“娘亲能再见到歌儿,二十余年的生不如死,又都算的了什么?”
她哭,痛哭,趴在她的胸怀之中,哭的像个孩子,将所有的委屈哭出来。
一串沉重的脚步声行来,摩擦着地面,缓慢,而均匀。
她停止了痛哭,心中默数那脚步声。
一步,两步,正在慢慢接近。
……
楚宫。
楚连城安顿好付流云后,来到御宣殿。
却遭吴公公拦截,“太子殿下,陛下正在安寝,谁也不便见!”
“本太子找父皇有事!”楚连城直接越过吴公公。
却又遭吴公公拦截,“陛下特意吩咐,就算是太子殿下您来了也不见!殿下,您就别让老奴为难了。”
楚连城却步,“既如此,你且先去替本太子禀告一声,父皇准了,本太子再去!”
“太子殿下,陛下正在安寝,就算老奴也不可靠近打扰!这样吧殿下,待陛下醒了,老奴差人去告知殿下一声!”
“也好!那就有劳吴公公了!”
“老奴应该的,应该的!殿下请慢走!”
楚连城转身离开,却又在行了几步之后,突然又转回身,以极快之速一阵风般越过吴公公。
吴公公哈下的腰还未抬起,便直觉耳边一阵风,眼角一道影闪过,待反应过来时,楚连城已经入了御宣殿内。
拂尘甩在肩头,追去,“殿下,殿下不可……”
一溜追到屏风之后,口中又急急喊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然而,却只看到轻纱帐幔的榻前,楚连城矗立的身影。
轻纱帐拂,一室寂寥。
脚步赫然顿住。
楚连城缓缓转身,一双眼眸起着暗澜,“吴公公,你不是说父皇在安寝么?父皇人呢?”
“这……这……”吴公公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但还是甩着拂尘来到榻前,寻望,“这……这……”
“父皇人呢?”楚连城语气加重。
“这……”
吴公公“扑通”一下,便趴跪了下去,“太子殿下,老奴没有撒谎啊!陛下他确实是在安寝,可这……陛下怎么突然不见了,老奴也不知啊……”
“吴公公,你怎么说也是父皇身边的老奴了,你就是这么伺候父皇的么?”
“殿下,都是老奴疏忽,都是老奴疏忽……老奴自罚,老奴自罚!”
说着,便“啪”“啪”掌掴自己。
楚连城俯身抓了他的手,“自罚又有何用?父皇龙体有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一个奴才,担待的起么?”
……
跳跃的壁火光晕下。
猩红之眸,歇斯底里的语声,回荡在这一方空间。
“您真正的在乎过娘亲吗?祭台上,一十八剑,一十八个血窟窿,捅在娘亲的身上,又将娘亲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二十余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您真的是好狠的心啊!好狠好狠的心!”
“云崖山巅,您亲手将您的女儿抛到万丈渊底,这一切都为了什么?”
“为了能稳坐您高高在上的皇位,为了您自己的私欲!”
“试问,您晚上睡觉时,有没有曾被自己的良心谴责过?您有没有做过噩梦?您与您后宫中的美人们同床共枕时,有没有想过,娘亲她在哪儿,她在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娘亲所有的不幸,都是你带给她的,都是你!”
“咯咯咯咯……”
“当初您将您的女儿抛到万丈渊底时,是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到来?”
“真是神明怜佑我啊!我没死!非但没死,我还又回来了!这些都是在你意料之外,对么?”
楚爯胤抬步行近她,“歌儿!都是父皇的错!所有的过错,父皇一律承担!父皇会想办法补偿你!”
她退后,厉声,“你别过来!你不是我的父皇!我也绝不会认你!”
“一个狠绝无情,灭杀妻女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喊你父皇?”
楚爯胤顿下脚步,“歌儿,父皇已经是个即将垂暮之人。父皇知道你恨父皇,但父皇还是想抱一抱我的歌儿,就像你还那幺小时,跑到父皇面前,伸着胳膊,叫一声,“父皇”……”
红艳的血梅,开在雪白的衣上。
无色的唇,染上点点嫣红,美艳惊心。
“不……”
一声凄喊,她张大双目,望着眼前的画面,似乎忘了怎么思考。
纳兰馨凤吐出一口鲜血,用苍白枯瘦的手,握住胸前的剑刃,缓缓拔出。
“爯胤,我还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凤儿,凤儿……”
楚爯胤接住她下滑的身子,炽泪洒下。
苍白枯瘦的手,轻拂上他的颊,“爯胤…这世上,没有比你更…无情的人……”
“我…纳兰馨凤,不应该…爱上你,更不应该…随你…随你来到楚国……”
“我…本北漠…最简单快乐的女子,本可以…在北漠…尽情…欢舞歌唱……”
宛若灏澜夜空的双眸,渐渐暗淡下去,眼帘缓缓合上……
“凤儿……”楚爯胤狂吼一声,更多炽泪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