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李宇那句‘我们自己找了叉车师傅,现在已经在处理垃圾了。你告诉芳芳,让她找的那个叉车司机不用过来了,麻烦她了’以后,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尽可能自然地把手机递给芳芳,“你自己看吧,我真的没有骗你。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我的同事就给我发消息了。你说你没有看到我看手机,这也很正常。你当时那么害怕,自动忽略掉了我看手机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芳芳半信半疑接过手机,直到看到我手机里的信息后,才彻底相信了我,“好吧,刚才确实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芳芳的道歉让我很不好意思,毕竟她的猜测是对的。我是真真切切看到了张三峰的鬼魂,她没必要对我道歉。但是如果我真的这么告诉她的话,估计她会被活活吓死。
我叹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词语,“我也放在心上,没事的,我们先回去吧。”
又是一阵七拐八弯,穿过了无数硕大的垃圾池,我们最终回到了44号垃圾池。
叉车司机已经把垃圾池最上方的垃圾给叉掉了,眼看着就要要叉开第二部分的垃圾,我提着张三峰的头盖骨朝众人走去,拦下了叉车司机。
“师傅,你先不要忙了,先休息一会儿。晚点要是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的话,到时候我们再找你,辛苦了。”
叉车司机朝我打了个响指,“好嘞!不辛苦!等下你们商量完了,给我一声口号就行。”
我走到众人的中间,停下了脚步,却发现人群中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张三峰的儿子张彻。
张彻看到我以后,显得很激动,“秦法医,你回来了!他们说我爸有可能在这个垃圾池里面,是真的吗?你不是说很快就能找到我爸吗?他怎么会在垃圾池里呢?”
灰尘心疼地裹住张彻的身体,试图给他一丝温暖。残忍的是,灰尘什么也抓不住,他直直地穿透了张彻的身体。
他不死心,再次换成人形,和张彻紧紧相拥。灰尘越聚越紧,可是张彻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最终,灰尘放弃了挣扎,化成一片散沙,落在张彻的脚下,低声啜泣起来。
看到两人近在咫尺却阴阳相隔,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原本是想直接把那个头盖骨交给梁大脚,然后就再也不跟这个案子的。可是张彻脸上的期待,让我一时间有些为难。
如果我在这时候把袋子里的东西交给梁大脚的话,那就等于我承认了张三峰已经彻底遇害的事情。看张彻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
可是我心里也很清楚,瞒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我可以告诉张彻我们还在调查。但是化验DAN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张彻一样需要接受张三峰已经遇害的这一个事实。
“对不起,张先生,这个案子还在调查中。”
犹豫了半天,最终我还是给出了一个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官方回答。
梁大脚拦在我们中间,“张先生,有什么事情你找我就好了,你找秦法医也没用的。我才是负责你父亲这个案子的人,秦法医是负责绿天使的案子的。在其他领域,可能他比我优秀,但是在失踪案上嘛,我多少还是有点经验的,找我就好了啊。”
张彻眼底含着泪,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的眼里没有责备,只有无尽的失望和痛苦。
我看不得这样的眼神,垂下了头,“张先生,请您节哀。”
话音刚落,张彻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无声地砸到垃圾堆里。他的眼泪,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悲伤过度的他,几乎站不稳脚。
梁大脚却笑了起来,“哎呦,张先生,我说你哭什么哭嘛?这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你都没见到你父亲的尸体,你怎么就觉得你爸出事了呢?我说了,我才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一切要以我说的为准嘛。万一你的爸爸只是单纯的失踪,什么事情也没有呢?”
说着说着,梁大脚把话题转向了我,“我说秦法医,你这个人也真是的。还没找到受害者的尸体呢,你就让受害者的家属节哀,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怪不得绿天使的案子一直都没破案,原来是因为有你这种空口断案的法医呀。”
我心里一直在想着该不该把袋子里的张三峰残骸交给梁大脚,所以并不是十分在意梁大脚的话。
但是尚诗雨却听不下去了,她走到梁大脚和我中间,把我和梁大脚隔开,“梁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来,我们为了绿天使的案子忙前忙后,秦法医更是几乎连一个完整的节假日都没有过。你凭什么直接一句话就否定了负责绿天使案子的工作人员?我看你是前辈,才尊称你一声梁队长。可是从你出现到现在,你处处嘲讽我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尚诗雨一向就是那种有话直说的人,所以在听到梁大脚这么点评我以后,差点气得原地爆炸。哪怕其他人都在场,尚诗雨也忍不住当面和梁队长对峙。
谁知,梁队长却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啊,你们急什么?难道你们真的已经找到证据了?没有证据,就不能断案,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们吗?得,我今天也不和你们吵架,你们查你们的,我查我的,互不干涉好吗?”
李宇握紧了拳头,语气不怒而威,“梁队长,你这么欺负我的人不道德吧?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既然这个失踪案是你负责的,那你就自己查好吧?天明,诗雨,我们走。”
我提着那个装有张三峰残骸的黑色袋子,看着不远处低头啜泣的张彻,始终有些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