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她跪在了那里,“不。”他看着佛陀,嘴唇嗫嚅了很久,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佛陀沉吟不语,然后将那细如牛毛的钢刀一一都收拢起来了。
他正襟危坐,看着明黄色光带两边的人,他几乎已经快要死亡了,但残余的信念,却并不能让他就此死亡,他的手掌落在了了那明黄色的墙壁上,她呢,伸出去的手掌跟着他的指纹痕迹在摩挲。
两人心心相映,两双手相映成趣。
“不要啊。”她哭号起来,但于事无补。佛陀看着他们,终于也是叹口气。
“你的身体如此之不好,本尊就不再惩罚你,一切尘归尘土归尘,跟着本尊回去吧。”他一边说,一边朝着云天去了,但此刻,孔雀又一次偷袭起来,她手中的灵力好像锋利的刀刃似的已经削出去。
“佛有千手千眼,有大智慧,为何你们还要执迷不悟呢?”那匕首到了佛陀后背的位置,落在了地上,碎裂成了一片渣滓,让清风吹奏了,他们终于认输了,面对这个无坚不摧的家伙。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陀的梵呗完毕,天上有缤纷的花雨落下来,跟着地面上恢复了本来模样,她印象中,最后离开的时候,脚下一片滔天的洪水已经消失了。
到了灵山,真正的审判终于开始了,从偷窃璎珞,再到翻越御花园,偷食禁果,最后最为严重的就是搅扰到民不聊生,在“罪加一等”上继续“罪加一等”,这些同条共贯的罪责,让他简直白死不足惜。
他始终痛苦的皱眉,领受,一言不发。
“人世间风起云涌,都是因为你二人之故,摩柯迦叶,带走。”佛陀一边说,一边挥手,摩柯迦叶立即刚正不阿的举步,朝着他们来了,四个阿罗汉紧随其后,现在,他们想要逃离已经希望渺茫到了极点。
现在,他们也不能偷袭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了,这里的每个人是那样的道貌岸然,一个一个都慈眉善目的看着他们受刑,但却连一个帮助她们说话的都没有。
“让我一个人承受吧。”他面上有了知错能改的醒悟,一边说,一边垂下了那高傲的头颅,整个人好像秋风中折断的芦苇一样,失去了力量。
“你们都有错,岂是谁一个人想要承受就能承受的呢?”佛陀一边说,一边又道:“你真的那样爱她不成?”
“是。”他坚定的点头,佛陀笑了,手中的光芒闪耀了一下,再次收回来,她看时,孔雀已经成了一架骷髅。“自古红粉骷髅,更何况,你是天界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破呢?”
“即便是骷髅,我也思之如狂,此爱不变。”他看着骷髅,并且上前一步将那骷髅抱起来了,亲吻了一下骷髅的面颊。
“好,这样呢?”佛陀再次变了,于是孔雀成了玄鸟,玄鸟有了锋利的喙,以及丑陋的容颜,甚至于还有了十只脚,现在的玄鸟已经不是恐惧二字能形容的了,看上去如此让人胆战心惊。
“我对她的爱,始终如一。”他还是这样说,佛陀点点头,“本尊明白了,但是本尊不会因为一面之词就相信你的,本尊必须要惩罚你,你搅乱的人世间不得安生,你知错吗?”
