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卫采又问:“你吃栗子酥吗?”
栗子酥啊,顾清想想,她在宫里可没吃过那些东西,现在被他这么一提,是有点怀念那个好吃的味道。
“我这儿有。”说着,卫采从怀里掏出一大包东西来,隔着油纸皮,顾清都能猜到里面一定是栗子酥,她顿时睁大了眼睛,指着问:“你怎么会……”
“嘿嘿,今天早上去城南了,就顺便带了一点。喏,拿给你吃。”
大块的栗子酥被他细心的掰成小块,淡淡的栗子香味扑进鼻尖。顾清没有想到卫采会这样热情,一时间有些局促。
“拿着,拿着啊。反正我买多了也吃不完,阿姐又不爱吃了,给你吃总比浪费扔掉好。”
“扑哧——”顾清一听这话顿时禁不住笑,从他手里接过栗子酥放进嘴里,入口即化,香浓可口,跟以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卫采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桌上,静静盯着她吃东西,那样子好像自己很享受似的。
“你已经进宫两年多了,是吧?”没记错的话,算是两年,头一年是为了照顾皇后娘娘,后一年不知道怎么的,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是的。”那些虽不算久远的日子近在眼前,可顾清不愿意去回忆,在卫采说起时间的时候,她微微发愣,后知后觉。
“竟已两年了……”
不知道卫采在嘀咕什么,顾清选择安安静静将栗子酥吃完,至少不能辜负那个小家伙的一片好意啊。
“谢谢了小家伙,给我吃这么好吃的栗子酥。”
顾清不过是开玩笑似的话语,卫采听后眼神稍稍暗淡许多,嘴角扯出一抹无力的笑容:“我哪里还是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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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
慕容早知道他会见到什么样的人,即使到了他面前也没有一丝的惧怕之意,越是如此,越让连城心里不爽。
苏汉将人带到后,跟着赵公公一行人在房外守候,房内也就只有他们二人对峙。
气氛安静的可怕,连城周身凝固着一种死寂的沉默,直到他那双宛如死亡凝视的眼神望过来。
“朕知道她在你那。”
慕容生来爱白色,今日也是一袭素白长衫,衬得他整个人清冷许多。
“她在慕府,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连城微微眯眼,那是危险的讯号,“她是朕的宫妃!你说跟朕有没有关系?还是说,你觊觎朕的宫妃许久,想趁着此次机会带她私奔?”
纵然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是的,可是连城还是会忍不住的去回想,去幻想,幻想那些最让人失望最让人害怕的事情。
“皇上您说错了,草民已是有家室之人,从不觊觎其他女子。”
“笑话!那么说起来,朕收到的那些书信都并非出自你的笔下了?”
慕容的的确确是十天为一周期给顾清写信,可信里只是说的无关紧要的话,他也猜到了有被连城拦截的可能性,在事情被挑明的此刻,他还不算太惊讶。
“我知道。”
连城深呼吸一口气,极力在忍耐怒气,他原本大可不必出宫寻她,只需要在全国范围内下旨就能将她带回来,可是他并不想啊。
“可你才是那个负心人,她已经有了身孕还让她半夜一个人出宫,你又安的是什么心?”慕容淡淡说道,身孕二字从口中说出来是风淡云轻,可没人知道他心上沉重了几分。
“你说什么?身孕?顾清她……”
“昨晚上遭遇劫匪,她被吓得昏厥,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怀孕后的第一句却是询问自己娘亲身体如何?这样的女子,有出逃的可能性吗?她又因何而出逃?”
现在的局面慕容算是占据主导地位,他说的话已经全部影响了连城的思想,他满脑子都是顾清的音容笑貌。
少一片刻见她都忍受不了。
当即一掌拍在桌上,对着慕容怒吼:“够了!别在朕面前妄图为她狡辩!半夜从宫里出逃这本就是大罪,朕还没说要如何处置她,你就急急为她辩解,是想隐瞒什么吗?还是说,你故意在激怒朕?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警告的话充斥着慕容的耳膜,他对此不予理会:“你可曾关心过她?可曾思考过她为何会有出宫的禁牌?可曾思考过她为什么会出宫?”
