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觉得皇上并不是当真要责罚才人,要不是才人您一直说着责罚责罚,恐怕皇上还不会……”
“那又如何?”顾清干净的脸上还未上脂粉,脸色显得有丝苍白,“责罚又不是什么大事,禁足又如何?进冷宫又如何?我只是希望他能懂得,不要去冤枉和糟践一个人。”
“才人您说的还是那件事?奴婢也觉得苏贵嫔有冤,可奴婢听说当时是玉姿阁内的宫女作证,亲口向皇后娘娘说明了苏贵嫔私通一事的真相。”
玉姿阁内的宫女?
顾清难得露出一丝看透不说破的笑容,“根本就不是发生在玉姿阁内的事情,分明就是莫须有的事情,那些个宫女们,又从哪儿得到的证据呢?”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懂。才人,您上次说容华殿里的那件事,是真的?”
锦雀说的是,顾清在容华殿看见了有人私通一事。
顾清点点头算是默认,随后道:“宫里人多嘴杂,此事咱们下次再议。哦对了,赏赐你去藏书阁拿回来的书我已经看完了,吃过早膳后,将书还回去,嗯……最好再借些白话书回来。”
锦雀狡黠一笑:“才人您也觉得日子难熬了?下次还让你在皇上面前嘴硬……”后面那句话则是小声嘀咕的。
听到这样的话顾清也不恼,淡淡一笑算是置之一旁不去理会。
可能在宫里,唯一让她无言的,只有连城一人。
顾清时常会想,像他那样站在国家的最高处,会不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当俯瞰众生皆苦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相怜之意油然而生?
也许他并没有,也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感受。
为顾清梳妆打扮好以后,锦雀着宫装去了藏书阁,她将顾清的吩咐牢牢记在心中,却不料在中途被一个身穿着铠甲的小侍卫给打断。
那名侍卫交给她一封信,信封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顾清亲启。
是认识顾才人的人?
“劳烦姑姑将其转交给顾才人,切不可遗漏消息给旁人,小心招惹来杀身之祸。”那名侍卫说的几位严重,言语之中也满是谨慎。
原本锦雀高高兴兴的出来,没想到被人塞了这样一个*似的东西。
她拿着信急急放在袖中,左右四下看了看,生怕被有心人给看见。
“这信是何人所给?”她问。侍卫却不答,“姑姑只需转交给顾才人即可,其他事情属下也并不知情。”
信封上清秀好看的四个字,能看出书写人的温和脾性。
锦雀算是接下这门活,拜别小侍卫后才前往藏书阁。
而另一边的宁兴宫,登上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皇后娘娘,容贵嫔求见。”
虽说夏日炎炎正好眠,但现在已经到了秋季,还是有些么闷瞌睡,顾宁喝过一碗燕窝后才至小榻上眯憩一会,就被外面尖锐说话的女子声吵醒。
醒来便是小玉恭敬的禀告。
“她来做什么?”顾宁翻了个身不想理会其他事情,偏偏容贵嫔像不知规矩似的,在外殿说话嗓门极大。闭眼沉思了一会,顾宁对小玉说道:“给本宫梳妆,让她进来吧。”
“是,皇后娘娘。”
果然还是中宫最为雍华高贵,瞧瞧这梁上的凤雕,殿内陈设的摆设皆是世间独一的宝贝。
容贵嫔便踏进了这样一座秀丽堂皇的宫殿,堂上之人隔着一道珠帘,容贵嫔在下方只能看见里面隐约的人影。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顾宁接过小玉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方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容贵嫔,有何事啊?”
宫里一向没有什么跟皇后请安的规矩,顾宁也清楚的知道容贵嫔为何会来到她面前,可她还是想要问上一问。
“臣妾听说,昨儿个,苏贵嫔哦不,是苏玉她犯了大罪?”
佯装试探一下水的深浅,算是容贵嫔的策略。她坐在下方,淡笑从容,旁人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是啊,她在宫里待了好几年,却忽然忘记了宫规,跟人私通?这事,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这不,昨儿个晚些时候,皇上还带人去玉姿阁问话,苏玉也跟着被关押在冷宫了。”
顾宁对此毫不隐瞒,发生了什么她就告诉她什么。
一口一个私通,听在人耳朵里,可真不那么好受。
容贵嫔心中的石头没有放下,幸好隔着一道珠帘,顾宁看不清她的神情,可即便如此,容贵嫔内心还是有些慌张。
她故作轻松的口气说道:“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臣妾也是没想到,苏玉居然是那样的人?哎……”
珠帘后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小玉站在珠帘外面也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彼此都看在眼里并不说破。
先不说苏玉状告容贵嫔之事是否真实,光是容贵嫔现在找上门来询问,就已经是增大了嫌疑。
万一苏玉说的是真的……
“当时她说,那些指证的宫女们,都并非是她玉姿阁的人。”顾宁意有所指,又道:“而后本宫想了想,她说的也许有道理。同一座宫殿的人,主子倒大霉,那些个做奴婢奴才的,也会跟着倒霉遭殃,谁会让自己无路可走呢?”