“弟子……知错。”他的声音弱弱的,“但……”又是忽而高昂起来,“但是,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一个人承担就是了,不要连累他,好吗?”他哀恳的看着佛陀。
“她也有错,所以,你们都需要承担后果,一千年以后,你们还会见面的,到那时候在验证爱是不是永恒的了。”佛陀几个字说完,大袖一挥,从天而降一枚降魔杵。
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背上,接着,将之镇压在了那深海中,他知道,自己有生之年离开这里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
接着,佛陀吹起来一股龙卷风,将孔雀吹到了那阴山下,他们从此永诀,孔雀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她的孩子刚刚出生就遭遇到了这个,好在上天的确有好生之德,并没有刻意去伤害她的孩子。
仅仅是在一个封闭的洞穴中,让她继续哺育自己的孩子,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但孩子不是孔雀,仅仅是玄鸟的模样罢了。她是丑陋的,这也是上天对于自己的惩罚。
之前的他,拥有一身光鲜亮丽的羽毛,那美丽的羽毛美丽的好像彩虹一样,他的体形是如此婀娜多姿,但现在呢,这一切都过去了,她自己看到石壁上映衬出来的自己吗,都觉得这是一个噩梦。
而午夜梦回,总会梦到之前的事情。
一千年啊,说长简直长到了海枯石烂,说短,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弹指一挥间,这一千年中,她好生抚养玄鸟,并且灌输给玄鸟那报仇雪恨的负面思想。
但玄鸟呢,始终没有继承到他们性格里面那暴跳如雷的狂躁因子,这故事,玄鸟自己仅仅是知道一半罢了,我知道,我有幸听到的才是事情的另外一半,基于此,我好想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要去宣战。
“我的故事说完了,你听明白了。”孔雀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我自然是听明白了,对爱情故事,我听的都是比较细腻,现在,我的面上有了惋惜之色,我看着玄鸟。
多么想要赞美一句啊,但现在的玄鸟的确是丑陋,那触须一样的羽毛,好像干枯的稻草,那如如不动的肥胖身体,看上去没有丝毫健美的痕迹,那肥硕的脚掌一个衔接一个,让人除了惊悚没有第二种感觉。
我认真的看着她,也在脑子里面畅想究竟之前的她是什么样的,但我并不能想象到。
现在,我痛苦了,因为这痛苦,我有了另外一种情感。我可怜玄鸟,或者说也是同病相怜,“其实我并不比你好很多,你如果感兴趣,我也会告诉你故事,但显然你是不想要听的。”
“为什么不呢?”他看着冰轮渐次从海边升起来了,海水被照耀的熠熠生辉,她那黑漆漆的眼睛也是神采奕奕,大概,一切都变了,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样美丽的眼睛。
那眼睛,多么像是一整个琥珀啊,宁静的,宁静……
我拉扯一下衣裳,破衣烂衫已经不怎么能御寒,我是比较冷的,我简直要 瑟瑟发抖了,此刻,他好像看出来什么,抖动一下,我的面前已经有了红色的火焰,火焰在跳跃,将我保护在了中央。
一种温暖的气温逐渐的形成了,在这样一个堪剪灯余话的时间里,我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爱情故事说给了玄鸟听,玄鸟的问题出人意料的多,看起来,她不伤害我也是有理由的。
“真的这样?”
“自然是真的。”我信誓旦旦的,我没有任何修饰性的词汇,仅仅是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罢了,玄鸟一边听,一边疑惑的挑眉,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不可置信,觉得匪夷所思。
但每个人的爱情,在别人的眼中不都是传奇吗?我滔滔不绝的说,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始,我们已经好像至交好友一般的靠拢了,他那温热的身体凑近了我,我结束了自己的讲述以后,不说话了。
她呢,意犹未尽的停,不予置评的样子,良久,良久,这才将看月亮的眼神收回来了,落在了我的面上,“真的,一切?”
“你见过这样干巴巴的故事,故事都是有艺术成分在里面的,但我仅仅是就事论事罢了,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一切啊……都是天意弄人,我的执念应该放下的还是必须要放下,对吗?”
“哈!”她冷冷的看向了我,完全不苟同的模样,甚至于是在分析我面上的神色变化了。
“你编出来这么一个痛彻心扉的故事,就是想要货物的我的好感,乃至于让我不要伤害他们吗?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漠不关心的,只要他能将他放出来,我……或者会……会结束寻仇之路。”
“这一路,这一千年你真的开心吗?”我问,尽管,这问题实在是冒昧的很了,但我毕竟还是冲口而出了。我想要打开她的心结,让她明白,除了寻仇,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幸福指数是我们追求的。
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我们总不能败亡在自己食古不化的思想上?对吗?我的目光热切的看着面前的他,“况且,这和王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你想一想啊,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其实伤害他们的还是你。”
“之所以王会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你们,所以啊,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一边说,一边看着面前的孔雀,孔雀的目光痛切的很,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有晶莹的泪水已经滚落了。
我自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她,但是我错了,千百年的时间都不能改变的固执,我居然自以为非,会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温暖一块木人石心,我看着面前的孔雀,不,玄鸟。
她的烈焰已经升腾到了咽喉。
就要喷涌而出了,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我立即惶恐的说道:“好了,夜深了,我睡觉了。”
“以后我不想要听这些,现在,我也不会伤害你,但请你至少明白,我不是永远都不会伤害你,还有……”她那痛切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不寒而栗,恨不能,立即抱着头。
她的句子,一字一珠——“以后不要企图说服我,因为我怕……”
“怕?”我弹跳起来,至少说明我已经快要胜利了,当然了,说服是一方面,有他们挟持他的儿子施加压力是另一方面,这两方面夹击起来,她如何还能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