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丰易把话说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冲着干丰易深鞠一躬,声音沙哑地说道:“臣弟……无话可说。”
干丰易看着他这副模样,轻叹一声,淡淡的安慰道:“好啦,你那儿子不是还剩下条命吗,只是不小心伤到了私 处,以后生育方面……怕是会受到影响。”
他这么安慰,直接宛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在永亲王本就脆弱的心上。
只见永亲王毫无血色的脸颊更加是煞白,颤巍巍地拱起手,“臣弟……谢国主美言。”
干丰易瞟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弧度。
听国主的意思,倒像是有意为萧羽开脱罪行,吓得又是几名朝臣当场跪下,悲声劝谏道:
“国主!一剑宗萧羽当街行凶,数名金吾卫为国捐躯,血洒醉仙楼!国主一定要严惩凶手,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啊!”
不等干丰易说话,就有一名武将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为国捐躯?他们是去北边的战场上守卫边疆了,还是在坠龙关外抗击妖兽了?不就是永亲王手下养的一群狗吗,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你!”那名朝臣手指武将,神情悲愤,“金吾卫隶属皇家编制,萧羽当街行凶,如此狂妄,明明是天地难容!”
“坠龙关外千万妖兽,没有萧羽和三宗弟子,你现在早就是妖兽肚子里的一坨屎了!”
武将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要是那萧羽早料到你会这样说他,没准他当时就会直接放妖兽入关,把你吃了得了,还进什么赤焰山脉、杀什么妖兽?”
他说话蛮横粗鲁,干丰易身侧的张景不由皱了皱眉,“张大人,注意朝堂上的礼数。”
这名武将正是当日坠龙关的统帅张弛,他军刀一摆,单膝跪下,沉声对干丰易说道:
“启禀国主,萧羽以身犯险,在坠龙关立下旷世奇功!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干丰国的安居乐业!醉仙楼一事,疑点众多,怕是有心人在其中捣鬼也说不定。还望国主明察秋毫,切莫冤枉了国之栋梁!”
连他一个粗野的边关守将都看出此事必有阴谋,其他人又怎么会看不到呢?
只是这些文臣一个个装作糊涂,痛心疾首地跪伏在地上,力谏道:
“国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萧羽他有功在身的确没错,可这不是目无遵纪的借口!今天他敢删四皇子的脸,明天说不定就敢冲进宫来无法无天啊国主!”
“你当萧羽傻吗?冲进宫中对他有什么好处!”张弛呵斥道。
几名文臣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谁知道这厮会发什么疯癫,犯下醉仙楼如此残暴的罪行,简直是个混世魔头!”
“行了,都别吵了。”
干丰易皱了皱眉,不耐地说道:“那按你们的意思,那萧羽该如何处置啊?”
见到国主似乎有些松口,那些文臣大喜,忙不迭地说:“即刻处死!人头挂在城楼最醒目的位置,以正我干丰国视听!”
“臣建议,萧羽如此胆大包天,原因必定归于他的宗门教导无方!那萧羽出自一剑宗,想来一剑宗内都是像他这样无法无天的凶徒!臣恳请陛下调拨兵马,不日便踏平那山野宗门,扬我干丰国威!”
这个提议顺接赢得一众文臣的呼声和赞美,他们整齐地跪伏在地上,高声大喊:“恳请国主出兵,讨伐一剑宗余孽!”
在他们看来,萧羽如此大逆不道,目无朝纲,干丰易一定对此人深恶痛绝。
他们现在这般力谏,完全合了国主的心意,国主看到他们这般聪慧,必定会大喜,好好奖赏他们一番!
至于一剑宗,不过是一个小小宗门,哪比得上奉天承运的高贵皇室呢?
可这些文官没有注意到,连日以来几名位高权重的大臣们都因病告假,实在必须要上朝的,也都默默地从来不发一言。
这才容得他们这些小人物叽叽喳喳,连日在朝堂上蹦跶。
正当他们准备接受干丰易的赞誉和奖赏时,那高居宝座之上的干丰国国主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朝堂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沉重起来,仿佛有一层浓重的乌云笼罩在了上空,随时都会被浇下狂风暴雨。
干丰易身子微微前倾,望着跪伏在地上的一众文臣,缓缓点着头:“砍掉萧羽的脑袋?起兵踏平一剑宗山门?好啊,好啊,你们真不愧是干丰国的栋梁之臣啊,真不愧是我忠心耿耿的好臣子!”
文臣们听到干丰易这话,面上狂喜,叩首谢道:“国主谬赞,国主谬赞啊!”
