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正中央早已被收拾出一大片空地,搭建了精巧的楼台,上置香炉水案。
在台子四周,摆放着一圈硕大的青花瓷缸,每只缸内都盛满了不同颜色的颜料。
排列整齐的侍者缓缓推出一扇扇宽大的屏风,绕着台子摆成一圈,屏风都是清一色的雪白,上面没有一丝多余的纹饰。
林仙若立于台上,素手轻扬,广袖便抖落出来,仿佛垂落的美丽双翼。
“真是漂亮啊。”
墨伬遥望着楼台上的林仙若,发出由衷的赞叹。
萧羽坐在座位上,也在朝着林仙若望去,这是他头一次见识这位花魁的表演,见到场中这副阵势,不由有些好奇。
“她要做什么?”
旁边的老乞丐不屑地冷哼一声,鄙夷地说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她要准备画画!”
“画画?”
萧羽微微一愣,看到台上的林仙若扬起素手摆了个袅娜的姿势,眼帘低垂嘴角带笑,极为优雅的模样。
无需有人报幕,也无需旁人喝彩,醉仙居花魁的表演,自然而然便已经开始。
伴随着角落里各色乐器地悠扬响起,林仙若乘着鼓点的节奏,开始舞动起那优美娇柔的身段。
“这不是在跳舞吗?”萧羽眉毛一挑,朝旁边墨伬看了一眼。
哪知后者已是满脸花痴,呆呆地望着场上林仙若的舞姿,流着口水傻笑。
随着林仙若的翩翩起舞,那双琉璃广袖也跟着一起乘风飞舞开来。
当某一声沉重的鼓点落下,只见林仙若臂膀一甩,一条广袖直直朝着一只瓷缸飞舞而去!
袖口沾上瓷缸中的些许颜料,她点步凝身,手上重新发力,又将广袖重新抽了回来。
她接着扭动娇柔的身姿,顾盼回眸之间,琉璃广袖已经一扇雪白的屏风上流下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林仙若踏着轻盈的步伐,身形灵动的摇曳间,广袖已经在瓷缸和屏风间轻拂无数。
整座醉人居上下,顿时一片叫好声响起,每双望着林仙若的眼睛都充满了浓烈的爱慕之色。
“不愧是南城最为出色的花魁,这以舞作画的功夫一处,谁敢与之争锋?”
“林花魁真是太美了,不光舞姿绝佳,听说作画功夫也是一流的啊!”
“我可是听万老板说了,一会儿林花魁所作的这幅画,是要当场拍卖出去的!”
“我一定要买!这幅画是我的!”
……
周围顿时嘈嘈切切,各种关于林仙若的赞叹不断响起,当中还夹杂着纷纷议论。
这些话当然也都传进了萧羽耳中,他朝着场上一边舞蹈一边作画的林仙若望了一眼,眉峰一挑,也不由发出感叹。
“能成为醉仙居的花魁,倒是也有其独到之处。”
以他的眼力,已经看出那对广袖重量绝对不轻,林仙若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却能将之挥动自如,其中功夫,可见一斑。
“是啊!简直太美了!”墨伬从一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林仙若,脸上挂着傻笑,痴痴地说道。
老乞丐听了萧羽和墨伬的感叹,忽然发一声轻笑。
“花里胡哨。”
听了老乞丐带有贬义的评价,墨伬顿时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股愤愤之色。
他正想从跟老乞丐争辩上几句,结果后者眼睛一瞪,当即就让他瞬间泄下气来,不敢说半句话。
墨伬只得轻轻哼唧了一声,重新扭回头去,不理会老乞丐。
“作画就好好作画,搞得这么花里胡哨干什么?”
老乞丐的神情颇为不屑,淡淡说道,“作画最忌心浮气躁,脚下更是要讲究一个不动如山,蹦得跟只兔子似的,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来?”
萧羽听得老乞丐这么一说,再朝着林仙若看去,便觉得后者失了一些韵味。
“你还懂作画?”他冲着老乞丐好奇地问道。
“我既然懂得阵法一道,当然也精通水墨丹青。”老乞丐瞥了萧羽一眼,不屑地说道,“于我来说,不过是基本功罢了。”
萧羽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想出作画和阵法之间有什么联系。
就算是布置阵法,步骤也是摆放法器,布置阵眼云云,撑死在符纸上画上两道鬼画符,那也能跟作画扯上联系不成?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权当老乞丐是在瞎扯淡。
场上林仙若舞姿灵动,顷刻之间,已经在四周的屏风上洒下了颜色各异的颜料。
萧羽望着雪白的屏风上沾染了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颜料,左看右看,却也瞧不出半点名堂来。
然而整个醉人居都在回荡着一众酒客对于林仙若的赞叹之声,已经对其舞姿画功的赞美。
这不由让萧羽感到有些无语。
想不到自己竟是个俗人,对于这些高雅艺术,完全欣赏不来……
再次观望了一会儿场上的表演,萧羽缓缓摇了摇头,已经挪开了目光。
“怎么,看不下去了?”
