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时间转眼而过,令人烦闷的梅雨天终于结束了。
王清云确实是赶在新生大比报名截止前的最后一刻提交了名单,随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宿舍。半个多月的努力全看今天了,他们一定不要被打回去。
这半个月来,他们五人多多少少都有了不俗的进步。特别是平乐艺,自家族中走一趟回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是更有自信了许多。
步入唤灵境的他似乎对自己有了很大的信心,但当大家问起他的本源兽宠的时候,他却神神秘秘的,只说等到大比的时候就知道了。
当晚,副院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打算回家休息去了。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了。
“哦?是文彦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副院长道。
“副院长,这里有一份新生大比的名单,报名处赶急送来的。”文彦呈上一封信纸,里面装了一张报名表。
璞瑜有些疑惑,新生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拿着一份名单来他这儿作甚?
“是因为这份名单有些奇怪,并且有院长提及的那位学员。他们不敢随意批示,所以想让我来问问您的意见。”
璞瑜打开这份报名表,一切规章流程都写得清清楚楚,以及五位学员的名字、班级、灵力烙印。
“嗯...”副院长认真的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沉吟片刻后道:“有何不妥?”
“报名表是内院的,但上面却是四个外院学员和一个内院学员,有点不合规矩。”文彦提醒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璞瑜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王清云、凌尘、平乐艺、陆宏恺、沈绫香...”
“这个王清云就是之前那个登天路的孩子吧?”
“正是。”
对凌尘他的印象要深刻许多,不仅因为上次梁展的事情,也因为这是院长钦点要重点观察的孩子。
“沈绫香?沈宜修的女儿?”
“对。”文彦再次道。
副院长长叹了了一口气,拿起朱笔便准备划叉。
因为每天都要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务,毕竟有这么一个甩手的院长在,作为副院长的确很辛苦。几个外院学员和一个内院却想着去参加内院的新生大比,这的确不合规矩。
一笔都已经划了下去,璞瑜却突然顿了顿。
“条规上有说过外院学员不能报名参加内院的新生大比吗?”璞瑜突然问道。
“没有。”
璞瑜点了点头,笔势往上一提,划了个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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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清扬的钟鸣,东圣学院新生大比开始了。
对新生来说,今天是一个隆重的日子,是检验他们这一年来修行成果的时候。对老生来讲也是一个隆重的日子,意味着他们即将毕业,杨帆远航。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大型盛会里见到这些稚嫩又可爱的面容,自此海天无垠,天各一方。
遥想当年,他们也是一样被学长学姐们祝愿。那时羡慕又崇拜的眼神,与今日所见别无二致。
学院在演武场搭建了一个很大的舞台,分六面双层进行投影,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最完美的舞台画面。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各司其职。各学员、导师入场,监察使值守各个进出口,维持会场纪律。报名参加大比的学员已经在开始热身,准备在后续的大选中拔得头筹。
“据说今年有学姐献舞。”
“往年不也有吗?”听到莫名其妙的话,便有人顿感疑惑。
“今年可不一样,嘿嘿。”那人一阵坏笑,“到时候你看着就知道了。”
新生大比已经不知道举办了多少届,但每年总能玩出点新花样。不论是主持还是台幕,全都由学员包揽。导师更多的是负责节目审核以及维持秩序,更多的当然是对于经费上的支持。
随着主持热情澎湃的开场词点燃全场,在一片欢腾的浪潮声中,新生大比开幕式就这样拉开帷幕。
仙音起,琴瑟和鸣,笙箫玲琅。多数人未曾听过这新意的曲儿,想是东圣学院为这次学院大比,而专去百花仙谷求的新曲。
鼓声大动,浑厚却难有沉闷之感,衬托在在仙音袅袅的曲艺中,更添光亮。舞台之上花瓣飞舞,飘飘然仙姿婀娜,就如同懵懂羞涩的少女,正要献上自己的绝世佳作。
仙子自半空飘落,与花瓣同行。绿叶红花,红花仙子;那款款而来却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误落凡尘。
绿树枝摇,绕指红绡;莲步款款移,低回踏梦来。自空灵山涧,自远山林间;抒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歌。细致如丝,坚韧如竹。
曲艺渐起,笙歌连舞。
那就像是无声却又高亢呐喊,抒发出内心的感念,将曲艺推向高潮。这就是乐艺带来的魅力,渲染情感,让人在尘世中寻找到那一丝仅存的真我,悉心品味。
凌尘心绪浮动,泪如泉涌。他麻木的、呆滞的,心中有一股被撕裂的疼痛。就正如这曲艺一样,想要呐喊、想要释放掉这一腔烦恨幽怨,却又显得那么无力。就像是深陷泥沼的人,竭力嘶吼着想要求生,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梦。
每一个音符,每一次悦动,他的心也随之跳动。感念间,身陷囹圄,压抑得令人窒息。
那个自由的灵魂,终究被禁锢在了麻木的躯壳里。
凌尘说,那天他听见的那首曲子压抑得可怕,令人喘不过气来。可王清云却说那首曲子欢快轻灵,美妙无双,他要记下来去请教凌玥。
其实当时他就已经知道,心绪浮动的根本原因不在艺曲,而在艺人。
她在舞台上展示曼妙舞姿,引来排山倒海的呼声,万人为之倾倒。凌尘应该为她喝彩的,可是他做不到。他心乱如麻,他不敢直视舞台,他压抑的近乎窒息。他仅仅只想呐喊,抒发心中的情绪。
曲艺欢快,可他的内心却沉重无比。
那天他没有听到丝竹之声,只有沉重的大鼓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头。原来只是因为他无心欣赏,所以才觉得那首曲子过于压抑。
“当我再见到她,从她的眼神里,我看见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冷得令人心寒。所有的离开都是蓄谋已久。我明知一切早已结束,只是不像她那样,丢弃得如此彻底。”
他的心里终于明白,他还是会为了那个人心痛。一切的一切,一切的根源,全在那里。他并没有忘记她,自始至终。可他总是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就好像,我不知道自己曾忘记了什么。
他在沈绫香身上找到了一种感觉,一种说不出感情的感觉。仿佛很普通,很随意。他愿将之称为“爱情”。可实际上,他知道爱情是什么,却不知道对沈绫香的感觉是什么。
沈绫香,就像是一个替代品,可有可无。他对沈绫香付出的仅仅只有那次奋不顾身的救命。但也正如凌尘所言,换做是其他人,也一样会救他。沈绫香并不特殊。
只是在她的眼里,凌尘就是她的全部。
所以她向凌尘敞开心扉,让凌尘接纳她的一切。可是,凌尘却从未与她坦白过什么。闲时随意聊聊天,不过是在这枯燥的世界打发些时间。
说他对沈绫香的感情真的多吗?凌尘自问。其实不多。可当他看到那个活泼好动、阳光快乐的女孩,内心就仿佛被治愈了一样。那个原本如深渊般的伤口,被暂时的遮挡。她的心在凌尘这里,而凌尘的心,却是一团空洞。
看向凌尘,再看向舞台上的人儿,沈绫香似是明白了什么。她紧紧抿住双唇,面色一阵阴晴。看着凌尘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最终,沈绫香还是涌出一抹笑颜。
她缓缓走到凌尘身后,将温热的脸颊,贴在凌尘并不宽厚的肩膀上。抓住双手,十指相扣。
一滴冰冷的眼泪,落在两人静如止水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