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风很是随意地将仙书留下来,本是想进一步测试仙令的威力。万万没想到,他这一手却适得其反,让许未然觉得那块玉佩不那么关键了。
许未然的震动可想而知,如此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么丢给他们,凭条都不要一张,丝毫不担心他们不认账,可见底气之足。也就是说,对方有没有仙令玉佩都不重要,因为在实力上足以碾压他们。
许未然并非强求给对方开具凭条,不然反倒显得自己不值得信任,而是抢上一步,从兜里拿出一块紫金方形小牌,递到高远风面前,“为感谢贵客的信任,在下斗胆请您收下这块贵宾信物。凭借此牌,在我通灵阁购买任何物件,包括拍卖会上属于本阁所有的物品,一律六折。他人寄卖的物品,抽成折半。”
通灵阁的贵宾牌,分紫、黄、绿、青、蓝五种。紫色的身份最尊。
“哦?”高远风笑了笑,顺手收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许未然躬躬身,“这是本阁的荣幸。您二位慢走。”他没陪高远风继续走下去,是考虑到高远风既然来这隐秘之地,自是为了不泄露身份。送出去的话,有彰显之嫌。
许未然回到室内,钱恨多还在傻站着。从许未然进这间客厅开始,双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让他发懵。真实仙物的震惊且不说,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对许未然每一个念头的转变,都清清楚楚。正是因为清楚,惊吓就更深刻。若是他来处理此事,整个通灵阁不好说,此地的通灵阁,或者已经灰飞烟灭了。
许未然并未发现钱恨多的异状,神态既不尴尬,也不扫兴,而是神采奕奕。再次走到桌前,将那件仙物小心地拿起来,细细观赏,视若珍宝。哦,本就是珍宝。
眼睛看着仙物,心思却不在此处。这次来齐地,还真是来对了。本来在历江没抢到仙物,只是捡了一块残片,让他心情很是郁闷,却不想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那位仙使手中,还有仙物,且听其口气,似乎还不少。也就是说,即使这块拍卖出去,通灵阁也能收获仙物,还远不止一块。钱嘛,那是什么东西,没花出去的,数字而已。仙物可就不一样了,据说里面有惊天动地的仙术,据说里面有长生不老的秘密。
长生不老还远,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若他能够为通灵阁获取仙物,地位和权势的上升,那是必然的。还有,交好一位仙盟的大人物,对通灵阁也好,对自己也好,百利而无一弊。
世道真的变了,仙盟非但不禁仙物了,其中的大人物居然偷偷将仙物拿出来卖。变了好,变了好哇。通灵阁一直想与仙盟勾连,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那些家伙太高傲了,高傲得没有朋友。谁说钱不是东西来着?钱能通仙,通神。
意气风发的许未然,将自己那块残片往桌上一丢,用那块上好的丝绸小心地将高远风留下的仙物包起来,慎重地抱在怀里。“嗯哼,钱掌柜,给我准备笔墨纸砚,信鸽灵鹰,我要筹备一个月后的洛都拍卖会。”
许未然的嗯哼声,惊醒了钱恨多。听到许未然的吩咐,忙不迭地应承,“好的好的,二阁主,我这就去办。”一向自以为将人心操于指掌的钱恨多,还未从失态中彻底恢复过来。拔腿就往外跑,一头撞在门上。
高远风和祥妈走出通灵阁,为了小心起见,速度很快地闪过几条大街,然后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换过衣服,并相互闻了闻,防备通灵阁通过药物等手段留下跟踪的线索。确定无任何异味且无人跟踪,两人这才回到大街上,缓缓走向驿馆。
恰好经过王宫前的大街,看着紧闭的大门和驻守的周军,高远风心里一痛。他对那人没啥感情,也对复国不是很热心,但血缘是没法否认的。曾经雄踞高堂,指点江山;如今尸骨成泥,烟消云散。这里见证了高氏的兴亡。
祥妈知心地说:“要不要进去看看?”凭他俩的功力,进出王宫,小菜而已。
高远风摇摇头,“会有那么一天,不是现在。算了,其实跟我没太大关系。”心绪一收,大步走向驿馆。
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对祥妈说:“祥妈,在通灵阁时,你好像有话要说,被钱恨多打断了。您当时想说什么?”
