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日子久了,顾微扬自己都开始怀疑,她对荣景贤到底是出于愧疚想要补偿而已,还是因为爱他,愧疚只是个借口,她分不清。
“那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他做出这种事,本来应该走程序的,不过我想了想,不想把事情闹大,私下里解决了,砍掉了他两只手,又毒打了一顿,送到南非的矿上去了。”
顾微扬哭笑不得,没有了双手,还被送到南非的矿上,韩方知这一招实在是歹毒,杀人诛心。
他一直想要韩家的矿藏,那就满足他,然而现在守着一座矿又能有什么用?他失去了双手,什么都做不了了。
“伯母呢?”
“伤口感染,截肢了半条胳膊,好歹命保住了。这件事对她刺激挺大的,我已经接了她回老家养老,和这里的一切都隔绝了,你放心,现在她没事了。”
顾微扬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解决了就好。
韩母在这件事情中是最无辜的那个,也是最受伤的那个。
推己及人,顾微扬有些不敢想将来以后的日子,荣景贤一个人会不会也因为自己做的一切在心里留下阴影什么的?
希望不会吧……她不值得他为她这样。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顾微扬磨磨唧唧,真的要走了,她反倒开始觉得放不下,韩方知可以说是她的再生父母,给她换了容颜这份恩情,她怎么也报答不完的。
倒是韩方知这会儿洒脱多了,拍拍她肩膀道:“行了,别娘们唧唧跟什么似的,痛快点。”
“我不本来就是个娘们么!”
“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可是把你当兄弟看的。”韩方知笑嘻嘻道,一如既往的满脸吊儿郎当。
顾微扬直接拆他台:“把我当兄弟,你还想上我?”
韩方知脸皮很厚的不承认:“哪有,开个玩笑嘛,认真你就输了。你走的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约了琪琪去海边。”
顾微扬也不问琪琪是谁了,他和他爹一样表面风流,身边姑娘从来没缺过,搞不好这个琪琪又是他手底下的新作品。
从韩方知这出来,顾微扬给张曼华去了电话,张曼华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跟柳振国吵架,顾微扬能听到电话那头柳振国绝望的声音:“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搞成这样子,你居然瞒着不让我知道?”
然后又听见张曼华更高声的吼叫:“谁不是就一个女儿,你女儿差点害死我女儿,还不让她报仇了?”
顾微扬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掏掏耳朵,无奈极了,你都把电话接起来了,能不能先接完电话再吵架?
显然电话那头柳振国被张曼华给压下去一头,张曼华趁机对着电话没好气的喂了一声,十分不耐烦:“你有什么事?”
“是我。”
张曼华愣了愣,又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显然是没看见电话是谁来的就接了,见是顾微扬,她口气放缓了一些,还带着些局促:“你都听见了?”
有那么一刻顾微扬恶毒的想,这会不会是张曼华故意和柳振国演的一出戏,就是让她听的,张曼华就是想让她知道,她心里还有她这个女儿。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掉,就算张曼华会这样做,柳振国怎么可能配合她。
“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儿子?”
张曼华第一个反应就是康康,马上道:“康康醒了,虽然他现在那个样子,我……”
“谁跟你说他了?我是说顾俊宇,你大儿子,他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在实习,而且有了女朋友,这么多年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不打算去看看他?”
张曼华良久沉默之后声音很哀凉:“他不会认我的吧。”
顾微扬故意冷笑:“呵呵,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是说,你并不是担心小宇不认你,而是担心认回小宇会影响到你争夺柳家的财产?”
“你怎么说话呢?”张曼华声音急促了些。
顾微扬没理会她的气急败坏,继续说道:“你死心吧,出了这种事之后,你觉得柳振国还会把遗产给你么?他不带着你一起进坟墓都是他仁慈了。我只是告诉你小宇的情况,要不要认他你看着办,还有,好好照顾康康,他是个好孩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你儿子,照顾好他,你还有机会过上好日子。”
毕承洲的威胁已经解除了,康康没有必要一直装疯,他是个聪明孩子,在他知道情况之后自然会知道选择一个什么样的时机恢复正常。
顾微扬没有直接告诉张曼华康康装疯这件事,是想给康康一个机会,也给张曼华一个机会,让康康明白,就算他是个小疯子,他妈也不会放弃他,依旧爱他。
当然,这要看张曼华怎么做了。
她要是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顾微扬也没办法。
张曼华在那边很显然听出来顾微扬话里有话,还想问明白她什么意思,顾微扬不肯解释,直接把电话挂掉,号码拉黑,希望她还能找回一个做母亲最后的良知。
而不是因为她年轻时受过穷吃过苦,就用这一辈子去疯狂弥补那点窟窿,从而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没得到过的母爱,康康能得到,也算圆满了吧。
从韩方知这出来,顾微扬给白雪去了电话,把白雪给约了出来。
白雪毕竟工作性质特殊,就算上班时间外出,也不算是翘班,但也不能随便利用特权。
只不过白雪这人重感情,顾微扬虽说等她下班再来就行,白雪还是翘班走掉。
她悄咪咪离开的时候,被荣景贤给看到了,白雪急着跑出去见顾微扬,并没有注意到荣景贤跟在她身后一直跟着出来了。
顾微扬就在公司旁边的小咖啡厅等她。
这种单独隔开的座位设计的很适合跟踪的人隐藏,荣景贤低着头闷声不响坐在了她俩隔壁的位置。
顾微扬叹了口气:“你这样滥用特权真的好吗?”
