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骑笑容僵在了脸上,余鸢也是跪在地上,一脸愧疚,
江眠红着眼道:“是小眠没用,没有护阿姐周全,未将她带回盛华,带到父亲身边。”
“澜儿,澜儿她……”还沉浸在盛华得救的江骑险些被这个消息打击的双眼发黑,若不是槊栏扶住,他定要昏了过去。
江骑双手掩面痛哭,老泪纵横的模样几人看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接受不了,再难受这日子总需要继续过下去不是。无论如何不舍,如何悲戚,死去的人是无法回来,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生离死别未见或经历过,江骑不顾形象的哭了会儿,才从丧女之痛中缓了会儿劲。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抱歉,是江骑失礼了。”
槊栏道:“哪里的话,国师大人也别太过伤心了,节哀顺变。”
江骑勉强点头,过了会儿又叹了口气道:“一路清尊你们定是遇到不少艰难,澜儿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无法保护自己,这种结果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即便没有出事,澜儿……澜儿她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江眠一顿,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骑道:“我们江家女子素有一毛病,身上来红腹痛难忍,过了二十五芳华,腹痛蚀骨,命不久矣。”
“不可能,不可能。”江眠失控大吼:“不可能,为何,为何我不知,爹你告诉我,这不可能。”
江骑无奈叹气,道:“这事澜儿自己也知,所以即便过了芳华年龄她也未寻得良人嫁出。澜儿说何必如此,自己总归要离开人世很早,何苦留得别人替她伤心难过。”
方止住泪的江骑说完又红了眼眶。
余鸢抿唇不语。也未有丝毫惊讶之色,早在锁灵城那会子江澜便将此事告诉她过。当时听了只觉荒谬,江澜的沉默是嘱咐却一点点印证了此事的真。
到底是真,江骑的话落下,更真。
槊栏看着椅子上一脸狼狈的古启文,道:“这次盛华出事皇上连着你们江家都有去不掉的责任。天尊知道后,便决定北骑国三年不许再行杀戮之事,若有发现一缕除之,江家需行善积德三年,在北骑国各处设下粥堂,救济难民。”
“这些,您们可服?”
“服。”
“服。”
三日后,盛华恢复一如往常的繁华第和热闹。欢声笑语,聚散畅聊,整个盛华要比往年还要热闹几分。
几人暂且住在江府休整片刻,这些日子的劳累,没日没夜的赶路,这夜睡的很沉。
盛华不比奈何桥,秋季天,暖暖和和的,穿着轻薄的衣衫便可。余鸢走在诺大的江府,去了江澜以前居住的院落,廊坊,时常去的池塘逗池里的金鱼游玩。
无论是房间,路上乃至池塘边都再不可能出现那抹白衣女子,端着一碟子桃花酥,笑容明媚对她说:“兮颜,这是我偷偷为你做的,尝尝。”
诺大的江府,假山池塘,花儿草儿都有,独独少了江澜的影子,气息。一切都好平静,泠然如风,仿佛江澜这人从未出现过这里,来过这里一样。这个人,消失的太过干净。
江骑未碰江澜房间,昨夜他清楚看到江骑站在院前许久,灯火幽幽,许久江骑都未进去,而选择了离开。那一声轻而无奈至极的叹气,终究无奈认了事实,最悲伤不过。
余鸢开了门进去,屋里一片昏暗,除了淡淡的百合花香味,什么都看不到。偶尔树影摇曳透过纸窗投进,隐约可见半个椅子,半个花瓶。
白玉花瓶中插着一束已凋零的百合,这是江澜最钟爱的花。洁白无暇,无欲无争。如同江澜人一样,无欲无求。她想要的不过是江眠一生安康,这短暂的一声从未为自己找想过一二,一生为他人而活。
椅子铺上是江澜亲手所绣牡丹,叠叠相曾,瓣瓣开放,如若春季最盛之时。江澜女工很好,知书达理,人又温柔,若不是身为江家长姐,她定可寻得一良人成亲伴君,相夫教子,安度晚年。
看了会儿,余鸢鼻尖微酸,再受不了了,关上门离开。
夜里还是有些凉,她穿的有些过于单薄,刚刚流产的小腹有些承受不住微微胀痛。
回到房间叶清之正好回来,余鸢抬头看他,眸子不自觉便蕴了一层水雾。叶清之话未说,一把搂住,楼紧了在怀里。
余鸢闷头在怀,泪无声滴落。
秋季深过,古启文在宫里举办的宴席,特意感谢余鸢几人救命之礼。
降火俸本着不愿去,这种人间俗事他向来懒得参与,却硬生生被江眠换了衣服,好说歹说下拉着一同去。
路上江眠故意慢了步子和降火俸一块与余鸢拉了些许距离。落在最后头。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道:“火俸,盛华得救后,你,要走了吗?”
