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距离中转站旱地码头百十公里处,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巨大红铁厂房傲然矗立。
厂房呈规则的长方形,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棺材盒子,正面两道宽阔大门,不时有车辆进出。
生锈泛红的铁丝网,从上到下将整间厂房囊括在内,铁丝网直面只有一条用来通行的道路,道路两旁,刷成橙红色的彩钢房分列成排,彩钢房前后积压着大量或新或旧的金属铁器,堆积成山,成为整座橙红大厅第二道牢不可破的屏障。
厂房里能听到大型机器运转的声音,两侧开阔处,风光发电机密集,外围被彩钢房护卫着,为整座橙红大厅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电力。
……
一辆风尘仆仆的破车从尘土飞扬的土路上拐进橙红大厅,沿着唯一一条行车道开进巨大的厂房,轻车熟路,找到了位于西北角的燃油交易厅。
燃油交易厅这边排着长长的队伍,仅次于另一头的武器交易大厅。
破车司机将车钥匙交给穿着橙红工作服的女人,打开后备箱,从中扛起一个手脚被捆嘴巴被封的男人。
男人壮硕虚胖,白色西装满是尘土与血迹,皱皱巴巴,眉角豁开条口子,已经不流血了,结起黑红色的血痂。
花衬衫冲着白西服咧嘴一笑,弯腰将体型两倍于自己的男人抗在肩上,摇摇晃晃走进燃油区一条通道,找到挂着‘人油复合剂’牌子的房门,推门走了进去。
肩上的白西服余光看到门上挂着的牌子,顿时目眦欲裂,奋力挣扎起来。
房间很大,也很吵,几台垃圾回收站一样的机器正在运行,机器绞动轰鸣声与惨叫声交织成一篇泛着腥气的乐章。
进门处有个低矮的工作台,一个短发女人,脸上扣着防风镜和口罩,身上裹着皮革制成的围裙,看到花衬衫进来,露出个询问的眼神。
“加油。”花衬衫谄媚一笑,指指肩头的男人,道:“我只要一半,剩下的作为置换。”
女人站起身,从桌面拈起柄钻刀,指了指一旁满是血浆的铁床,示意花衬衫把男人放下来。
花衬衫依言照做,将男人摆在台子上,女人走过去用手捏了捏男人的皮肉,点点头,道:“上半身给你。”
花衬衫乐呵呵的点头,举双手赞成。
女人打开靠墙一台机器,酷似垃圾回收站的铁盒盖子拉起,露出里边雪亮的旋叶刀片,然后又去墙角抱来个五十公升装的塑料桶,将机器一端的软管插进桶口固定住,回头给花衬衫打了个手势。
花衬衫咧嘴一笑,显然对这里的流程无比熟悉。伸手解开铁床边缘的锁扣,将四周遮挡板拉起,严丝合缝扣锁起来,然后去门后抓了血迹斑斑的雨衣套在身上,弯腰从床底拉出电锯,细心的在链锯处涂了些润滑机油,扯动开关,在白西服男人惊恐绝望的注视下,拦腰锯了下去。
‘呲啦呲啦’
电锯太过老旧,锯条不断卡顿,花衬衫不得不拔出电锯重新上油,然后再沿着腰间的豁口继续切割。
链锯飞旋,血肉四溅,内脏肚肠从胸腔中涌了出来,白西服男人上身抽搐着,被胶带封住的嘴里往外溢出血,眼中惊恐终是化作绝望。
切割完毕,女人将白西服下半身收入密封袋送进储藏室,然后拉开床下铁闩,与花衬衫一起抬起盛着白西服上半身和内脏血浆的铁板,统统倒进了大铁盒子。
女人摆摆手,示意花衬衫可以一边儿歇着去了,盖上铁盒盖子,按动旋钮,铁盒里的旋叶刀片开始转动,发出几声噗嗤闷响。
随后,女人又从储藏间拎出一桶黑乎乎的黏稠液体,从盖子顶端的漏斗里倒进去,绞拌了十多分钟,关掉机器,打开阀门,合成后的液体经由软管,潺潺淌进塑料桶里。
……
几分钟后,花衬衫扛着塑料桶回到交易大厅,找到自己的车子,从后备箱里取出吸油器加满油箱,又把剩下的燃油分进几个小桶放进了后备箱。