“你是我的好朋友,也不算滥用了,反正我现在是个头目,没人管我。”
顾微扬没心思开玩笑,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那个,我临走之前想给你介绍一个故人认识。”
“故人?”白雪皱眉,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不会是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吧?然后发现我跟他其实认识?”
“不是,你别闹,白雪,你还记得顾轻颜吗?”
提到这个名字,白雪终于不淡定了,顾微扬忽然提起她干什么?
“其实顾轻颜没死,她只是遭受了一点不幸罢了。当初她和常盛在一起,被柳媛第三者插足,挖走常盛,被踢出公司,柳媛又上演一出苦肉计,给顾轻颜扣上故意伤人罪的帽子,顾轻颜被判入狱三年,柳媛还不放过她,追到监狱去探视,泼硫酸毁容了顾轻颜……”
说道这里,白雪已经听不下去了,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那她现在……”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快要五年了,顾轻颜为什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现在很好。出狱后她遇到一个整容医生,签了生死状,给医生当试验品,实施换脸术,全脸植皮,换了一张全新的脸,重新拥有了美貌,又回来撬走了柳媛的男朋友,把柳媛搞进监狱,当然,柳媛也已经毁容了,后面的事我想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你……”白雪泪水连连,已经说不出话来,指着顾微扬,满脸的不敢相信,可心里已经信了。
顾微扬点头承认了:“确实,我就是顾轻颜,这张脸是假的,我之前不敢让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不知道我将来会遭遇什么,万一不小心牵连了你,就……”
“别说了……”白雪打断她,绕过桌子另一边过去抱住了她,“颜颜,你受委屈了……”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安慰顾微扬了,一个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了吧。
与此同时,比白雪更加震惊的还是隔壁的荣景贤。
知道这些之后,他忽然什么都理解了,明白顾微扬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事。
他盯着眼前的咖啡杯,脑海中涌入了多年前的记忆。
那时候他还小,七八岁的时候,家里堂兄试图害死他,骗他掉进了古力井,他一个人呆在里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害怕极了,又爬不上去,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是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发现了他。
小姑娘也不大,没有能力把他弄上去,就趴在井边陪着他聊天说话,让他不要害怕,就这么陪着他过了一整夜。
天亮后,荣景贤还记得那天太阳光很强,风也很大,是个盛夏时节,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站在井边上,风吹起了她的裙摆,从他的角度仰头看过去,能看见她内裤边上的胯骨的位置露出一个胎记,火焰的形状。
他终于获救了,是那个小姑娘叫来的人救了他上去,他听见那些人喊小姑娘的名字叫颜颜。
她说她就住在附近,但是不久后就要搬家了,荣景贤说没关系,搬家以后她也可以来找他玩,随时欢迎。
那个叫颜颜的小姑娘答应了,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直到五年前那天晚上,他在酒店里睡了一个女人,黑暗中他摸到那个女人胯骨旁边有一个火焰形状的胎记,他认出了小时候的颜颜。
那时候他还挺高兴的,因为太晚,她又累,直接睡着了,荣景贤没忍心打扰她,结果第二天醒来她就不见了踪影。
再后来,顾微扬出现在他身边,那个位置是个纹身。
顾微扬承认那个纹身是为了遮盖胎记的时候,荣景贤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可他记得颜颜的容貌并不是顾微扬这样,他只以为是巧合。
哪有那么多巧合。
这一刻荣景贤觉得,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利用又怎样,如果是她,那他愿意让她利用。
她说她要走。
荣景贤在她站起身来那一刻忍不住了,直接站起来越过围栏跳过去将顾微扬狠狠抱在怀里,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一样。
顾微扬懵逼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全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