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尊在这黄泉村里倒是睡了个无梦的好觉,他睁开了双眼,望着皱着眉头神色极为不安的阎念卿,轻轻叹息一声,眸子中满是无奈与怜惜,他听着耳畔,念儿不住喃喃着,唤来唤去,也不过娘亲二字。
鬼尊伸手将阎念卿揽入怀中,轻拍着后背,道了声,“娘亲在。”
阎念卿微微抽泣着,好半晌,才停了下来,他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有些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片湿润,脸一瞬便红了,用手捂住脸,不出声。
只听的鬼尊胸腔震动了几下,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娘亲面前有什么可害臊的,你小的时候什么样子娘亲没看过?”
阎念卿有些恼羞成怒道,“娘亲,那不一样,我现在不小了。”
鬼尊继续笑着,点了点头,“是是是,念儿已经长大了。”
鬼尊见着阎念卿这样子,本还想调侃几句,忽然间,“咚咚咚”的门声响起,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上,可是醒了?”
鬼尊的手轻轻一挥,床上他们二人的衣服便已经恢复整洁了,再稍微收拾了一下,鬼尊才道,“进来。”
魉端着一盆水便进来了,黑奴不在,有些事总需要人接手,魍帮着魉拿了些物件,魉将东西放到桌上,“主上,奴兄一夜未归,昨夜里那些个村民,好像又凭空消失了。”
鬼尊和阎念卿洗漱过一番后,鬼尊坐在那粗木椅上,右手轻轻一翻,一杯热茶便出现了手里,鬼尊将茶递给阎念卿,再给自己来了杯,热了热身子,道,“不急,黑奴丢不了,倒是你们得做好准备才是,对方的打算,是将我们一群人个个分散开来,过不久,便会轮着我们了。”
魉的眉头一紧,沉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顺着他们,将我们打散吗?”
鬼尊悠哉的品着茶,全然没有一丝快要落网的慌张,鬼尊垂眸,望着这茶水中翻着身的茶叶,心中轻叹了声,还是地藏泡的茶好,色香味俱全,上品,喝了地藏泡的茶后,别的茶,喝起来真是糙的很,鬼尊放下了茶杯,“魉你一向是四怪中最为冷静自持的,怎么,许久没出修罗殿,如今小小麻烦,竟都把你吓成这样?”
魍闻言,伸出手抓住了魉的手,魉回头一望,魍轻轻摇了摇头,魉一怔,慌乱的心慢慢平缓了下来,闭上眼再睁开,便又恢复了那般淡然自若的样子,“是属下急躁了。”
鬼尊的手又开始下意识的敲打着桌面,他思索着道,“为了方便对方的计划,今日我们就都呆在各自的房间里,你们这就去和魑与薄奚知会一声,既然对方想将我们冲散,困在这里,我们便将计就计,去探探对方的巢.穴,到底在哪儿?”
魍魉齐齐点头,将桌子上的东西拿走,带上门,便出去了。
昨日消失了的黑奴,此刻却还是被困在白茫茫的迷雾之中,他前一刻还跟在阿毛身后,后一秒眼前便被雾笼罩,隐约间,他好像听见了锣鼓声,没办法辨别方向的他,只好小心翼翼的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而去。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白雾渐渐消失了,黑奴发现他身旁的一个黑影,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那块刻着“黄泉村”三个字的石碑,他顺着那锣鼓声走,走了那么久,好像一直在原地转圈一样,仅仅走到了村口。
黑奴有些阴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他如今应是被对方引了出来,黑奴抬头,看着村外截然不同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那日,他们进村时,除了枯木和烧灼了的土地,便没再看到什么别的了,可现在在他面前所摆着的,却是数不清的坟墓,墓碑上模模糊糊能看的见刻字的痕迹,依着那痕迹来看,与村门口那碑上的刻字,应该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歪歪扭扭的,已经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只瞧着白光一闪,黑奴堪堪躲过,转身,金眸现,犄角出,后背上的黑色骨翼也随之挣扎着出来了。
这一转身,黑奴便愣在了原地,那人披着黑衣袍,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那人就那样立在了村门口的那石碑上,灰色的骨翼没有丝毫掩饰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黑奴呼吸一滞,说不出话来,金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微光,从未在敌人面前低过头,哪怕被敌方踩在地上,他都没有吭过声,而此刻,望着眼前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黑奴的眼眶红了。
黑奴双手不自觉的攥紧,风适时的吹过一些泥沙,迷了他的眼睛,些许光亮,从眼角落下,他看着眼前的人,缓缓摘下了面具,那人的脸庞白皙如初,俊雅的容颜跟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华裳微微勾起嘴角,眼睛弯出了月牙,那笑容一如记忆中的那般纯粹,华裳轻轻开了口,“一哥,好久不见。”
那声音低沉动听,黑奴不由的有些沉醉其中,黑奴咬着唇,尝到了一些腥甜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上前拥住眼前这人,多年的历练,让黑奴再清楚不过的知道,华裳此时出现在这黄泉村绝对不简单,黑奴用些许痛感,压抑了自己的情绪,他抬头,沉声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华裳又笑了,却是带了点凄凉,连着那动听的嗓音,都带着些许悲伤,“一哥,莫不是还在怨我?”
