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你。”叶定稀在我身旁坐下。
已是寒冬,他穿着长款墨蓝色羊绒大衣,显得身型挺拔高大,靠近我身旁时,隐隐有一股暖意传递而来。
我淡淡一笑,“这有何不放心的,我如今可是鬼神,阴阳两界横着走。”
其实不尽然。
这几日,每到午夜我便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与神识灵力抵触的两股力量。
那种磨合的疼痛,刺激着我的脑子。
闭上眼,我似乎能看到一些模糊又细碎的画面,只是画面一闪而过,我始终未能捕捉到什么。
还有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仿佛也在逐渐变得清晰深远,有时候我不禁怀疑,神之所以为神,是否意味着从个体走向与世间万物的共生。
这好像也并非我所愿。
“云间他有说什么吗?”我垂眸,挥去脑海里翻转的愁绪,轻咛似的问道。
叶定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很伤心,哭了一会儿,但他并没有怨怪你,东倾,他很想见你。”
我不敢。
小家伙把宝贝疙瘩似的白泽借给我,我连尸骨都没能给他还回去,哪还有颜面去见云间?
今晨,叶定稀带着朱白二妖亲自前往一禅寺,便是与云间解释白泽殒命一事,我以为他最快也得等到明日才能回来。
叶定稀将我揽入怀中,像是哄孩子似的拍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抚间总有一种徐徐而温热的力量传递到我的身体里。
“一禅寺那边,我安排了长期驻守的人,他们会护着云间。”
“你总是想得那么周全。”
我一笑,“等过些日子,我心里这道坎儿迈过去了,要是那孩子愿意,我想把他接到身边亲自照顾。”
叶定稀一挑眉,“你?”
“我把他的守护神弄丢了,就把自己赔给他呗,总感觉……白泽守护云间那么多年,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也没机会再告诉我们,可若真是需要他如此费尽心思守护,那必得是十分棘手的状况吧,我想,我能回报白泽的方式,就是代替他继续守护云间。”
这是我几日来思来想去的主意。
叶定稀却道:“你虽进化为鬼神,但始终要游走阴阳两界履行职责,带着云间多有不便,一禅寺周围已经被魏家布下防护阵法,还有我安排的人常驻其中,相对来说会更安定。
我理解你,你一直将那孩子看得重,可若是让他跟随着你,怕是要失去白泽为他苦心寻觅的安乐平和之所。”
我闭了闭眼,眼角的湿润和酸涩被压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便听你的吧。”
如此这般,日后我便往一禅寺跑得勤快些也就是了。
“打算何时回地府?”叶定稀又问。
我想了想,道:“明晚吧,陪你过个年再走。”
明天是年三十,我在地府时并不在意这日子,总觉得这种迎新去旧,红红火火的热闹就该属于人间。
这次赶了巧,那便也随着他们过一过大年夜再走。
“你们以往都是怎么过年的?”我好奇问道。
“我们比较简单,大家一起坐下来吃个年夜饭,我作为一家之主给他们派发新年红包。”
他声音停下来,我疑惑得望过去,“没了?”
叶定稀淡淡一笑,“没了。”
果然够简单。
“我听说人间过年吃饺子,你们会准备吗?”
“你想吃的话,我们可以明天一起准备。”
“好啊,全家都要帮忙,一个也别想跑!”
……
到了第二天,还是有人不在。
花荃禁不住魏罗米的再三请求,终于在今年点头答应回魏家过个年。
朱琰也回了妖界,听说老朱家的当权者年事已高,朱琰无论血统天赋还是实力,都是最有希望继承族长之位的,那些妖族长辈们亲自找到人界来,三顾茅庐将朱少爷请了回去。
如此一来,华阳山的别墅里,就只剩下叶定稀与我,白冰洋与狗。
厨子都放假了,饭还得自己做。
我站在空荡荡冷清清的厨房里,突然有点后悔选择这
样一种方式来跨年。
现在我可是鬼神,在阳界自由行走,还能显露真身,哪怕就是光明正大跟叶定稀出入公开场合也毫无破绽。
为何我要搞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过年仪式?
“喂,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赶紧给本狗爷切肉啊!”狗子不知从哪儿跳了进来,大声吆喝着。
我瞪它一眼,“这是妖兽,怎么切?”
大过年的,狗子也要给自己整一顿好的,我还以为它是要来一顿什么全牛宴,烤全羊之类,没想到这家伙跑去妖界逮了一头外形像是野猪的妖兽回来!
这家伙现在就被扔在叶定稀的后院里,血淋淋的,大概有十几头猪叠起来那么庞大!
“本狗爷可不管,你自己说要给我们做年夜饭的!”狗子耍赖,一屁股坐在厨房中央的岛台上,肚子叠成三层毛绒绒肉乎乎的游泳圈。
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狗子发福不少。
“狗大哥。”
我咬咬牙,好言好语道:“我就一厨房小白,烹饪什么的也从来没学过,您就别为难我了,而且这个妖兽皮糙肉厚的,人间的刀具厨具根本奈何不了它啊,您就将就一下生吞了吧。”
要不说,这见识多了,贪婪之欲便自行增长。
狗子吃过人间各种美食,对于茹毛饮血的那种吃法早已不屑一顾,哪怕是吞妖兽,那也得精致着来。
“不行!”它果断拒绝,一个翻身落在地上,朝着我呲牙,“你至少也得用妖兽给我做一道菜出来!”
好不容易降低了难度,我忙不迭点头,“行,一言为定!”
狗子这才勉强满意,摇着尾巴离开了厨房。
我刚松了一口气,又感觉门边有躲在暗处的眼神正在偷觑我。
“谁!”我回头,眼神里不可控制得闪出一道无形的淡蓝电光。
噼啪。
门被劈裂一道闪电似的裂缝。
白冰洋惊叫着跳了出来,“哎哟妈呀吓死宝宝了!”
“你躲在门外看我做甚?”我垂眸,压制着自己又不受控制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