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那丹香台的老君赤尧终是和天界的“战神”竹沥在一起了。
月无言立于姻缘巨树下,抬首望着那些随风摇摆不定的红线,其实,他从未特意去记过他周围的人姻缘如何。
姻缘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就连他守在这些红线旁边这么多年,也未钻出来什么门道,只是,看过了太多人的故事,面对着自己的缘分,便不由的怀着一颗忐忑的心。
月无言从未否认过自己的私心,他与姻缘巨树有过约定,将自己的那根红线交于姻缘巨树保管,自己的红线寻不得,他便去寻蓝漓的。
去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桃花林,寻找属于蓝漓的那棵桃树,月无言几乎寻遍了那处桃花林,也未寻得什么结果。
无可奈何是肯定的,寻遍了桃花林,月无言才恍然明了了,在他交出属于自己的缘分时,就像他看不到自己的红线一样,蓝漓的他也一并寻不到了。
不过,这恰恰说明了他红线的那一端,相连着的,当真是蓝漓。
明明与蓝漓已经相处了那么久,可与蓝漓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却仍恍然如昨日。
就是在这棵树下,他真正意义上的遇到了蓝漓,遇到了那只重伤的黑猫。
那日老鬼曾经提起过,蓝漓乃是世间罕有的九尾灵猫,其实,月无言是有在古书上看见过关于九尾灵猫的记载的,可他没有想过蓝漓会是那九尾灵猫。
古书有云,妖界有灵猫,天生九尾,修为天赋极高,化人形,多为形貌昳丽者,九尾灵猫,一尾一命,其皮毛骨肉,皆为珍稀良药,可肉白骨,活死人,故灵猫一族,从古至今,都受到世人的屠杀,而今,灵猫一族隐匿于林,已无处可寻矣。
又有人言,九尾灵猫,一尾一愿,只是可惜灵猫一族早就被屠杀殆尽了,世间再无九尾灵猫。
关于九尾灵猫的说法,每本典籍上的都不一样,月无言却是忆起了蓝漓那日所说,说他是“九幽余孽”,余孽,两字,再简单明了不过,蓝漓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曾经相处过的人,估计都已经不在了,月无言每每望见蓝漓,就算心里再多想法,面对蓝漓,他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温柔以待。
月无言也曾抽空查过关于“九幽”一族的事,可却是事与愿违,一点记载都寻不到,关于“九幽”一族的事就好像是被人刻意删除了一般,对方做事狠厉,不留余地,那些文案实在是太干净了些,仿佛这世间从未有过“九幽”一般。
月无言心情越发沉重,他有想过在他“发现”蓝漓清醒过后,让蓝漓离开,可那也是建立在蓝漓毫发无损的情况下,若是蓝漓出了相思阁,被歹人抓了去,那便是违背了他的初衷了。
月无言蹙眉,轻声叹息一声,离了,他会不舍,不离,又恐埋下祸端,牵连了蓝漓。
月无言垂眸,却是想起了那老鬼有了动静的桃树,和他亲手送出的那两块姻缘牌……
蓝漓站在远处,隔着一面墙,望着远处立在姻缘巨树下的月无言,依旧是一身白色的官服,从背影看,却显得月无言消瘦极了,似乎只要来一阵风,便会被风吹走了一样。
蓝漓的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一样,舍不得移开半点。
忽然,月无言的脚动了一下,隐隐有转身之势,蓝漓连忙化作了原形,三两下便跑向了远处。
月无言转过身,望着刚刚蓝漓站的地方,沉默了半晌,心中暗道了声,蠢猫。
他好歹也是天界的上神,修为一事自然是放在首位的,跟在他后头,连气息都不隐藏,如何能不被他知晓,如果就这样被他赶了出去,那还不是铁定被别人欺负的命?