华裳说着,从那石碑上,下来,顷刻间,便来到了黑奴的面前,华裳抬起头看着黑奴,伸手抓住黑奴有些颤抖的手,握向他的脖子,“华裳现在就在这里,一哥想怎么样都可以……”
华裳话说到一半,便又靠近了一些,“若是一哥再不出手,那华裳可就不客气了。”
黑奴感觉着自己手下再清晰不过的脉搏的跳动,却是怎么都无法收紧他的手,他的整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金色的眸子缓缓的垂了下来,望着眼前越靠越近的脸,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华裳轻笑了一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他的一哥,眸子中红光一闪,华裳猛地搂过黑奴的脖子,狠狠的将黑奴拉向自己,两片柔软精准的印在了一起。
华裳几乎是立刻尝到了黑奴口中腥甜味,他有些克制不住的吸允着,眼中红光愈加浓郁,这是一哥的血,他的一哥,这是多么令人陶醉的味道。
黑奴眸子中的金光大盛,那漆黑色的骨翼逐渐的包裹了久别重逢的二人,半晌,华裳有些喘不过气了才轻推开了黑奴,他的唇有些红肿,眼中满是魇足和一道说不明的情绪,他抚摸着黑奴的唇,问道,“一哥,你可曾有过什么人?”他不由不去怀疑,这人对这种事,若不是有过什么人,怎么可能这么熟练?
黑奴的眼中却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终是将理智抛在了脑后,华裳,真的是他的华裳,“华裳……”,黑奴似是叹息似是呢喃道,他一把将华裳拥入怀中,紧紧的拥着。
华裳挑眉,他倒是没想到一哥见到他会如此做,他本以为再相见会是恶战一场,毕竟如今他们各为其主,如此想着,华裳将头埋在黑奴肩膀处,有些留恋的嗅了嗅黑奴的气息。
后背上灰色的骨翼蠢蠢欲动,华裳没有一点犹豫的用骨翼刺穿了黑奴的肩膀,随即闪到不远处,舔了舔骨翼上的血,真真是他尝过最好的味道。
华裳歪了歪头,展颜一笑,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黑奴,无奈道,“一哥,华裳可不是跟你来叙旧的。”他承蒙主上恩惠再活一次,可是来复仇的,他经历的千般苦楚万般磨难,若不让他的一哥也好好承受一番,岂不是就白费了他重生的机会?
黑奴任由肩膀上的血流淌着,让剧痛将他从回忆中拉出,但是他否认不了,如今的他不想再伤害华裳一分一毫了,这么些时日,若是还想不明白,自己对华裳的感情,那他真的就是白活了。
黑奴望着华裳,淡淡的开了口,“你来这黄泉村,究竟是何目的?”
华裳摆了摆手,“目的?能有什么目的?就是听说一哥来了这黄泉村,所以华裳也来凑个热闹罢了。”
突然,华裳的身旁出现了另一个黑袍人,那气息,黑奴竟然没有感觉到半分,黑奴的神经猛然紧绷了起来,那黑袍人道,“花魔,别闹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玩够了就走吧。”
华裳点了点头,示意他清楚了,他回头再看了黑奴一眼,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听闻一哥跟了个主上,换了个新名字,叫黑奴,那么奴兄,若是下次再与华裳相见,华裳可就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那黑袍人催促了一声,“走吧!”
华裳撇了撇嘴,不耐道,“知道了。”随即二人仅一瞬,便消失在了黑奴的面前,黑奴却是没感觉到一点气息波动,他静静的望着华裳的位置许久,有些着了魔的肩膀上的伤口再撕裂开了些,华裳如今究竟是为谁做事?华裳怎么会回来?当初他明明试过了,明明试过了那么多次。
明明一点希望也看不到了,可如今他有些灰暗的世界却是突然迎来了黎明,华裳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么一哥便不会再放手了,定会陪你左右,护你一生。
但是,首先,一哥得让你脱离那些个危险的东西才行,黑奴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疯魔,花魔,华裳,呵,就让一哥下次好好看看你究竟长进了多少。
黑奴如此想着,便踏出一步,想回到村内,哪知,他一步迈出,那些个坟墓突然动了,下一刻,他被坟墓围绕,哪还看得到那入村的路口在哪儿。
黑奴方才发现,他被华裳引到了这阵中,如今他们各为其主,怕是刚好处在了对立方,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背叛主上,村内有主上,想必没有多大问题,待他破了这阵法出去,再好好查一查这黄泉村,到时候便再与主上他们汇合,黑奴如此想着,动作不由快了些,万不能因他一人而耽误了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