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出来他们是真的胆大,朗朗乾坤,在天子脚下,也敢拦街惹事。
“车……车内没人。”车夫斗胆说了一句,天真的以为他们会相信,却是多此一举。刀疤男斜眼一瞪,透露出来无比寒意,车夫立马吓得抱头。
任谁见这阵势都会被唬住,顾清已经死过一回,在阎王门前走了一遭,生死犹不惧,还怕这些?
她清清嗓子,在马车内问道:“外面是何人?可否报上姓名?”
声音宛如黄鹂清脆,又如涓涓石上流的清泉。
随着这一声询问,勾起了刀疤男的兴趣,他上前走了几步,护卫们畏惧于他不敢抗峙便往后退了几步。
“姑娘,我们可是京城里无人不知的斧头帮,你若想平安无事,就乖乖出来让我们见上一见。等到哥几个高兴了,再把你送回去也不迟。”
说话的人,还是那个被叫做三弟的大汉,他一双眼睛转的溜溜圆,就想看看顾清长什么样。
另一个男子说道:“长夜虽漫漫,但总会消失,姑娘你还是听我三哥的,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马车内一时没了声音。
刀疤男有些许不耐烦,他这几日来可不想见血。奈何四个护卫紧紧守在帘子外,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大哥,几个护卫而已,让我来解决。”说着,其中一个大汉拔腿冲上来,对着其中一个护卫就是猛的一脚踹去,力道之大,直直叫那护卫在地上吐了好几口血。
见此情景,其他护卫愈发害怕起来,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不由自主的在车帘前让出一条路来。
顾清突然问道:“几位好汉是想要什么?钱财?”
“难道哥几个,表现的还不明显吗?”
刀疤男咧嘴一笑,脸上的淫意显而易见,手更是伸向帘子准备掀开。
“你们可认识丞相慕容?”
她倏地一问,外面安静半晌,刀疤男的手还未触及帘子,停在半空中,微顿一下,不自然问道:“你认识他?”
隔着帘子,感受到他的停顿,顾清只是慌急了眼,下意识吐出来几个字。瞧刀疤男的反应,她心里有了数,既然认识慕容,那与他便是非敌则友。
慕容贵为丞相,身边结识的都是有才能有权势的大人物,哪里会结识这般拦路的小混混。
他们敢在天子脚下动土,为所欲为,想必背后一定有人撑着。
“何止是认识?”顾清将背靠在马车一侧,扭头从缝隙望出去,正好看见刀疤男思虑的目光,只淡淡一眼,有种与声俱来的威严,她缓缓而道:“你难道还未曾听过我与他的婚事么?哦也对,这件事情没对外公布过 旁人是不知晓的。”
什么狗屁婚事?不过是她随口说的而已。
天灵灵,地灵灵,俊俏的慕容快显灵。
“大哥,她的意思是?”
未来的丞相夫人?刀疤男面色犹豫起来,右脸上的疤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这惊心的痛处,便是拜慕容所赐。
不知道顾清的话是真是假,刀疤男心想,既然她敢这么说,那么与慕容的关系肯定很亲密。
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大哥,若是被慕容那小子知道,我们今日欺负了这姑娘,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何不……嗯?”被叫三弟的人说着,拿手一抹脖子,眼神凶狠。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顾清灭口。
刀疤男心一狠,冷眼看向车帘子的缝隙,阴狠道:“既然是慕丞相的未婚妻,我们这些做兄弟的,更应该先看一下了。”
说着,手背在后面摸出一把匕首来。
大力掀开帘子,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拔出匕首就冲上前去。
“啊——”
顾清连忙一挥手将颤抖的阿浣护在怀里,只觉眼前闪过一丝精光,她不敢看,生死关头还是有了一丝后悔,因为她怕痛。
还没来得及回头,先闻得一声惨叫,马车内里面立即喷涌出汩汩鲜血,浸染了精致的缎子,就连顾清的身上,脸颊上,也留下了点点血迹。
她一抬眼,没有等到刀疤男的匕首落下来,相反,在她眼前落下的,是一截血淋淋的右手手臂,手指还在微微颤动着,而匕首,掉落在一旁。
是……刀疤男的手臂。
“啊——我的手!”
撕心裂肺的喊叫,在马车内仿若震耳欲聋,顾清顿觉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想吐,连忙撇过头。
是谁?
