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鸢撑着众人将目光聚集在夜溧身上时,稍稍靠近了一旁也蹲着身的叶清之,说道:“叶子,我没事,你别担心,孩子好着呢。”
叶清之紧紧抿着唇,紧崩的脸上浮现了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寒霜和冰冷。
他一般很少有这般太过明显的寒意,眉目淡然,神态祥和。若是有,那便是真真是对此事上了心。
余鸢略有些愧疚的挪动手,在衣袖下握住叶清之细长而宽大的手指,笑道:“没事的叶子,我身体向来不错,这点情况,再说还有你护着,就算再跑上个两座山也不成问题。”
叶清之看她,淡雅的眸子里浓浓的都是担忧。若不是记得余鸢先前所再三吩咐不可招显二人关系,他真想就这样带着余鸢离开,将这些人丢在这里算了。
违背道德如何,弃人不顾又如何,与叶清之而言,所谓这些天理东西,在认识余鸢后,完全不能和余鸢相提并论。
余鸢道:“不信,你摸摸,这孩子皮的很,在我肚子里闹腾的厉害。”
叶清之失笑,道:“胡说,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哪会闹腾。”
余鸢嘿嘿笑道:“谁说的不会,就算别人家的孩子不会,我和你的孩子不一定不行啊。”
叶清之听余鸢说起孩子便有几分莫名的兴意,便顺着余鸢的话道:“为何?”
余鸢道:“因为你是仙仕啊,你我的孩子哪有这么娇气,动不动就折腾我的。”
叶清之伸手就要摸上她的头发,手抬了半个,眸光不经意瞥向一旁正向这望来的莺允。
收了收,他淡声道:“救了江家后,鸢儿我们去西国吧。”
“好啊。”提到玩,余鸢兴致总会高上几分:“听说那里的食物特别好吃,到时候江澜盛华的事解决,定要好好去玩才行。”
她这一生好似都没怎么快活的活过,上辈子追叶清之追了许久,后因天尊阻拦她一人苦苦等了多年,要说快乐的便也只有碧烟山(⊙o⊙)那几年里吧,只可惜太短了,与其他地方稿费的时间相比,短的令她心悸。
这辈子重生后她便也想着若是叶清之心里有他便守着这人好好过这辈子。凡人寿命有限,生老病死,祸福旦夕,只是眨眼一瞬一生便过,哪怕是偷得几年也定要好好续前缘。奈何后来诸多原因她成了为人不齿的魔族人,与叶清之之间隔的何止两世那么长。
如今想想许多时间,前因对着后果,一应接着一应。抱怨不是,计较不是,放不下不是,唯有珍惜继续走才是。
余鸢笑着摸上自己的小腹,说:“孩子的名字我都给想好了,叶念怎么样。一念一想间,种因念,起因念,断也因念。”
“叶念,叶念。”叶清之细细念了两声,道:“挺好。听鸢儿的,叶念。”
余鸢嘻嘻一笑,方才苍白的面上也有了几分气色。
夜溧那边安抚好众人情绪,已在句句询问奈何桥从前发生过何时。
“现在这个情况大家也看到了。各位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说出,多知道一些对我们可能逃出去的希望便大了几分。”
莺允也道:“在下虽年纪尚轻,或许没什么资格在这里多说一二,但现在大家都是吊一根绳子上的人,谁都想活下去,在下也是一样。四皇子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四皇子可以救下我们,没再二人。所以还请配合四皇子。”
众人默默对视一眼,中年男子道:“四皇子,方才那几个说是恶鬼上身的人还会追来吗?”