老乞丐似乎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萧羽收回目光,当即轻声一笑,淡淡问道。
“看不懂。”萧羽如实回答道,神态中并没有丝毫难为情的模样。
老乞丐瞅了瞅他那双清澈的眸子,点点头说道:“只不过是些粗陋技艺,难登大雅之堂,你看不懂反倒还是见好事,省得一颗玲珑心受了污浊,日后作画走上歪路。”
萧羽听了老乞丐这样说,脸上神情不由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日后作画?
他日后为何会走上作画的道路?
“我可不想作画。”他撇了撇嘴角,“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多修炼。”
对面的老乞丐嘿嘿一笑,只是深深看了萧羽一眼,并未说话。
萧羽正被老乞丐古怪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时,就听到一个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一个下贱的乞丐,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不怕闪了自己的嘴皮子!”
就见一名打扮贵气的青年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家仆。
萧羽眼角一瞥,已经认出来者是之前在醉人居门前对他大肆嘲讽的那名青年公子哥。
只见这名青年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来到离萧羽几步开外的地方,缓缓站住。
“臭死了臭死了!”他掩着口鼻,眉头紧皱,“醉人居怎么会放任一个乞丐进来,那些狗奴才难道都瞎了不成?”
他身后的奴仆连忙也学着自己主子的样子,学着他的样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臭死了臭死了!”
萧羽瞟了老乞丐一眼,老乞丐嘿嘿一笑,抬起身子放了个闷屁。
那个青年来者不善,本
来还想再说些什么,骤然见到老乞丐如此粗鄙的行为,立马一声惊叫,整个人再度朝后蹦了两步!
这声惊叫声稍稍有些响亮,引来周围不少酒客的注目,纷纷投来责备的目光。
他们正在欣赏林花魁的绝妙身姿,可容不得旁人有半点打扰。
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青年不由有些窘迫,随即羞恼地冲着老乞丐骂道:“老东西,老子不管你们是怎么蒙混进来的,但是进来了,就把自己的嘴管好!”
“什么意思啊?”老乞丐抬起眼皮,淡然地瞅了他一眼。
青年冷哼一声,整了整衣襟:“林花魁不论是舞姿还是画功,都是上佳!一个街边讨饭的乞丐,也敢大言不惭地评价人家?”
他眼睛一瞪,沉声喝道:“你有个狗屁资格!”
这话说完,一旁的萧羽竟然直接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一下子没忍住。”
他冲着老乞丐摆了摆手,后者不满地目光令得他又是尴尬一笑。
“不过他也说的没错啊。”
的确,一个乞丐,有什么资格对南城顶尖花魁的技艺平头论足呢?
“你这个臭小子,逮着机会就来拆我台!”老乞丐瞪了萧羽一眼,不屑地说道,“老夫知道你是想逼我露上两手,嘿!我还就偏偏不遂你愿!”
被拆穿心思的萧羽耸了耸肩膀,满脸的无所谓。
“喂!你们两个,难道没听见本公子的话吗?”
青年看到萧羽跟老乞丐旁若无人地对话,似是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顿时又是一阵气恼。
“要么就闭嘴在这里乖乖看,要么现在就立马滚出去!”他鄙夷地骂道,“几个下贱东西,也敢在这里充什么高雅之人?”
老乞丐不屑地嗤笑一声,斜着眼睛瞟了青年一眼:“我粗俗啊,我就是个粗鄙之人,我承认!你呢,你是不是?”
他冲着对面的萧羽挤眉弄眼,想要拉着萧羽一块下水。
哪知萧羽一点也并不配合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不是。”
惹来老乞丐又是相当不满的眼神。
“知道自己粗鄙就好!”青年重重哼了一声,抖了抖袖袍,好整以暇地说道,“闭上你们的鸟嘴,休要打扰了本公子的雅兴!”
他扭过身去,撇了萧羽一眼,嘴角翘起不屑地弧度:“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垃圾!”
萧羽默不作声,脸色平静如水。
青年转过身去,正准备带着随从离开,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只“拦路虎”。
一头半米来长大猫模样的妖兽正挡在他们面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妖兽脑袋上还蹲坐着一只娇小可爱的雪白小兽,两只小爪子插在腰上。
“谁家的妖兽!”青年眼睛一瞪,愕然说道,“醉人居什么时候还允许带妖兽进来了?这儿的规矩还算不算数了!”
他还想再叫骂上两句,就看到那只可爱的雪白小兽小爪子冲着他一指,脸上浮现起凶巴巴的表情。
“下贱!”
青年蓦地一愣。
霎时间,他脑中只来得及浮现出两个想法。
一是惊讶于这只雪白小兽竟然回口吐人言,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二是嘲讽这只雪白小兽智商一点也不高,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辱骂他?
接着,他眼前猛地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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