月无言思及初次蓝漓那狠厉的眼神,转念一想,蓝漓的性格估摸是那种宁愿损己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性格,那样的性格在这动荡不安的五界,不管是哪一界,都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月无言脑海中一个决定暗暗成了形,心中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痛感随之而来,月无言又是一声轻叹,整个人看起来都沧桑了好几分,任蓝漓如何埋怨他都好,他都希望蓝漓能好好的。
月无言手中白光一闪,一只纸鹤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这纸鹤与老君变出的那只一般无二,月无言低语了几声,纸鹤扑腾了两下,便往某个方向飞走了。
月无言回头,不远处,红豆冲他轻轻点了点头,月无言微微一笑,缓步朝着红豆走去,跟着红豆回到自己休息的那个院落里。
还未走进院落,月无言便已经听到了铃铛声,待走进院落后,月无言望了一眼那系于长廊上的铃铛,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的进了房间,那放满饭菜的桌子旁,有一个位置已经被占领了,余下的那个便是留给他的。
两位红线小仙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剩蓝漓与月无言一人一猫相对无言。
像往日一般用过午膳后,月无言抱着蓝漓,一同睡在那躺椅上,有了连婴香与那铃铛,月无言很快便睡了过去,蓝漓撑起一层结界,眯着眼睛,要睡不睡的样子。
蓝漓略显慵懒的靠在月无言暖洋洋的怀里,他抓过月无言的一只手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打着瞌睡时,时不时还蹭上个两下,这几日为了照顾月无言的心情,蓝漓都收敛了很多,现下,月无言睡着了,他倒是自在了不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漓突然听见了房间外有些细微的声响,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蓝漓猛地一下警惕了起来,危机感越发强了,终于那人冒出了头。
蓝漓的瞳孔瞬间缩成一道细线,弓着身子,四肢发力,紧抓着着力点,一副深度戒备的样子,蓝漓望着那人,有些愣住了,这这是上次来偷酒的那人。
晓是已经认出了鬼尊,蓝漓也并未松懈,他依旧紧盯着鬼尊不放,深怕鬼尊做出什么打扰月无言休息的事。
鬼尊瞧着小野猫这样,越发觉得有趣的紧,来时那有些闷的心情也不由放松了些,方才从他的角度看去,月无言身边被人布下了一层结界,那结界虽然在他看来是薄弱的紧,但是确保月无言不被打扰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里也没旁的什么人物了,这小野猫倒是个有心的,比上次月无言随手抱来的狗倒是强上许多。
鬼尊无意间又瞥到了长廊上那别致的铃铛,那铃铛吹奏的曲子可是上好的安眠曲,就算他寻也不一定寻得到,这小野猫倒是有点意思。
鬼尊微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鬼尊望着这小野猫,脑海里却是浮现了魍魉的面孔,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魍魉是来自一个叫做“九幽”的部落,而那部落,他记得,是专门给九尾灵猫藏身用的,九幽部落覆灭殆尽,当初他替魍魉去报了仇,再回去看那九幽部落时,便也只看到一个九幽冢了。
魍魉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他们部落还有逃离出去的人,想来魍魉也是不知情的。
鬼尊眉毛一挑,望着那小野猫用识海传声对那猫道,“只要你跟吾出来,吾便不扰小老儿清梦。”
鬼尊说完,转身便到那亭中去了,蓝漓愣了一下,回头瞅了一眼睡的正香的月无言,没有二话的,穿好了衣服,出去了。
鬼尊看着出来化了人形的蓝漓,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又闪过几分惋惜,让他觉得好玩的是,那小老儿是真的舍得,这一件衣服和上次的那件衣服样式略有不同,这相思阁仅有的些许愁云缎怕是都被这小老儿拿去给这猫妖做衣裳了,他还以为那小老儿至少会给自己留一匹呢。
许多神仙想要都还没有的东西,如今竟穿在了一只猫妖身上,鬼尊光是想想那些神仙黑着的脸便觉得有趣的紧,真想趁着这小老儿睡着,将这小猫拐出去玩一玩。
鬼尊啧啧了两声,想了想那小老儿的脾气,鬼尊笑过之后便也罢了,他可不想下次来没有酒喝。
亭中的小木桌上,照例放着一酒壶,鬼尊斟满两小杯酒,一杯推至桌的另一边,蓝漓坐的那一方。
这小猫妖的眼睛如同新生儿的眼睛一般,纯粹没有杂质,体形修长,肩宽腰窄,九尾猫妖一族生的一向妖孽,可这小猫,顶多算得上是清秀,容貌连中等都算不上,放在人群中恐怕也不会怎地起眼,可唯独那眼睛生的极美,寻常人若是与这小猫妖对视,看呆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鬼尊望着这小猫妖,却是想起了那一张脸,那张瞧着清冷淡漠,却会对他温柔的脸。
鬼尊思及此,眼神微暗,只一瞬一杯酒便下了肚,鬼尊瞥了一眼对面没有动静还在装傻的小猫妖,道了一声,“喝。”
蓝漓歪了歪头,将那酒杯推了回去,明明是成年男性那般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却被他说出了几分天真稚嫩,听在鬼尊耳里却是别扭的紧,“月,说了,不喝。”
他向来是个有原则的人,别人若是想演戏,他一定奉陪到底。
鬼尊嘴角微勾,笑的跟个想拐掉别人家孩子的狐妖似的,他出声哄道,“那小老儿在睡觉,他不会知道的,他要是起来了,你可就不一定喝的到了。”
鬼尊在自己的声音中动了些手脚,只看的对面的小猫妖摇晃了一下脑袋,眼神便真的懵懂起来了。
蓝漓抿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紧紧盯着那酒杯无言吞咽了番,好香,他记得,月对他说过,近些日子不许他再碰酒了,蓝漓偷偷瞄了一眼月老睡觉的方向,手,迅速拿起了那杯酒,正经道,“就,一口。”
鬼尊举杯示意,煞有其事道,“好,就一口。”
鬼尊轻抿了一口,再看蓝漓,果真是一口,一口干了个尽,鬼尊嘴角笑意更甚,再次为蓝漓斟满一杯,笑道,“就一口。”
蓝漓听罢,严肃的点了点头,“一口。”于是又是一口一杯。
鬼尊望着蓝漓这幅模样,大约是有些明了这小猫妖的情景了,说来倒也是巧,这小猫妖的情况与他现在倒有那么些相似的点。
眼神懵懂无知的蓝漓,很快就被鬼尊灌的醉醺醺的了,那壶酒也已经见了底,鬼尊伸手胡乱的敲打桌几,眼前这猫妖已经醉了,他这时候,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鬼尊想着,便想趁着这机会将憋着的感到疑惑的东西一并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