“短时间不会。”余鸢二人从后面走来,说道:“我略懂一些术法之类,虽算不得精湛,但这还是可以拖上一二的。不过也没多长时间,待恶鬼戾气居多,吞噬了我的术,便会追来。”
莺允多看了余鸢两眼,抿着唇未说话。
几人松了口气,夜溧以一种绝对的姿态站着,说:“莺允小兄弟说的不错,奈何桥的事我们几个晚辈都不清楚,现在还是过往究竟发生过何时,一无所知。此事还需大家齐心协力才可,再者从头到现在若是本王猜的不多各位对我和兮颜都心怀芥蒂,一直都未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说话,权衡利弊,各位都是明白人,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本王多言。”
余鸢配合着嗤笑道:“我会害你们,我们无冤无仇的我和四皇子为何要害你们。我若是真有意害各位,方才梦魇将至,我又何必多事提醒各位,大可以保持沉默,让恶鬼乃至梦魇笼罩吞噬各位。”
几名女眷脸上已稍稍有了动容,毕竟余鸢未说谎话,句句在理,这些人就算再不信她,也犯不着和自己的性命逗着玩。
余鸢心里也在打鼓,她也在堵。奈何桥打听一事有多难她走了一下午的路半个笑意都没,这点她可知。如今这个情况若是想平安回去,免不得要这些人敞开心扉将她们不知道却至关重要的事说干净。
犹豫片刻,一名男子身子瘫软的倒在地上,面色死灰道:“我说,我说。奈何桥赌石大会其实没有外人所说举行这么多年了,寥寥听得我家父所说也不过只有十多年而已。凡是参加赌石大会进了前十的,无论男女老幼,平凡或世家子弟,进了赌石大会便无论里面究竟什么样子,发生过什么事情,出了这座山便不可以向外透露一句。若不然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莺允情绪有些激动,几乎是吼道:“阿姐,我阿姐,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人杀死。”
男子无言沉默,继续道:“你阿姐莺歌天赋过人,可那年里她并不是第一,也不是第二,而是第三。”
第一夜询蝉联了四年,莺歌死的也便只有三四年而已。第一有了,第三也有,独独少了个第二。
余鸢心里微有了些许眉目,接下来的故事极有可能和这个消失的“第二”有关。
夜溧道:“二皇兄在宫里从未提过赌石大会的事情,貌似整个朝廷说起这事也只有前后几天提,其余时间仿佛没有此事一样,没有一个人提过。故此赌石大会才会在奈何桥如此看中。”
男子冷笑道:“不说,是没脸说吧。”
“老爷。”男子妇人白着脸色拉男子的衣角,示意摇头。
男子淡然的拨开妇人的手,道:“这事做多了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些年昧着良心隐瞒了这么多事情,整日虽锦衣玉食,到底我也是个有良心的人,每每想到此事这里边一阵愧疚。如今也不知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也罢,我便冒着大逆不道的罪名也要将此事说出。”
他转头望向夜溧,道:“四皇子是否感这次进入前十太过容易了些,在下并无半分轻视或是怀疑四皇子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还请四皇子莫要多想。”
夜溧摇摇头,摆手道:“本王知道,关于进入前十这事,本王也觉太过顺畅了些,与其说是本王天赋过人,对看灵石虽是有三分研究,到底参加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就算本王在厉害,一举冲进前十着实够让人惊一把。大人若是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回皇宫,进赌石大会前十,以及今日落入困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人在背后操控好了一切,而我们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摆布而已。”男子蠕动了两下嘴角,犹豫片刻,见夜溧脸上没有半分要责怪或是阻拦他的意思便继续道:“而那人便是当今皇上,也便是四皇子的父亲。”
那几人虽算不得震惊,到底也被男子这番直肠子的话惊的额上冒汗三分。不约而同都向了夜溧望去,眼里分明是怜悯。
过了会儿,男子小声道:“其实朝堂上多多少少官员都知晓这件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只不过是对四皇子你格外隐瞒了些。这也是皇上吩咐的,我们这些为官的也是无可奈何。在下觉四皇子为人正直,二皇子行为做事太过谨慎多心了些,有些事在下也犹豫过,又怕多说遭到和莺歌姑娘一样的下场,便……便未说。”
这件事站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一场谋略而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亦是为臣听君话便是。可若是站在夜溧这边便是被自己亲人亲手所卖,丢到死亡沼泽之地,无人问津,被至亲之人所抛弃。
太过悲伤了,普通百姓家尚且,更何况夜溧是皇子。
余鸢也听明白了几分,下意识的便有些担忧的看向夜溧。
夜溧略显瘦弱的身子站的笔直,身材算不得高大,却很正直。算不得儒雅的五官,嘴唇紧紧抿起,眸子淡淡盯着远处一方岩石,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得是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皇室之人最是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更何况一直在外打仗忍耐力超凡的夜溧。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几人坐在地上,平稳了呼吸,连呼气都是缓着的,就怕碰到余鸢所说的那肉眼看不得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