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骑高傲的抬起下巴,忽他的目光又转向了余鸢手里紧握的簪子模样的东西,好奇,便问道:“这是什么?”
余鸢道:“这是思慕针,采摘桃花蕊用的。”
说罢便摊开手,半尺长的思慕针横躺在余鸢手心里。江骑拿起放在两指之间细细打量,看着这针的结构和尖上一处圆形模样的弯处,难得的赞叹道:“不错,不错,这玩意挺好,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挺聪明。”
这东西既可以进入摘掉人手指因粗细而碰不到的地方,又可以深入采摘里面最是鲜嫩的蕊心,那桃花最珍贵的蕊也不必掉落,只会滴落与思慕针尖头处的一处圆形中,之后再倒与容器中便行。
余鸢拿过思慕针装进衣袖中,道:“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江眠拦住,道:“别别别,还真有事。”
…………
江府的菩提杜位于盛华西面,这里一般是用来招待身份尊贵之人才会难得开门一次。江骑是不住在这的,既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自要好生护着,人多怕污了这里的仙气。
余鸢下了马车后,车夫和江眠都未跟来,说是江骑只允许她一个人进来。
这里余鸢也是头一次来,不同于江府的富丽堂皇,这里可以说是简谱素雅,屋子都很少,皆都是花草树木,廊坊走厅。连个侍卫都没有,余鸢也不知江骑找她何事,左右叫她了她便来了。
走到一处小路便知道江骑在哪里等她了,因为这里左右就只有一处住房,连着三层,在一处茂密的桃花树后。
余鸢敲了门,江骑便出来开了门,同江骑走进去,便见到屋里三四个仙骨白衣的仙仕,腰间别了一把长剑,额角皆有一淡蓝色桃花印记。
这是天道坊弟子的标志,余鸢还记得。
江骑冲一坐与正中央软榻上的仙仕拱手道:“清尊,就是这位女子。”
叶清之缓缓转过身,余鸢愣了,当她听到清尊二字便愣了,本以为已做好了准备和这人见面,如今一朝得以重逢她还是失了镇定。
如果没记错,叶清之会看她一眼,随后扶手起身,站与身旁,他宽大的衣袖会扫过她的手指。这是多少年前叶清之留下的动作。
一如往年那般,叶清之在余鸢的凝视下起身,一手背后扶身而起,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总用了五步走到余鸢身边,衣衫飘飘,衣袖不受控制的划过余鸢立与两边的手指。此情此景和当年何其相似。那人也是这般对着桃花夭夭处各位神仙,转身而走,同她离开,去了碧烟山。
恍惚一梦,余鸢深吸两口气,好让自己看着不那么被这人搅动心弦。
她笑了笑,标准的低头恭敬道:“清尊好。”
江骑颦眉,呵斥道:“你一丫头,清尊能是你叫的。”
叶清之伸手,淡道:“无妨。”
江骑警告的瞪了眼余鸢,道:“这女子名唤莫兮颜,无父无母,流浪在此,恰巧与我家澜儿有了交情,偶然间发现这女子便是清尊口中能被那簪子选中的得道弟子。”
说罢便对余鸢道:“还不快将你头上的簪子拿下。”
余鸢依言拿下,江骑从余鸢手上拿过平摊与手掌之上,片刻后那簪子便认主的重新跑到余鸢头上,又是插到本处。这怪异现象,其他仙仕都有些被惊住,唯有叶清之面不改色。
江骑又道:“既然人已带到,莫兮颜如何安排全听清尊的交代,皇宫里还有要事,江骑这便先离开了。”
叶清之回头对一白衣仙仕道:“槊栏,好生送走国师大人。”
两人都离开了,余鸢有些郁闷,这江骑将她带来这里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不顾的离开了,不负责任。
一白衣仙仕看了余鸢两眼,道:“可有什么长处?”
余鸢道:“我腿长,算不算。”
白衣仙仕有些难为情的看向叶清之:“这,清尊……”
叶清之淡淡道:“你们去外面看景色吧,这人即是我选的,一切由我来问。”
二人惊讶片刻,便低头退下:“是。”
关了门,屋里只剩了余鸢和叶清之。
余鸢与这人侧身而过,懒懒的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下,看着这俊美无双,白衣仙骨的叶清之,挑了眉头,道:“废了这么多事,找我有何贵啊?”
连降火俸都晓得她重生到了莫希烟身上,依叶清之的道行也一定是晓得的。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这人这样,废这么多事寻她,为了什么。
叶清之回头看她,道:“带你回桃花夭夭处。”
“桃花夭夭,桃花夭夭……”余鸢嘴里默念两声,忽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她哈哈一笑,道:“待我回去做什么,见我重生,不痛快,还要再杀我一次。”
上辈子她怎么死的,余鸢可记得清清楚楚,便是这人联合了那些仙仕灭了她的碧烟山,将她魂飞魄散。每每回想起余鸢觉得她心口处还是会微微疼痛,不是不恨,不是忘记,只是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刨心挖丹,一点一点感受自己生命的消散,这种绝望,这种无助,她余鸢这辈子,下辈子,毕生难忘。
叶清之低了眸,在余鸢的注视和惊愕之下,双膝跪地。
“嘭”膝盖与木板相撞而发出一声轻响,叶清之跪在地上,衣袖下垂,嘴里说了句:“对不起。”
余鸢愣了,彻彻底底的愣了。
她不知,这些年叶清之在桃花夭夭处酿了无数坛桃花酒,那些树当年被余鸢烧掉后,是他一棵棵亲手种上的。在这几百年中没了余鸢,叶清之悔的何止一次。
午夜梦回,无论是入梦还是清醒,他的脑中总有一道削瘦的身影在晃动。
那人明眸皓齿,倾国倾城,笑着喊他:“叶子,叶子。”
外面是什么,屋里有什么,余鸢此刻都看不清,也听不真切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别说身为天尊儿子的叶清之,三界之首,仙骨脱俗,这一跪是有多珍贵。
余鸢想不到,不敢想,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从重生到现在都是虚无缥缈的梦一场。
叶清之,叶清之,竟是为了她下跪,为她道歉。
她一妖,何来承受这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