祥妈犹豫了片刻,抬起头直视高远风,“少爷,你说你不愿遵照别人的规矩行事。如果是仙盟的规矩呢?”
高远风,“哎呀,您怎么又喊我少爷啦。仙盟的规矩嘛,那要看什么事。”
祥妈,“如果涉及魔孽呢?”
高远风看了祥妈一眼,大发娇嗔,“祥妈~。我太伤心了,您竟是连我都不信。哼,不理你了。”高远风一听就明白祥妈是什么意思。祥妈和叶老是什么身份,从他们欲语还休的话音里,他早有猜测。不过叶老和祥妈不挑明,他也不好过问。
祥妈却不像往常那样迁就他,而是继续逼问,“如果我哪天和仙盟发生冲突,你怎么办?”
高远风抱住祥妈的手臂,“妈!妈!您懂了吗?”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外人,如何选择还用说么。
祥妈,“我真的是魔孽诶。”
高远风,“嗨呀,什么是魔?什么是仙?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任由别人说啥就是啥。我有自己的分辨判断能力。魔就真的是魔吗?若你是魔,我就是魔子。我喜欢这样的魔。”
祥妈松了一口气,“你一直没问我为什么救云柔云晟,加上我发现你有仙令玉佩而我不知道,所以不得不说清楚,以免母子离心。”
“哦呀。”高远风一拍脑袋,“都是喝酒惹的祸,我忘了跟您说。是这样的······。”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原来那块玉佩,又离奇地获得三块玉佩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祥妈。最后补上一句,“祥妈,如果你不喜欢我使用那块玉佩的话,我不用就是。至于仙盟的身份,我从没当真的。”
祥妈宠溺地揉揉高远风故意低下凑到她肩膀上的脑袋,“傻子,对你有利为啥不用。我今天跟你挑明这些,不是要干涉你的观念和行为,是祥妈把你当作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我再也承受不起母子分离的痛苦。”
祥妈陷入痛苦的回忆中,一边牵着高远风的手慢慢走,一边用神识传音的方式,述说着叶老的来历和她一家惨痛的经历,
“爷爷今年一百三十八岁。摩天门被九大教纠结天外侵略者,里应外合一举摧毁的那一年,他十九岁。 那年,他和他另一位师兄一起侥幸逃离天门山。隐修十年之后,爷爷开始四处奔走,联络离散的同门,营救被俘却还未被处死的兄弟姐妹和师长。
慢慢地,随着联系上人越来越多,加上那时候同情天门、恐惧外来者的还是不少,他们的实力得以快速增涨。然而,实力的增长并没带来幸运,反而是灾难,因为他们内部因此而产生了分歧。
激进者要求由暗转明,号召天下人推翻九教,驱逐侵略者,重新恢复天门的荣光;稳重者主张接受现实,认清实力差距,徐徐图之;悲观者主张忘记仇恨,以保留传承为第一要务,避免天门彻底湮灭,甚至归顺仙盟也不是不能接受。
三方吵得不可开交,不欢而散。后来各行其是,又出了内奸,天门再次遭受毁灭性的打击。爷爷那时恰在海外,侥幸又一次逃过一劫。
自那之后,天门就再也凝聚不出成规模的力量了。不过像爷爷这样不死心的人还是不少,始终在持续不懈地为了复仇和重建天门而奔走,拼搏。
仙盟自然不会坐视他们再成气候,围剿一日重过一日,天门子弟被追杀得无处安身。
这个时候,有些承受不了打击的人,开始心性大变,走向极端,行事无所不用其极,造成不少无辜杀孽。仙盟于是将这些极端者的所造杀孽,夸大地广泛地宣传,污蔑所有天门子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将天门定性为魔门。