“你们也知道是谬赞吗!”干丰易突然一声暴喝,滔天怒意直接压在整个朝堂之上!
干丰国国主大发雷霆,朝堂上所有臣子悚然一惊,赶忙跪拜在地,齐声喊道:“国主息怒!”
朝堂上所有臣子深深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
素来贤明温和的国主干丰易,很少会动这么大的怒火。
此刻他正指着下面的一众文臣,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踏平一剑宗?好啊,真是个好建议!你们怎么不说连天星派和圣力门一块儿灭了,一了百了?我干丰国真是兵强马壮啊!刚刚才结束了兽潮之战,你们告诉我,这兵马从你家后院里调吗!”
“你们也知道萧羽是一剑宗的少宗主!那我来问你们,少宗主上面是什么?没错,是宗主!我再问问你们这群白痴,一剑宗的宗主是谁,是谁?是独孤傲!”
“你们难道不知道,独孤傲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武灵吗!武灵!不是你家看门护院的武者、武师,那是武灵!你们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武灵!”
干丰易眼神瞬间阴沉下来,武灵境界的滔天威压磅礴而出,犹如滔天洪水从九霄上凶猛砸下!
朝堂上所有人瞬间都感觉到通体生寒,动弹不得。
那份磅礴的威压令他们感觉要窒息了!
这些臣子们这才想起来,这位久居高位的国主,本身也是一名修为直达武灵境界的绝世高手!
武灵,那已经是超脱凡人的境界,是凡夫俗子与真正强者的巨大分水岭!
对于一个武灵强者来说,这些俗世之人的性命,根本不足挂齿。
此刻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握在了干丰易一个人手上。
干丰易重重哼了一声,缓缓收回了威压。
臣子们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纷纷松了一口气,浑身冷汗直流,几乎脱力。
“白痴,白痴!”干丰易怒声骂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由口干舌燥。
一旁的张景赶忙递上参茶,供国主润喉。
干丰易喝了一口茶水,眼睛又是一瞪,厉声吼道:“干丰杰呢?给我滚出来!”
二皇子干丰杰不敢起身,趴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颤抖着说道:“儿臣……儿臣在这儿。”
啪!
干丰易直接狠狠扔出手中的鎏金瓷杯,砸在这个二儿子的头上!
武灵一怒,非同小可。
干丰杰当场被砸地头破血流,满头瓷渣,茶水顺着头发弄得满头狼狈,他却丝毫不敢伸手擦一下。
“干丰杰,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干丰易盯着这个二儿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二皇子干丰杰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父亲。
“抬起头来,看着我!”干丰易怒喝。
干丰杰颤颤巍巍地抬起身子,脸色苍白的望着干丰易。
他看到自己这位父亲目光阴沉,比之他自己还要多上几分冷厉,不禁心中一颤。
“干丰杰,让我瞧瞧,这么多年过去,你长高了,也长大了啊。”干丰易缓缓说道,语气似乎颇为温和。
可这温和的语气传进干丰杰耳朵里,犹如阵阵寒风,让他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干丰易继续说道:“你想当太子,好!你跟你哥哥争,哪怕你去抢,我都不会有半点干涉!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找那萧羽的麻烦,他两个师兄一个成了残废,一个成了痴呆,都是拜你二皇子所赐啊!”
他越说越气,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火,放声咆哮道:
“你是嫌皇室的敌人还少吗!天星派和圣力门本就是狼子野心,现在你存心找一剑宗弟子的麻烦,是不是也想把一剑宗推到我们的对面?你以为一剑宗是什么?是你那点下三滥的权术能够玩弄驾驭的玩具吗!”
他说着说着又想拿起东西朝干丰杰头上砸去,似乎这样才能稍稍平复一下他无边的怒火。
他不讨厌自己的儿子使用权谋诡计,却厌恶自己的儿子如此不长脑子、蠢笨如斯,耍起权谋来就犹如小孩子过家家,惹人发笑!
干丰易一边伸手向张景要茶杯,一边沉声怒骂:
“好啊,你干丰杰长大了,翅膀硬了,觉得这国都就要是你的天下了是吗?那我把这个位子让给你,你也不必再处心积虑争什么太子,直接当一国之主好了!”
这话简直是诛心,只把干丰杰吓了一大跳,猛地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其余的朝臣也是心底打着寒颤,不知他们私下里站队的事情落在国主眼里会是何等想法?
“父皇恕罪!”干丰杰大惊,惊慌失措的重新趴在地上,颤声说道,“儿臣知错了,都怪儿臣愚笨……儿臣这就命人打开牢门,将萧羽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