降火俸低声应:“不仅是我,阿鸢,叶清之,都会离开。”
江眠步子停下,双手紧握成拳。
降火俸也停了下来,回头看他,道:“怎么了?”
江眠紧紧抿着唇,指尖抠住腰间垂下的穗子,沉默了片刻,他抬眸略有些祈求的望着降火俸:“火俸,火俸,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走。”
宴会人虽不多,却够了奢华。江骑一家在,还有不少古启文得力的文武官员,歌舞升平,舞妓身姿妖娆几许在宴会中间如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将歇不歇。
古启文起身敬酒,台下说有人拿了酒杯对之。
“在这,朕要特别感谢清尊几人相救,若是没有清尊,便没有如今的盛华。在这,朕先干为敬。”
叶清之同着余鸢,一饮而尽。
槊栏待看到余鸢喝下那杯以茶代酒的茶水,笑意深了几分。
宴会不过中,江骑古启文几人畅聊无限,好不惬意。
余鸢猛然曲起了手指,心里微微升起一股暴动,难言的难受,如一团火在烧。
她抬头看了眼正被古启文搭话的叶清之,张了张嘴终究是未说出口。
古启文道:“有些清尊大驾我们北骑国,日后我们北骑定会更加繁荣昌盛。”
几位官员笑着恭维两句,古启文便将目光转向了余鸢,笑道:“上次见这位兮颜姑娘称是清尊命定之人,如今朕怎看清尊与兮颜姑娘关系都有些,不言而喻。”
众人目光望至余鸢。
余鸢躁动难忍,一脚的汗水,嘴唇白的可怕。
叶清之这才注意到神色不对的余鸢,他握紧了余鸢的手,凉的惊人。他低头柔声道:“鸢儿,怎么了?”
“叶子,我……”余鸢捂住胸口身子倾倒在一边,闷声不断,身子蜷缩到一起。
众人见此纷纷议论,交头接耳说个不停,大殿顿时宣哗一片。
降火俸也从座位上走下,叶清之弯身便要扶起倒在地上直抽搐的余鸢。
余鸢一手撑着地面,痛苦的直在地上打滚。
一股黑色气在余鸢周围渐渐散开,降火俸察觉后顿觉不好,奈何已晚,余鸢起了身,额间一枚火焰印记轻易无比,嘴唇也变成了紫黑色,眸间隐隐还有火光跳动,完完全全像足了一个黑化后的余鸢。
众人脸色瞬间变了,胆战心惊的聚到一块儿,连着方才与余鸢想挨紧身的几位妇人也打着滚,从地上几乎是爬到另一处,能离余鸢多远便多远。
槊栏拔出思琴,扬声一呵:“你这女子竟是魔族人。”
“魔,她是魔女。”
“怎么可能。清尊他……”
“看这样子十有八九也是了。这……”
一时众说纷纭,虽害怕现在的余鸢伤害他们,到底两位天道坊的仙仕都在,心里略微安心了点,便开始忍不住对余鸢说三道四。
余鸢一手扶额,眼前迷迷糊糊的看不清东西,她一手胡乱抓着,心里慌的厉害:“叶……叶子。”
叶清之对槊栏投过冰冷一眼,忙将手递到余鸢手上。
抓到熟悉的温度,余鸢一颗宛如在浮沉中飘荡的心才有了些许安全。她感到周围带有敌意的目光,迷茫道:“叶子,叶子发生什么事了?我……”
身子一歪,叶清之的手也徒然离开了他。余鸢狼狈的倒在地上,碰倒了一桌子的美食佳肴,拖地石榴长裙也沾了不少饭渍。
槊栏不知念了什么术,只见叶清之身后两道白光硬生生将两人分开,叶清之被这道白光拉到一边,而余鸢周围从地下缓缓浮现五道玄铁打造的铁柱,铁柱越升越高,直直将余鸢死死困在里面。
槊栏义正言辞道:“各位也都看到了这女子是魔,我家清尊定是受她蛊惑欺骗于此,先天尊派我来捉拿这妖女回去,若是反抗当可灰飞烟灭。”
一片哗然。“胡说八道。”降火俸同余鸢一样额间露出,一身黑衣妖治,整个人都显得极为阴暗。他拔出念尘便向槊栏此去,黑色魔气肉眼可见。江眠见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还未从余鸢是魔惊讶中回神,见到降火俸便成和余鸢一样后,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忘记止换。
槊栏侧身避过,笑道:“忘记了,你也是魔,今儿正好,你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叶清之唤出思琴,他念了几次思琴,腰间束着的思琴丝毫不为所动。
槊栏道:“清尊,冒犯了。天尊一早就料到您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下这妖女,故此方才您喝下的酒水里加了术,断您三天一切法术。不敬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叶清之脸色一白,手指念力,运灵,什么都没有。体内也感觉不到丝毫的丹田流动,只剩了一颗会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