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梨花身上最保暖的衣服就是一件毛毯改成的外套,外套里塞着的是家里棉被里的棉花。
许梨花也曾经赌气过,她宁可穿着短袖,也不肯再穿那件毛毯外套。
只是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只是一个早上的功夫,许梨花的手脚都被冻紫了。
最后,她还是从垃圾从里捡回了那件外套。
那件事以后,许梨花就不再主动和人说话了。
也许她在记恨那些嘲笑她的同学,也许她是在恨自己的父母。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有天实在是太冷了,冷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那天是暴雪天,学校停课了,学生们也都赶回了家。”
那场暴雪下得异常的大,许梨花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家里。
“那时候娃娃冻得身体都硬了,敲了好久的们,她爸妈怕冷,愣是不愿意从炕上起来给她开门,最后她还是自己翻墙进去的。”
也正是那天夜里,讨债的人再次上门了。
这一次的人似乎是有备而来,他们穿着一身军大衣,喘着粗气,包里背着两把电锯。
“许爸还是还不上钱来,他们就锯掉了许爸的两条腿,就挂在他家门口,挂了三天三夜。许梨花这个娃娃,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坏了,第四天的时候非要爬到门上把那两条腿拿下来。”
讨债的头头听说这件事以后,又敲响了许梨花的家门。
许梨花当时正在院子里清理积雪,她没有以为是许家龙从诊所回来了,没有多想就把门打开了。
讨债的人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许家龙,也没有找到挂在门口的那两条腿。
“那两条腿,早就被许梨花埋到山上去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讨债头头把所有的积怨都发泄到了许梨花的身上,他们打骂许梨花,让许梨花跪下给他们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许梨花不肯,他们就摁住许梨花的头。
许梨花哭喊着,拼命挣扎。
老妇人带着自己的孙女躲到楼上,放心不下的她还是从米缸探出了脑袋。
许梨花是个烈性子,她不肯从,把其中一个人直接给咬了,白雪染上鲜血,比墙上挂着的干辣椒还要红。
彼时打骂声和哭喊声连成一片,村子里的人都关上了门,却也都打开了窗户。
每个人都探出脑袋去看,有人想要下楼,但是在看到那两个嗡嗡作响的电锯的时候,又上了楼,继续站在窗边往许梨花的家里看。
后来,许梨花被打晕在了雪地里,那个被咬的人被其他同伙抬走了。
“人走了以后,我才敢从米缸里钻出来。”
老妇人不顾家里的阻拦,把许梨花送到了最近的诊所。
当时许梨花多处骨折,人已经快不行了。
“许爸和许妈也在医院里,郎中说要送到市里才行,留在小诊所治不活的。”
许家龙冷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有说话。
最后是何须风挨家挨户地跪着求人,才凑来手续费。
许梨花出院的时候,已经是中考了。
“娃娃没赶上中考。不过,就她那个样子,估计赶上了也考不上。考上了,家里也没钱给她念。”
拿着政府给的三百块低保,收拾了仅有的两身干净衣服,许梨花就这样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进城打工的路。
没有社会经验的她,被传销组织骗去了身上的钱,最后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家里。
回家以后,她开始萎靡不振,地也不扫了,猪也不喂了。
“王嫂听说了许梨花家里的事情,同情她,就给她在城里找了份保姆的工作。听说是个女老板,人很有钱,长得也很漂亮。只是,没想到的是,唉........”
回想起许梨花曾经的种种,老妇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老妇人的目光落在许家的房檐上,“这娃娃太可怜了,以为找了个好归宿,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档子事。”
老妇人拿起一旁的拐杖,看了眼天,“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去给孙女做饭了。该告诉你们的我也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回去吧。”
尚诗雨红着眼睛,似乎还没有从老妇人刚才的话回过神来。
我眯起眼睛,盯着老妇人佝偻的身影,蹙起眉头,“等等。”
老妇人身体一僵,没有回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不是没有说完?你还有事瞒着我们。”
“没有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很慌乱,她在撒谎。
“你刚才说,许梨花要把许家龙送进监狱。可是从你说的那些事情里,许家龙只是犯了道德上的错误,还不足以定罪。你撒谎了。”
咚咚咚——
拐杖撞击着地面,老妇人抬起拐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我要回去做饭了,不早了。”
我快步走到老妇人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垂下了头,“不要问了,我都说了。都告诉你们了。”
我再次掏出许梨花那张被摧残得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照片,递到老妇人的面前。
“许梨花已经够可怜了,你不愿意拉她一把吗?”
老妇人深深地望了照片一眼,很快就低下了头,“她不会希望我把这些事情说出去的。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老妇人带上了门,不管我们怎么敲门,她都不肯再把门打开。
许家龙究竟对许梨花做过怎样过分的事情,我们也不得而知。
真正的秘密,已经随着那扇绿色的铁门紧紧关上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小罗打来电话问我们去哪了的时候,我和尚诗雨才不得已从老妇人的家门口离开。
回到农家乐的时候,小罗和小雯已经在烤鱼了。
小罗把烤鱼金黄的一面翻过来,换上另一面,涂上了花生油,“诗雨姐,天明哥,你们去哪啦?”
“我们去许梨花的家里了。”
“怎么样?”小罗坐直了身子,一脸关心。
“暂时没有太大的发现,许家龙和他们的邻居似乎不太愿意配合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