天门灭亡过去了几十年,人们对天门的感情越来越薄弱;兼之侵略者除了以接引飞升的名义每五年从这里带走一些修炼者之外,并没什么压榨或掠夺之举,让人们越来越相信他们所谓的‘大仁大义’。加上那些陷入魔道的极端者,确确实实给人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可想而知,爷爷他们的路子,越走越窄,生存更见艰难。
三十多年前,爷爷在一次寻找五行体的行动中,被仙盟察觉,陷入围困。我奶奶,父母,男人,和儿子都枉死在那一役。只有爷爷得以逃脱。我是刚好替爷爷到他州送信,才幸免于难。
其实,我倒希望我也跟他们一起死了。失去亲人的痛苦煎熬且不说,让人绝望到窒息的求存,比痛痛快快一死,艰难太多太多。
可以说我跟仙盟仇深似海,看到仙盟办事,不由自主地就想破坏,所以前天出手救下了云柔云晟。呵呵,幸好救下了,那时还不知道他们是你的表亲。”
高远风听后,沉默了好久,苦着脸道:“这个有点为难。毁掉仙盟嘛,说不定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走向毁灭。报仇呢?仙盟也不见得全是坏人,比如历言。”
祥妈扑哧一笑,“傻瓜,你以为我强求你为我或天门报仇么。我说这些,是为了我们母子真正交心,跟复仇无关。我早就看开了,而且当初参与围杀我家的那些人,也被我和爷爷在其后的十年里,暗中一一袭杀了。
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幸福自在,儿女满堂。我爷爷那里你也放心,他说了,一切随你的意。”
高远风心里一喜,又感觉惭愧。人与人相交,必须是互相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感情才能长久,哪怕再亲都一样。而今自己单方面享受叶老和祥妈的恩赐,却不能予以回报。左思右想之后,迟疑着说:“我会尝试着重建一个天门,为天门延续出点力。”说的简单,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
祥妈道:“我不阻拦,因为这是爷爷的心愿。我也不赞成,你切记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要,实在不行就算了。我说了,我承受不起再一次骨肉分离之痛。好了,不说这个。那些仙书你不是计划早日脱手吗?现在还是准备再留一个月,带到常山去?”
天门之事,暂时提不上日程。高远风也不想做无谓的承诺。将思绪拉回来,顺着祥妈的话题,“带到常山去,获利必然最大。怕就怕途中再次遇到天鹰宗的截杀。要不留下一两件,其他的找个地方埋起来?”
祥妈摇头,“不用。我今天要跟说的,还有一件事,叶老还有一些手下。实力虽大不如前,但抗衡天鹰宗勉强够用。此处毕竟归属九星宗,天鹰宗不可能倾力而来。看爷爷的意思,等你功力上来以后,这些人都会交到你手上,暂时我帮你代管罢了。
仙书你想带往常山就带,我调一些人来暗中护卫就是。”
“是吧。”高远风大喜,“有了那些人,重建一个天门就有希望了。”
祥妈责怪地瞪了高远风一眼,“我虽说不阻拦,但真的不愿你涉险。这也就是我一直没跟你提过还有潜藏力量的原因,我要确保以我的实力,在你所处的圈子内,能维护你的绝对安全。若想重建天门,你面对的将会是世间最顶端的修士。不说你,连我爷爷都没那本事。”
“呵呵。”高远风撒娇地笑,“知道啦。我又没说现在就建。我说的是,等我们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现在呢,最关键的还是尽快增强我自身和我们整体的力量。我想冒险把仙书带去常山,其实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足才能兵精。”
祥妈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关于你的游骑营,我倒是有个想法。放不放心把他们交给我一段时间?”