时近傍晚,一路风驰电掣,花衬衫感觉肚子有些饿了,算算距离中转站的路程,绰绰有余,于是优哉游哉走向餐食大厅,揉着肚子,打量着那些吃饭的人,试图从中找个肥羊混顿肚圆儿。
聚集在这里的人,除了本次参赛车手,其他全是生活在下城区的怪客悍匪,不论男女老幼,很难判断哪个是好捏的软柿子。
橙红大厅作为西北下城区地标性群居地,以强横的武装力量和绝对公平安全的交易方式闻名在外,就连号称下城区西部皇帝的西霸风,来到这里也是客客气气按规矩办事。
花衬衫除了一台性能超屌的车,基本是一穷二白,刚才那个白西服倒霉蛋,还是他临近橙红大厅时,设圈擒获的一个车手。
若非如此,他连口水都喝不到,更别说换到那么多复合人油。
橙红大厅提供简单的饭食供过往游民享用,但一切仍然建立在交易的原则之上……就算一碗最简单的杂碎汤,也需要你用等价的东西去交换。
至于等价的标准,全凭交易者的喜好。
花衬衫饥肠辘辘,又不想再吃车里的压缩干粮,于是厚着脸皮到点餐窗口,问道:“一桶5公升的复合油能换点什么?”
窗口肥硕的胖厨师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通融一下嘛,或者我用压缩干粮换,可以吗?想吃顿热的。”花衬衫陪着笑脸,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然而胖大厨并不理会。
“下一个。”胖大厨挥了挥长勺,示意花衬衫闪开点儿。
花衬衫让到一旁,身后一个短发女人从背包里掏出个看起来还很新的无线电对讲机。
胖大厨接过看了看,皱眉问:“有基站?或者信号台?”
“没有。”女人摇了摇头,又掏出个夜视仪递了进去。
胖大厨和花衬衫眉头都跳了跳,不由多打量了女人几眼。
“想吃什么?”胖大厨露出笑脸。
短发女人舔了舔嘴唇,道:“清水,肉。”
……
短发女人端着餐盘找了个僻静处坐下,将一小桶清水灌进随身携带的水壶中,然后撕开热气腾腾的烧鸡,大快朵颐。
花衬衫蹭了过来,坐到短发女人对面,盯着烧鸡,喉结大动。
短发女人眼神凌厉,瞪了眼花衬衫,继续啃鸡翅膀。
“咳咳…你是参赛车手还是下城区居民?”花衬衫没话找话,吸了吸鼻子,烧鸡香气让他胃部开始痉挛。
短发女人沉默不语,只当他是空气。
花衬衫讨了个没趣,干笑两声,指着烧鸡道:“你能吃完吗?这个天气,带在路上会馊的。”
“滚。”短发女人咽下一大口肉,灌了几口清水,道:“离我远点。”
花衬衫尴尬的咧咧嘴,左看右看,还是不敢再橙红大厅里明抢,只得咬咬牙离开餐桌,坐到另一边默默打量着短发女人。
短发女人看起来饿的够呛,一只烧鸡转眼就消灭了大半。
“嗝~”女人打了个饱嗝,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忽然表情变了变,蹙眉说了几句话。
花衬衫在一旁看得有趣,怀疑这女人是个精神病患,于是又往跟前凑了凑,侧耳听到女人在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天呐…你终于出现了……还以为你死了……我来找你……被关起来了……我在橙红大厅……”
女人话语断断续续,好像在跟另一个人打电话似的,表情时而紧张时而释然,很是古怪。
花衬衫见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于是偷偷摸摸朝半只烧鸡伸出了手。
‘笃’
“啊啊啊啊!”
一声闷响,一声惨叫。
花衬衫探出去的手掌被一柄寒光凛冽的战术匕首钉穿在木桌上。
金玲拔出匕首插回腰间,将烧鸡用油纸包住塞进背包,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