面对连城的再三警告他无动于衷,连城早知道,他就是这么大胆。
许是无力了,也许是没什么精力,连城一屁股重重坐下,揉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她现在怎么样?朕要见她。”
“可她不想见你。皇上您是真的忘了,当年你起兵造反的时候,宫里剩下的皇子公主们吗?”大约已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连城不知道他提起这事的意义,却也还是冷着脸回道:“朕当然记得,不全在你的府上么?”
卫采的身份连城老早以前就调查的清清楚楚,后面的流苏他也调查过,本来就是两姐弟,其中的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慕容轻哼:“你说的没错,是全都在我府上。”
全都两个字被他加重了声音,连城下意识产疑。
“你可知道,当时冷宫里还有一位妃子,因不得皇上宠爱才被贬到冷宫,而那时,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
能感觉到连城紧握扶手的手微微紧握,却丝毫没有阻止他继续往下说:“那个女儿,比卫采要大上几岁,比流苏要小上几岁。”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能知道的清清楚楚?慕容,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慕容的身形从进入房间后都未曾动过分毫,他站在那里笔直的像一棵松。连城时常会这样形容他。
“我没忘的事情还有很多,当年的你,以及当年的我。”
许是听够了他的话,连城一点儿也不想要回忆以前的事情,他大手一挥站起来:“朕不管她是谁,她的身份是什么,朕要她,要的是她那个人!”
“皇上你是不在意,可她呢?在知道所有事情以后,她也会不在意吗?”
默默咽了咽口水,连城不想相信他的话,一个瞬移闪到慕容的面前,一手将他的下巴紧紧扣住,那样子凶狠极了:“她跟那件事没有关系!绝对没有!”
“皇上何苦自欺欺人?事情真假如何,只要将顾府的玉娘召来一问便知。”
连城的眼睛微微颤动,扣在慕容下巴的手掌慢慢松开来。
他是记得,屠宫的时候,只是心急的赶往乾坤殿以及各个重要的后宫,从没记得还有那么一处冷宫,更不会记得冷宫里有哪些人。
再等回过神的时候,冷宫里的人早已跑的不见踪影。
那时也没有想到会是她。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不必听信草民的话,只管去查,看看草民所言是真是假。”
慕容的话一遍遍盘旋在耳边,就算连城闭上眼捂住耳朵也还是能听到那些话。
赵公公前来将书案上的蜡烛点亮,他想问皇上为何还不回宫?为何知道婉贵嫔在慕府却还是不接回来?每次想问的时候只要一看见连城呆丧着的脸庞,问题便问不出来。
“皇上?该歇息了。”已经是半夜了,皇上的身板是熬得住,可他一把老骨头不禁熬啊。
连城的脸氤氲在烛火找不到的地方,神情模糊令人捉摸不透。
就在赵公公快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听到身后问了一句:“朕是不是,不该当这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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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暂时所居住的小院子本是拿来堆放杂物的,院子虽小但由卫采布置了一下,也算是温馨。
“院子里要是有盆栽花草的就更好了。”卫采喃喃道。
一直都是他帮忙收拾,流苏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吩咐过来,也不知道她看见自己的弟弟在院子里捣鼓会是什么心思。
从昨天晚上慕容被管家叫离去后,直到现在顾清也没见到他,而宫里好像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顾清一度在想,她会不会一点儿也不重要?
虽然慕容已经告诉她顾府里的情况,可顾清还是不放心,她不敢相信顾宁是完全欺骗她的,她不信一句真话真没有。
“卫采能帮我一个忙吗?”顾清手上拿着花哨的贴纸,是卫采教她的,说提前学会以后可以哄小孩子玩。
顾清还笑,她还早呢。
“你尽管说就是。”
思忖了许久,顾清道:“你帮我去顾府看看……”
其实顾清很不懂的是,慕容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去探望她的娘亲?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心理他都没有义务去帮她探望,说是其他的感情来维持,她根本不信。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却又想到了连城。
顾清并不知道顾宁为何要骗她,也不知道这样能给顾宁带来什么好处,她只想知道,连城会如何想她?在发现她不见之后,连城第一时间会怎么想?
他是那样一个容易发怒的人,顾清真怕他会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
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很安静,这种安静像是死寂的安静。
顾清躺在卫采亲手做的小吊床上,头顶着蓝蓝的天空,心里有些想念顾府。纵使她现在离顾府那么近,就是一条巷子的距离,她也不能回去看看,怕就怕她从宫里出逃一事会带给顾府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