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疼片。”郑南方随口应了声,将药瓶揣回贴身口袋。
洪香菜欲言又止,一双勾人的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又没有明说出来。
郑南方不以为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跟小护士要了瓶清水,细心灌进自己的水壶里。
唐蒜和舒洋葱会心一笑,又去补给车那里要了些水,帮自家抠门老板灌满了水壶。
胡逼一直在车里,醒一会儿睡一会儿,萎靡的厉害,短短两天时间,感觉暴瘦了几圈,脸色也有些苍白,与郑南方初见时的狂野剽悍已经大相径庭。
“喂,你打算药死他啊。”郑南方指了指车里的胡逼,对洪香菜道:“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必要这样吗?”
“你管不着。”洪香菜放了个妩媚的白眼儿,一点不给他面子。
郑南方无语,只能在心里默默给胡逼点根蜡。
“老板,那个姑娘一直在偷看你。”唐蒜凑近新老板,小声说道:“你认识她吗?”
郑南方闻言往那边瞧了过去,目光正好跟沙曼碰在一处。
后者吃了一惊,急忙挪开眼神,局促的不得了。
“认识。”郑南方笑了笑,示意唐蒜不用多管,想了想,还是起身朝沙曼走了过去。
沙曼顿时慌了,原本她就纠结的很,想跟郑南方道个歉,但又迈不开腿。偷偷观察了半晌,想看他情绪如何,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又见面了。”郑南方径直走到沙曼身边坐下,沙曼吓了一跳,本能的起身想要躲开,却被郑南方一把抓住手腕,强硬地拉了回去。
“我我我……对不起……那个……”
“好了。”郑南方摆摆手,又好气又好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沙曼更是窘迫,脑袋埋在两膝之间,金发遮住侧脸,看不出表情。
过了半晌,沙曼调整好情绪,从胸衣里夹出那张邀请函递给郑南方。
“你……还给你。“
郑南方哑然失笑,接过邀请函看了看,叹道:“用不到了。”说罢手指一松,邀请函脱手而出,随风飘了出去。
“诶?”沙曼急忙起来去抓,风却骤然剧烈,卷着邀请函朝黄土堆飞了过去。
沙曼又急又气,见郑南方无动于衷,只得自己去追。
郑南方苦笑不迭,在后边叫她不要去追了,沙曼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小跑着追到了黄土堆后边。
“老板,叫她回来,起风了,沙暴要来了。”尽职尽责的小唐蒜及时出声提醒,指着远处已经暗红的云层,蹙眉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天色。”
“是吗?”郑南方抬眼瞧了瞧:“我来的时候就碰到过啊……喂,沙曼,回来了!”
黄土堆后并没有人应声。
郑南方和唐蒜对视一眼,暗觉不妙。
“你去和洪香菜她们待着。”郑南方戴上兜帽,朝黄土堆那边急急跑了过去,刚转过弯,却见沙曼就蹲在地上,正聚精会神在土里刨着什么。
“土拨鼠啊你,走了,沙暴要来了。”虚惊一场,郑南方没好气的骂了句,弯腰去拉沙曼。
沙曼摇了摇头,扭过脸看住郑南方,脸色十分古怪。
郑南方不由皱眉,奇怪道:“怎么?”