容贵嫔脸色一僵,连忙答话:“皇后娘娘您是居高位者,殊不知私底下有多少宫女奴才们争斗心眼的,有时主子责骂的多了,都会牢牢记在心里。甚至有些没良心的狗东西们,还会心生怨恨报复主子们呢!”
“当真?”
“那可不是么?臣妾前些日子就被一个宫女给报复了,那宫女在臣妾的被褥子里掺了开水,待臣妾就寝之时,可是烫坏了啊!”虽是随口胡诌的话,加上容贵嫔生动的表情,让人看起来还真分不清真假。
顾宁弯唇:“居然还有这样的奴才?还留着干嘛呢?不如驱出宫去,任其苟且。”
“皇后娘娘您说这话是没错,可那宫女……父母双亡,人是小气了些,但本心还是好的,臣妾并不想做坏事。”
一来二去的,将她自己说成了一个心软的大善人。
小玉对此嗤之以鼻,不过自家主子没说什么话,她倒也不方便散播什么言论。
“平日里只有你跟苏玉交好,她什么为人想必你是清楚的,而你是什么为人,她也是清楚的。今日是她做错了事情少了一个心眼,明日指不定会是谁。本宫昨日还跟她说来着,这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忠诚。”
这做人呐,就是要忠诚。
忠诚……
容贵嫔放在下面的手不自觉紧握,皇后这是在警告她。
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会将这些忠言一一记下的,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两人都意有所指,一个不说破,一个也装傻。
“那苏玉她……”
“进入冷宫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女人啊,还是要安分守己的好。”
容贵嫔连忙回答:“是,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永远铭记在心。”
顾宁的眼睛透过珠帘,眼神像是带着光,是那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光,“如此就好。本宫方才小憩被打断,现在脑子还昏昏糊糊的。”
听这意思,是要撵人了。容贵嫔急急起身微屈道:“看来是臣妾来的不是时候,叨扰皇后休息实是抱歉,还望皇后娘娘宽恕,臣妾这就退下。”
聪明的人不需要听别人说第二遍话,容贵嫔便是这样的人。
殿内恢复了安静,小玉上前将珠帘掀开,酸着语气说:“皇后娘娘,奴婢觉得容贵嫔是故意装傻,或许就是前来试探试探口风,看看娘娘您是否对她有什么偏见。”
“可不是嘛,打算盘都打到本宫身上来了,呵。诶对了,顾清呢?最近没听见她什么消息啊?”顾宁准备去院子里走走,小玉赶紧搀扶着,一步步下着台阶。
“她呀?奴婢最近没听见她什么消息,娘娘操心她做什么?宫里人手多,反正饿不着冷不到。”
走出大殿一阵风袭进怀里,顾宁甩开小玉的手,独自靠在栏杆上远眺:“再怎么说,也是本宫的妹妹啊。”
小玉不以为然,以前的姐妹情可能是真的,但现在嘛,却不一定。
“本宫这肚子,还没什么动静。”一两月过去了,身子一点儿响动也没有,按照太医开的调养身子的药物,她一副都没有落下尽数喝下,可始终没什么好消息传出。
“娘娘许是之前那胎留下了病根子,能再怀上的,或许就是时间久些而已。”小玉安慰,忽地又生出困惑,“娘娘,当时太医检查出你腹中死胎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察觉吗?”
说到之前的那个孩子,一直是顾宁心头的痛,强忍住心头泛起的心疼,她道:“本宫一直觉得,他还在。”
就算是被告知结果的那一刻,她都一直这么觉得。
“当时……是顾才人守护在皇后身边的吗?”
顾宁手握栏杆的手微微握紧,眸子微微眯着,声音沉在风里:“是。”
那一个字像是有千钧重。
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偏偏这时被小玉提起,顾宁低头看了看平坦的小腹,她很害怕,很害怕此生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
提起的人总是无心,而听的人却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