刀疤男也想知道,他捂着右手被砍断的伤口,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在地上神情痛苦,吆喝不停,他的那个几个好兄弟,此时面露难色,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
因为,身旁的一个小男童。
卫采。
他双手拿着已经挥过,沾染着血腥的大刀,上面还滴答滴答的,掉落的都是鲜红。
而他的眼里,猩红无比,胸口剧烈浮动着。
“原来是上次我家公子轻饶你了,竟还有本事再来调戏良家妇女。”卫采一字一字道。
这个时候的他,一点也不像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
顾清承认自己被他惊到了。
刀疤男只顾着喊痛,再没了刚才的威风,翻来滚去想要摆脱这疼痛,他的手……他的手臂就这样没了。
“怎么?你们还愣着不走,是想试试我的武艺么?”冰冷的言语像深冬的河水,此时的卫采,跟往日比起来,俨然是两个人。
“是是是,小的们这就走。”之前那些个个自以为是的大汉,再看到卫采身后远远站立的那抹白衣后,瞬时破了胆。和兄弟们手忙脚乱将刀疤男扶起,另一个男子小心翼翼走到马车里,拿起那截手臂,一起踉踉跄跄离开了。
眼神直直看向卫采,他的眼里,异常凶狠。这一看,顾清愣了神,回过神来才想到,卫采既然能出现在这,那么慕容一定也在近处。
她松开阿浣,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远处站立的白衣立即填满她整个目光,好似有万千极光在他身后照耀,愈发衬的他一层不染。
这样的好男儿,不属于她。
“谢丞相救命之恩。”她婉婉而道,在空旷的街道里,声音尤为清亮。
随即,白衣一步步靠近,一步步向她驶来,从模糊的面容到越发清楚,他的眉眼,仿若星辰满天的银河。她稍不注意,就坠在了里面。
这一刻的感觉是那么强烈,顾清没有退缩,与他直视,目光炙热无比。
“刚才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他募地开口,顾清闻言脸颊一红,眼神慌乱,看向别处。
“真不害臊。”卫采冷不丁说了一句。
那日宴会上,他家公子早就宣布过爱慕之人是他的姐姐,可偏偏这个女子,五次三番想要靠近讨好公子,刚刚又出言如此,说说自己是未来的丞相夫人,呵,真是搞笑。
慕容无视他的言语,眉头微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道:“顾清。”
心里又突然怕他介意自己所说的话,也怕他真以为自己想当丞相夫人,然后把她当成那种攀附往上的人。
虽然自己也有想与他在一起的冲动,但是意念掌控了一切,宴会那日她已经很明白,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也是一时图新鲜而已。
顾清二字清清朗朗,莹莹上口。
慕容稍作思考,听闻二字后,顿觉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可看到她盈盈且有些害羞的笑容时,心里暖暖的。
“顾清谢过丞相救命之恩。”她再次说道。
慕容淡淡道:“你已经谢过了。再说,我也没救过你。”
说的没错,是卫采手里的那把大刀救了她。
“那……顾清在此谢过这位小男童了?”她故意这样说。
果然,听到男童两个字后,卫采立马板起脸,大声问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呀,又惹你生气了,真抱歉。”顾清就想气气他,可想起他刚才的模样还是有些心惊,此时正值夜深,若再不回府恐怕母亲得满京城找她了,于是,转身对慕容柔声道:“夜深至此,顾清先回府了,丞相也早日回府休息吧。”
“我家公子自是知道,用不着你提醒。”卫采抢答道,言外之意就是,你不是丞相夫人,也用不着操这个心。
每次遇见这个小男童,总会与她斗一斗嘴,顾清大人不计小人过,他又救了自己,也就不与他计较。
马车里面满是鲜血,恐是不能再乘坐人,护卫们决定将马车停在原地让车夫先看守着,自己四人步行送顾清回府。
顾清答应了,离顾府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不算太远,而且月黑风高,也没有马车让她们乘坐。
当下又与慕容道别一番。
慕容只觉的是念符文一般,他生平最讨厌应酬阿谀和一些不着边的客套话。
顾清的影子在地上被拉的好长好长,挺直的背影就跟她一样,如颗松树,不愿倒下。
慕容忽然跟中了魔咒似的,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顾清能够听到。
“你今日已经说过自己是未来的丞相夫人,日后,可不许再说别人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