沙曼神色不似作伪,眼神中居然透着几分慌张,艰难地咽下口水,将手里的邀请函晃了晃。
“都说用不到了,你捡它干嘛。”
沙曼嘴角撇了下来,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又是一张邀请函。
“嗯?”这次换郑南方愣住了,狐疑道:“什么意……”没等郑南方说完,沙曼双手一搓,手里两张邀请函变戏法一样展成扇形,足有十多张。
“……”郑南方哑巴了,怔怔看着一脸欲哭无泪表情道沙曼,又看了看沙曼刚才刨的黄土。
沙曼点点头,结结巴巴道:“还……还有……”
“老板!快回来啊!沙暴过来了!”身后传来唐蒜道呼喊声。
郑南方回头应了一声,拧着眉头蹲下身,用锋钢锯刀拨开一层黄土,果然,又露出一张邀请函的角。
“我们回去吧。“沙曼环顾四周,周围黄土堆有很多,越往远处,土堆越高,随着风愈发狂烈,黄土也逐渐遮天蔽日扬起。
郑南方点点头,按捺下心底那份疑虑,拉起沙曼准备回去。
刚要绕过土堆,余光却好像捕捉了一闪而过的人影。
郑南方脸色顿沉,锋钢锯刀横握在身前,将沙曼推上了路面。
风卷铅云,沙尘漫天,耳边尽是狂风呼啸声,仿佛来自远古的苍凉悲鸣。
郑南方没戴护目镜,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看向路面,昏黄视野里,沙曼似乎被唐蒜她们拽了回去,还有人想往自己这边来,却被越发狂烈的风沙逼了回去。
郑南方靠着黄土堆,眯眼朝方才人影闪过的地方望去,透过重重沙幕,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就那么矗立在狂风黄沙之中。
郑南方想张嘴喊一声来着,刚张开就被灌进一嘴沙子,只得悻悻闭嘴。
头顶的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铅色云层里好像翻滚着什么庞然大物,伴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旱地惊雷,云层骤然变色,仿佛内里燃起了火,瞬间将天地映照成刺眼的橙红。
沙暴如约而至。
黑色的风沙,橙红色的天光。
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影还在那儿,郑南方兴许会以为自己闯进了另一个世界。
郑南方靠着黄土堆缓缓坐下,将脸埋在腿间,勉励用兜帽护住脸,扯下半条裤腿蒙住口鼻,将手里的钢刀狠狠插进手边的土地,自己则趴倒在地,攥住刀柄稳住身体。
黄土堆禁不住狂风侵蚀,变得越来越矮,郑南方身边的土地也被刮掉一层又一层,更多邀请函重见天日,被风送往未知的天边。
渐渐地,郑南方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了,整个人虽然趴在地上,但依然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沙暴,锋钢锯刀已经在土里犁出一道长长的沟壑,手指被砂石打得生疼,眼看就要抓不住刀柄之际,倏的好像有什么挡在了身前。
郑南方挣扎着抬头,眼前橙红刺目,飞沙走石,一个略显娇小的身影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往上使了使力。郑南方此刻也顾及不了其他,伸手向前探抓,还真摸到了另一只手。
“起来!”
耳边隐约听到喊话,郑南方勉力点头,在对方的帮扶下艰难地站起身,对方搂着他的腰,示意他佝偻着走,然后往他脸上扣了副墨镜。
郑南方松了口气,睁开酸痛的眼睛看了眼身边扶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人……居然是她?!
形势危急,郑南方也没时间跟她道谢,俩人相互搀扶,猫着腰紧贴在越来越矮的黄土堆边,全凭本能向前迈步。距离国道路面不过十多米的距离,郑南方感觉俩人走了足足有十分钟。
等他终于感觉到脚底踩在坚硬路面之时,身边的支撑却忽然一空。郑南方身子一个不稳,试图伸手去抓身边的人,却抓了个空。
郑南方心下惊惶,奋力爬上路面,瞪着眼去寻找她,可四周除了呼啸狂沙,哪里还有人影?
郑南方就地朝前翻滚过去,终于摸索到车队驻扎处,扬起手里的钢刀用力敲击了几下车身,片刻后,身边车门打开,伸出几只手连拉带扯将他扒拉回车里,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呼!!!”
耳边风沙鬼嚎瞬时消散,口鼻也总算能够狠狠呼吸口空气。郑南方仰面躺在车里,仿佛溺水之人被救回,大口大口喘息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歪头看了看身边,无巧不巧,正是满脸担忧的小护士三人组。
“你吓死我们了!”三个莺莺燕燕语带哭腔,眼眶通红。
郑南方气喘吁吁,挤出个笑脸表示自己没事,拉着方向盘坐起身,窗外已经彻底沦为炼狱,能见度为0.
“呼……好险,差点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